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賀蘭公子憤怒的氣息太過外露,沈諾很快察覺到了。


    他看了一會賀蘭公子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兩根手指,遲疑了片刻,還是問出了聲:“晚輩的身體……可是有什麽不妥?”


    見賀蘭公子看他,沈諾又道:“前輩有話盡管說便好,不必顧忌什麽。”


    前世墨君琰和他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也沒能將欲蠱從他身體裏驅除,賀蘭公子隻是稍稍查探了片刻,沒有想到合適的法子,也並不奇怪。沈諾雖然有些失望,可是也能理解。


    賀蘭公子微微一笑,卻道:“我對欲蠱卻是沒什麽法子,可是你的靈根根基受損,我想,我大約能幫你修複一些。”


    他確實是對欲蠱沒辦法。賀蘭公子也沒有料到,他竟然連欲蠱藏身之所都找不到。


    沈諾一愣,就明白賀蘭公子方才憤怒的緣由了。


    他微微抿唇,道:“采補一事,墨仙長事前並不知情。那件事情,是晚輩與玄青道君相商,與墨仙長無礙。”


    沈諾說這幾句話,是為了不讓賀蘭公子誤會。畢竟,一個化神期道君,一個元嬰期道君,兩人若是打了起來,最後遭殃的,還是他這個僅僅是築基期的小羅羅。


    可是這話聽在賀蘭公子耳中,就死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兒大不中留了。


    賀蘭公子笑容優雅從容,心底卻是咬牙切齒的決定,一定要狠狠地教訓那個墨君琰一頓!


    他的兒子,他心疼都來不及,竟然就這麽被人給欺負了!


    “這件事情以後再說。”賀蘭公子微微笑著,“你的靈根修複,卻是不能再拖了。你若無事,不如我們現在便開始?”


    沈諾還要猶豫,就被賀蘭公子拉到房間裏,布下重重陣法,盤膝坐下,開始修複靈根了。


    采補一事,之所以會讓眾多修士不顧因果去做,一來是為著白白得來的對方的修為,二來,則就是可以減少對手,損壞對方修煉根基了。


    這世上的修煉資源就這麽多,毀掉一個人的根基,就可以少一個人來爭搶修煉資源,這種事情,不過是順勢而為,又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沈諾到底年少,前世雖然活過了百年,可是那時根基早有毀損,他又糾結於體.內欲蠱和修煉,對於這些采補功法上的陰招,並不清楚。


    而墨君琰,他身為純陽之體,性格堅韌,一心想要依靠自己的修煉和曆練往上走,就更不會對這些雙.修甚至采.補功法有研究了。


    采.補人和被采.補人都不知曉這其中的陰損之事,而或許會知曉此事的玄青道君,在那種情形之下,他要保的,隻是墨君琰一人而已,對沈諾,他隻要做到保他築基即可,這些暗地裏的手段,和沈諾可能會受到的根基虧損,他當然也不會說。


    而沈諾的根基虧損這般厲害,除了被采補,就是因著墨雲衣那時自顧自的阻斷沈諾的第一次築基了。


    築基原本就是大事,是修士與凡人最大的不同。墨雲衣強行阻斷沈諾築基,又不曾及時為他療傷,沈諾要是半點影響都不受,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賀蘭公子麵上笑容越發深,心中也越發的咬牙切齒。玄青道君的一番作為,他自然可以理解。可是理解歸理解,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在了他唯一的子嗣身上,就讓人毫無理智可言了。


    沈諾根基被毀損的厲害,賀蘭公子縱然是單一水靈根,所能做的,也隻是修複根本,讓沈諾的靈根在長期的修煉過程中再自行修複。


    而這一修複,就持續了十天十夜。


    賀蘭公子收功之時,恍惚之間,竟有些慶幸,如果不是沈諾修煉的是誅情訣,而誅情訣的進階,大多是與七情六欲的斬斷有關,再加上沈諾又是天靈之體,身體從未被凡俗食物沾染,大概沈諾的修為進階,就不可能像現在這般,進行的這麽順利了。


    沈諾正盤膝坐著。


    他想,他終於明白,為何那些有師父,有長輩扶持的人,為何會在修真路上走得更遠了。他原先隻當自己的靈根根基毀損,除非結丹或結嬰,這根基一輩子大概也就這麽毀著了,結果賀蘭公子一探,他才知曉,雖然他的根基毀損的厲害,可也不是完全不能補救的。


    賀蘭公子以化神期的修為,端坐在他身後,向他的丹田裏,接連不斷的輸入了十天十夜的水靈力,水靈力溫和滋補,一入丹田,沈諾就覺得一派舒暢。


    十日畢,沈諾運行全身靈氣之時,果然覺得比之前順暢許多。


    他剛要起身道謝,就聽賀蘭公子阻止道:“你再鞏固一下修為,無憂秘境,你隨時可以去。”


    沈諾這才頓住不動。


    賀蘭公子吞下一顆丹藥,稍稍打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沈諾看了一會,想到自己從司天府,那縷神識那裏得到的丹道傳承,過了片刻,就想到自己可以回報賀蘭公子何物了。


    賀蘭公子離開之後,就來到了院中,然後就看到了笑得一臉猙獰的歐陽,還有一個冰塊臉的男修。


    那男修見他一出來,愣了片刻,便上前躬身拜道:“晚輩墨君琰,見過賀蘭前輩。”


    賀蘭公子一撩衣擺,端坐在石凳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毫不猶豫就拜向他之人,一抬手,就讓他站直了起來,笑道:“當不起。”


    墨君琰順勢起身――事實上不起也不行,元嬰期的修為,在化神期麵前也是不夠看的。即便他是雷火雙靈根,而對方僅僅是單一水靈根。


    “賀蘭前輩,小九他,可好?”墨君琰不是很善言辭,見賀蘭公子出來,沈諾卻沒有人影,遲疑了一會,便開口詢問了。


    賀蘭公子笑意更深了。


    “小九?諾兒他,是賀蘭家人。”


    “他不會回賀蘭家的。”


    “……你如何知曉?賀蘭家大勢大,諾兒隻要肯回去,我賀蘭家,就可以任由他娶妻生子,就是想公然娶夫侍,也未嚐不可。”賀蘭公子手中的扇子,被他越搖越快。


    墨君琰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小九所修功法,乃誅情訣。誅情自在,無所束縛,天地之間,唯己而已。小九既然已經斬斷親情,那麽便不會被親情所束縛。依照賀蘭前輩所言,回歸賀蘭家主,對小九的確有好處,可是相對的,他也無法擺脫親情的束縛。這種事情,小九是不會去做的。”


    墨君琰字字句句都是從沈諾的角度去分析,可是賀蘭公子卻是越聽越不爽了。


    他幹脆不說這件事,反而咬牙道:“此事暫且不提,汝可知,諾兒的靈根根基,虧損的有多嚴重?”


    墨君琰對此不是不愧疚的,隻是有些事情,並非是他感到愧疚,就能去改變的。他所能做的,也隻能是做出承諾,努力去完成。


    “晚輩會盡我所能,彌補采補一事。”


    賀蘭公子哼了一聲,“彌補?采補一事暫且罷了,諾兒既然與玄青道君達成了協議,自願將自己送予你采補,那件事情――並非是你的錯。”


    然後他話鋒一轉,聲音都淩厲了起來,“可是,諾兒從未見過雲衣仙子,那雲衣仙子都能那麽暴力的破壞諾兒築基一事,這件事,又如何說?長兄為父,你既是雲衣仙子的兄長,那麽,這件事,我問你倒也不算錯。”


    墨君琰怔住:“賀蘭前輩的意思,是雲衣阻了小九築基?這不可能。”


    “諾兒第一次築基之時,那麽要緊的關頭,你那妹子,都能為了你,強行打斷諾兒築基,將他丟上飛行法寶,就趕去救你。墨君琰,你倒是有一個好妹子!”


    墨君琰心頭亂糟糟的。


    他此刻才知道,墨雲衣竟然是強行阻止了沈諾築基。


    他忽然想到之前墨雲衣危在旦夕,傳訊讓他去營救之時,沈諾對他的叮囑――如果不是沈諾的特意叮囑,他想,他大約真的會以暴製暴,不把那幾個魔修放在眼裏,那樣的話,他恐怕根本救不會來墨雲衣。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沈諾的提醒,墨雲衣現在恐怕早就沒命了。


    墨雲衣也好,他也好,多多少少都算是欠了沈諾的因果。隻是墨君琰並未來得及將這件事告知墨雲衣,墨雲衣反而直接壞了沈諾的第一次築基之事,損毀沈諾的靈根。


    墨君琰麵上青青白白。


    這倒也不奇怪,一方是他唯一的妹子,一方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兩方麵都是他所在乎的,他當然難以抉擇。


    賀蘭公子當然明白這件事難以選擇。可是他卻是沈諾的父親,他不用選擇,就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邊。


    “本尊不管你到底要如何抉擇,隻是未有結果之前,你不許再來見諾兒!”賀蘭公子從袖口處掏出一隻哆嗦著的雪狐,還有一隻昏睡的小狼,一齊丟給了墨君琰,“拿著你的東西離開這裏,就算諾兒不認本尊,本尊也是會認諾兒的,你能給他的東西,本尊一樣能給!”


    說罷,賀蘭公子雙手手指微動,也不見有什麽掐訣的動作,兩手之間,便湧上了無數白色的靈氣,不過片刻,那白色靈氣就變成了一根一根尖細的白色冰棱,齊刷刷的擊向墨君琰!


    墨君琰腳步動也不動,隻將雪狐和小狼納入靈獸袋中,本人卻是直挺挺的站著,受了這無數根的冰棱一擊!


    冰棱入骨,寒氣逼人。饒是墨君琰是雷火雙靈根的純陽體質,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可是他還是不肯離開。


    他很清楚,隻要他現在走了,那麽不管事後他做了怎樣的抉擇,至少在沈諾麵前,賀蘭公子都盡可以抹黑他了。


    他不能走,必須留在這裏。


    賀蘭公子卻是更加的看墨君琰不順眼了,手指微動,他還想再用陰屬性的冰棱去折騰墨君琰,歐陽卻直接攔住了他。


    “十七何必如此辛苦?你看不慣他,便讓他在我的小秘境裏走一遭,是福是禍,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歐陽道君的小秘境,自然不是一般人能順利闖過的。就算是有人有幸闖過了,也極少有人不傷根基。


    賀蘭公子在歐陽麵前動手,就是打得這個主意,此刻一聽,便立刻對墨君琰揚眉道:“你可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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