乍然想到前世之事,饒是沈諾的誅情訣已經修煉到了如今,親情友情皆斬,他對著這個曾經待他極好,甚至給了他他的名字的人,也冷漠不起來了。


    “當真,不介意?”


    沈諾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方才問過的問題。


    墨君琰也認真的重複了一遍他的回答:“隻要我們隻有彼此,我便什麽都不會介意。”然後他福靈心至的又道,“小九,我願為你做任何事情。”


    沈諾抿了抿唇,一直看著墨君琰的桃花目裏,卻迸發出來異樣的神采。


    墨君琰怔了怔,他從未再沈諾的眼睛裏看到過這樣的神采……還有繾綣的情意。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般的伸手撫上了少年的眉眼,喃喃道:“小九……”


    沈諾眼睛彎了彎,看了墨君琰一會,才道:“小竹峰選秀一事已定,你若不去,我沒法子向其他人交代。”


    “小九……”


    墨君琰覺得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他聽明白了沈諾這句話潛在的意思。不是讓他履行他之前的承諾,而是在說,沈諾已經覺得他很好了,也願意和他在一起了,可是之前的選秀已經放了出去,沈諾雖然覺得這場選秀已經沒必要了,可是沈諾還是期望墨君琰去走一走過場。


    墨君琰喉嚨幹澀的道:“小九,你可是不會再去選旁人了?”


    沈諾“嗯”了一聲,想了想,然後不等墨君琰高興的要說些什麽,他先一步開口道:“謝謝你。”


    “什麽?”


    “謝謝你,讓我有結丹的可能了。”少年清澈的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我原本真的很擔心,沒有助我渡情劫之人,我便真的不能結丹,終生止步築基期了。”


    墨君琰怔住,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才不自覺的揚起的唇角,直接僵在那裏。


    十日之後,沈諾乘坐的大船終於到達了乾元大陸。


    而這個時候,乾元大陸之上,原本因著穹淩山之變,沈遲在穹淩山留下的那句話,而想要捉住和沈遲同樣有著沈氏一族血脈的沈九,甚至妄圖將之變成傀儡的修真界眾人,在小竹峰放出話來,說洞天福地不止認主之人可進,還可以帶著另外四個人一齊進入之時,就已經開始改變了對那個還沒有被找到的沈九的態度。


    加之賀蘭世家對沈九的義無反顧的支持,賀蘭公子是沈九生身之父的顧忌,以及更讓人意外的一點,天元宗竟然將沈九以及青雲鎮沈氏一族查了個底朝天,剛剛上任的天元宗宗主,更是不可置信卻又帶著感激的放出了讓修真界眾人不得不顧忌的另一點——那個被修真界所有人覬覦的洞天福地,竟然是曾經帶領道修翻身,讓道修打敗魔修,開始在道魔之爭中占據主導位置的沈仙人所留的寶貝。


    而沈仙人留下的寶貝,自然是留給自己的子孫的。


    玄青道君的高明之處,就在於那些話他說了一半,卻又藏了一半。


    一方麵他將沈九的身世,和當初那位倍受道修敬仰的沈仙人的關係給揭露了出來,讓眾道修不得不約束自己,甚至不得不對那個連露麵都沒有露過的沈九表達出善意,畢竟,沈遲自己做錯了太多事情,整個修真界也從來都把他當成敵人一樣的批判,想要挽回沈遲,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們能做的,隻能是對另一個還沒有犯下大錯的沈九好了。


    而另一方麵,那些氣憤於玄青道君將沈九與沈仙人的關係“挑明”的大門派,他們心中氣得直跳腳,恨不得指著玄青道君的鼻子罵他笨,這種事情……他們自己知道不就行了麽?為甚要說出來?


    要是不說出來的話,大不了他們對那個沈仙人的後人稍稍好那麽一點,多多優待一些,這樣一來他們得了好名聲,二來那洞天福地的好處,他們也不會少了半分。可是玄青道君將這個原本可以當做“秘密”處理的事情說了出來,還是說的模糊不清,讓其他人去猜測的,那些修真門派就是想要指責玄青道君,竟然都站不住腳了。


    不是他們不想公開去罵玄青道君,而是玄青道君太狡猾了,從頭至尾,他提到的隻是沈仙人和洞天福地,根本沒有提到過沈九。沈九與沈仙人的關係,還是後來有人徹查出來的。


    玄青道君這件事情做的著實太小心了,就連天元宗那幾位化神後期的太上長老們,竟然也找不出破綻了。


    因為他們隻要一說玄青道君胳膊肘往外拐,玄青道君就會當著他們的麵,將天元宗一直供奉著的沈仙人的排位給請出來,甚至為了堵住那幾位太上長老的嘴,玄青道君還將天元宗曾經按照沈仙人的相貌身高鑄造的玉石像給搬了出來,供世人瞻仰。


    一時之間,那些曾經漸漸被人們遺忘的有關沈仙人和道修曾經被壓迫的情形,都被修真界的眾人從玉簡或者曾經的聽聞中撿了出來,很多道修這才知道,那位一直被人稱頌的沈仙人,到底是如何的驚才絕豔,氣運非凡,又是如何的大方慷慨。


    沈諾與墨君琰坐在坊市的茶館裏,在聽到茶館裏說書人唾沫飛濺的誇讚聲時,便是一愣。


    他麵色古怪的瞧了墨君琰一眼:“我當真是沈仙人的後代?”


    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墨君琰從來都會在二人說話之前就布置好結界的,所以也不怕別人偷聽了去。


    因此聽到沈諾這麽問,他先是一笑,便道:“是。隻不過當初的沈仙人處處留情,願意為他誕下子嗣的女修不少,當然,願意為他爭風吃醋,甚至憤怒的殺了別的女修乃至子嗣的也不少。所以沈仙人後來大約是厭倦了,才會隱姓埋名,雖然為青雲鎮沈家留下不少寶貝,可是卻從不肯透露他的真實身份。”


    沈諾想到一個小小的青雲鎮沈家,連一個結嬰修士都沒有,而沈氏族長手中,卻偏偏有著延壽五百年的長生丹,還有著讓所有修士都瘋狂的洞天福地,甚至就連賀蘭公子當初被“關押”的水牢裏,都藏著一塊水屬性至寶——天然水原石,助賀蘭公子一舉化神……


    沈諾想到青雲鎮沈家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忽然就明白了,墨君琰所說,應當是真的。


    他大約,真的是那位沈仙人的後人。而那個他曾經在司天府見到過的神識,沈諾猜想,也許,那縷神識,就是沈仙人留下的也說不定。


    隻是沈諾不是追根究底之人,他雖然猜到了一些,卻也沒有直接說出來。不是不相信墨君琰,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就算那縷神識真的就是沈仙人留下來的,它也已經消散了不是?


    既然消散了,他還是先關心眼下的事情好了。


    “這件事情,有勞玄青道君了。”沈諾道謝。


    墨君琰應了一聲,“這是師尊他自願的,小九不必道謝。”


    沈諾點了點頭,知道這裏麵是墨君琰的麵子,便也沒有再說什麽。


    兩人既到了乾元大陸,就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不回小竹峰了。


    一日之後,沈諾就站到了他從未來過的、他自己的門派。


    小竹峰上,已然布下了護山大陣,宗門弟子分為五等,一等是元嬰期太上長老,二等是金丹期長老,三等是金丹期和化神期長老收下的傳承的弟子,以及門內單靈根和雙靈根資質的弟子,皆歸為精英弟子這一類,這類弟子,一律在門派著白衣;第四等則是普通內門弟子,著青衣;第五等為灰衣外門弟子。


    像是這次小竹峰峰主的“選秀”大事,大部分雜務,都是由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擔當的。


    沈諾來到門派之時,就發了傳訊符與姚莫謙。


    姚莫謙帶著門內所有弟子出來迎接,雖然時間倉促,可也被姚莫謙弄得聲勢浩大。


    小竹峰所有弟子,練氣期弟子行跪禮,築基期弟子躬身行禮,金丹期長老和元嬰期太上長老,則是垂手而立。


    而那些頂著“選秀”的名頭前來小竹峰的修士們,在看到小竹峰眾人對那個傳聞中的沈九如此恭敬之時,不禁也有了刹那間的呆愣。


    在他們看到了那個沈九俊朗的相貌,還有沈九身旁,那一位元嬰修士之時,就更是呆愣不已了。


    沈諾和墨君琰並未牽手。


    他們隻是隨意的站在那裏,彼此並不靠近,也沒有遠離,甚至兩個人都沒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就那麽站在一起,一嚴肅,一清冷,一白衣,一玄衣。


    眾人看著這二人之時,心中都不免“咯噔”一聲,他們忽然有了同一個念頭:這場選秀,其實隻是個噱頭吧?這小竹峰的峰主,明顯就是有主之人了啊。


    沈諾在小竹峰外麵見了眾人一麵,很快就被姚莫謙帶著去了為小竹峰峰主所建的宮殿。


    宮殿極其奢華,更奢華的卻是這宮殿隱秘之處布置下的重重陣法。


    沈諾拿眼睛將這宮殿一掃,就麵無表情的看向姚莫謙。


    姚莫謙當即彎身道:“這裏是賀蘭公子布置下的。屬下原本要親自來布置,可是,”他一頓,“賀蘭公子拿出的陣法和法寶,都是屬下那時拿不出來的,是以,屬下就任由賀蘭公子來布置了。”


    然後姚莫謙一撩衣擺,便屈膝跪了下來:“屬下無能,攔不住賀蘭公子,自請責罰。”


    沈諾神色緩了緩:“這件事之後,你加倍去領罰。”


    姚莫謙這才鬆了口氣。他是沈諾的契約奴仆,若隻是按照小竹峰的規定去領罰,那種責罰,與主人對奴仆的責罰程度,簡直就是撓癢癢一般。


    想來沈諾也是明白,他當日攔不住賀蘭公子,其實也是沒法子攔。一來賀蘭公子的修為在那裏,元嬰期肯定是打不過化神期的,二來,賀蘭公子與峰主又是父子關係,賀蘭公子拿出來的還都是上好的陣法,姚莫謙那時還真是沒法子攔。


    姚莫謙又將小竹峰的事情匯報了一遍,讓沈諾心中有數,然後他便看了墨君琰一眼。


    墨君琰一直和沈諾一起,這會子見姚莫謙看他,便起身道:“你先忙。”然後便走了。


    姚莫謙這才道:“稟公子,天元宗登記的選秀之人裏,除了墨道友之外,還有三十餘人。”他瞄了一眼沈諾不怎麽意外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又拋出另一個意外事件,“這三十餘人裏,除了墨道友,還有一位姓墨的金丹女修。那女修口口聲聲要單獨見公子一麵,公子是否要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純子童鞋丟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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