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琰顯然是知道沈諾的親人來尋他了。而且這個親人,還是沈諾的親生父親,是那位鼎鼎有名的賀蘭公子。


    隻是知道歸知道,他暫且還沒有見過賀蘭公子。


    他能知道賀蘭公子的身份,並且知道賀蘭公子要來尋沈諾了,一來,是它在沈諾身邊時猜到的;二來麽,自然是玄青道君傳訊給他的。


    玄青道君還將查到的有關賀蘭家的一些資料都告訴給墨君琰。因此墨君琰自然知道了,他剛離開天元宗不久,賀蘭公子就跑去天元宗找他了。玄青道君將賀蘭公子對沈諾的關心,以及他的相貌圖也給了他,墨君琰就是想當這件事情不存在,都是不可能的了。


    對於沈諾是青雲鎮沈家的沈九,是被沈家從小養到大的爐.鼎一事,既讓墨君琰憤怒,又讓他心疼。


    而對賀蘭公子,墨君琰顯然是更憤怒的。他之前跟著小九的時候,就聽說了賀蘭公子曾經想對小九下手,讓小九不得出生的事情,他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可是小九的生母,顯然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才返回了沈家,害得小九剛出生就被種下欲蠱,甚至險些被威脅著斬斷了火靈根,從此與仙路無緣。


    若非是賀蘭公子,他的小九又豈會遭遇如此多的磨難?


    墨君琰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會陰暗的期望,小九不會認賀蘭公子。


    隻是想到賀蘭公子的化神期修為,還有那位一直維護賀蘭公子的歐陽道君,墨君琰忍不住歎了一聲氣。


    修真界中,縱使是不禁男風,可是公然和一個男人結為雙.修道侶的人還是少數。尤其是他已然結嬰,而沈諾現下還沒有結丹,若是被外人知曉了,說不得就要多番用言論攻擊沈諾。


    就像賀蘭公子在見到玄青道君時,口口聲聲說得是自家妻子如何如何,他顯然是沒有將沈諾的生母當做妾室的,甚至還有可能已經私下裏與她結為正經的雙.修道侶,可是兩人修為間的差距,卻讓外人想都不想的就斷定,沈諾的生母隻是寵妾的身份。


    墨君琰不知道賀蘭公子那時對外界的這種說法有甚反應,不過他顯然是舍不得沈諾被這樣攻擊的。他在尋找沈諾的一路上就想過了,讓沈諾認回賀蘭公子也無不可,畢竟,有一個化神期的父親在,那些碎嘴之人,自然要有所顧忌。


    而且有他和賀蘭公子護著,沈諾的長生路,想來也能走得安穩一些。


    墨君琰想到這些,歎了口氣,便低聲道:“你的那位親人……是你的父親,來自西漠的賀蘭公子,東九洲九水居的主人。”


    沈諾一怔,漠然的點了點頭。他一開始還以為,是沈七和沈遲找上門了。畢竟,距離沈家滅族,已經過去了六七年了。這兩人待不住也是正常的。


    但如果是賀蘭公子的話……


    墨君琰繼續道:“賀蘭公子已經化神了。小九你,可要認他?”


    沈諾想了想,賀蘭公子已然化神,顯然是資質絕佳之人,前途光明。若是做他的兒子,一定會很風光。隻不過,可惜了。


    “不認。”


    “什麽?”墨君琰呆住了。他的確幻想過沈諾不認那位所謂的父親,一心隻依賴他。可是事到臨頭,沈諾真的這麽說了,卻讓他忍不住訝然。


    “父子親緣,不可更改。小九,縱使是賀蘭公子有錯,你要怨他,不與他親近便可。不必不認。”墨君琰沉吟半晌,安慰道。他不想沈諾留下任何遺憾。


    沈諾卻固執道:“我不能認他。”


    墨君琰更詫異了:“不能?為何不能?”


    沈諾不語。


    墨君琰隻好揪著少年的小下巴,迫得他抬起頭來,歎氣道:“你不願認,我們便不認。隻是小九,不認也要有不認的說法,你,能告訴我,為何不願意認麽?”


    沈諾這才不得不開口道:“我已斬親情。莫說賀蘭公子是我生父,便是生母來了,我也不能認她。”


    親情已斬,義已斬,沈諾的修為驟然提高,他當然沒辦法再去認賀蘭公子了。


    墨君琰卻實實在在的愣住了:“斬親情?”


    沈諾奇怪的看了墨君琰一眼,點頭道:“誅情誅情,自然要斬情斷義。墨仙長,莫不是不記得當初贈與我的誅情訣了?”


    墨君琰大駭。


    他呆滯的看著沈諾,好半晌才道:“你是說,誅情訣,要斬情斷義,你,要從此孤家寡人,不與人親近,不與人為友?”


    他怎麽記得,當初那本誅情訣,是用來克製欲.望的?斬情斷義,這卻是無情道才講究的東西。


    “這倒不必。”沈諾眯了眯眼睛,望向無邊的大海,搖頭道,“無情道才需徹底斬斷情根,從此七情六欲,均不上心頭。而誅情訣……講究的卻是誅情自在。情根猶在,然,七情六欲,萬事萬物,皆不綴於心,喜也好,憂也罷,過目即忘,過耳便忘,天地之間,唯我而已。”


    墨君琰忽然想到自己所修的自在道,道:“我即是自在,自在唯我。”


    沈諾意外的看了墨君琰一眼,“然也。”


    就像此刻,沈諾明明知道不該被墨君琰這麽抱著,他們之間,理應毫無幹係。可是,這樣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暖,卻讓他一時之間,舍不得推開。


    不想推開,那就暫且不推開罷。


    沈諾這樣想著,也就任由墨君琰抱著了。


    隻是抱著歸抱著,沈諾忽然發現,他想要去的地方,和墨君琰禦劍而行的地方並不一樣。


    “我要去無憂秘境。”沈諾道,“墨仙長,我要去的地方,似乎和墨仙長不同路,不如……”


    就此告別?


    墨君琰當然是不肯答應。他心中此刻正驚濤駭浪。


    他沒有料到,自己當初竟然傻傻的拿了那樣一部誅情功法給沈諾!他從未想過要沈諾變成什麽無情之人,也從未想過要求沈諾踏上什麽修真界的巔峰。


    他所要的,隻是隨心而為,就像當初他會隨著自己的心意,去幫助沈諾,去選擇一部可以讓沈諾在欲蠱發作時少受磋磨的典籍來贈與他;他現在所想的,卻是能和沈諾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共求長生大道。


    可是沈諾卻說,他會萬事萬物,皆不綴於心。


    萬事萬物……是否要包含了他?


    墨君琰深吸一口氣,不答沈諾的問話,反而問道:“你已斬親情,那麽,伴侶之情呢?可有斬?”


    沈諾一頓:“斬情斬情,先得之,再失之,後斬之。”


    墨君琰捉著沈諾手臂的手便是一緊。


    然後他便靠近沈諾的耳邊,聲音沙啞的道:“那我教你,可好?”


    墨君琰禦劍朝著無憂秘境的方向飛去,將少年安置在他身前,緊緊地抱著。


    少年呆愣了好一會,才後知後覺地轉過腦袋,捉住男人的衣領問道:“當真?”


    “嗯?”


    “你說要教我,可是真話?”少年桃花眼中滿是期待,閃著亮晶晶的眸子看著身後之人。


    墨君琰隻覺心中一緊,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要教少年某些事情的承諾,斷然點頭道:“當然。”


    少年眉眼舒展,輕輕地笑著道:“我隻認你,不認天元宗。”


    墨君琰想,小九不喜歡天元宗,那就不認好了。有他在,做他的伴侶,沒必要應付那麽多的。然後他就點了點頭,再然後,他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聽到一個讓他震驚到無語的稱呼。


    “如此,多謝師父。”


    ……


    “哈,我原說要這小子認我為師的,沒想到,真沒想到……”歐陽道君捧腹大笑。


    賀蘭公子臉都黑了。


    他和歐陽遲來了一步,結果就遠遠地看到那個墨家小子,哄著諾兒在陣法裏麵練劍。這倒也罷了,平常有長輩護持的人家,哪個不是這樣練劍的?結果諾兒練完劍,墨家小子就開始抱上了。


    賀蘭公子陰測測的想著,如果不是現在是海上,一眼望去看不到半塊陸地,估計那小子直接就開始“欺負”他的寶貝兒子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他還是忍著了。


    就為了沈諾答墨君琰的那一句,親情已斬,不能認。


    賀蘭公子目光複雜的看著墨君琰和沈諾離去的遁光,他越發不敢出現沈諾麵前了。


    沈諾是不能認,他是不敢認。若是不上前去問,或許他還能欺騙自己,兒子不會不要他。可是若是問了,那才是什麽都撈不著了。


    歐陽道君笑了一會,才對著賀蘭公子歎道:“你又何必如此?我看你家那小子,雖然心機不深,但也不是個蠢得。”


    他悵然一歎,“我想,他大約是猜著了墨小子對他上心了,才順勢說要拜師一事。一旦拜師,不管墨小子對他曾經有什麽心思,都必須要放下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亂.倫什麽的要不得。


    偽的也不成。


    除非隻要實質,不要名分。可是誰願意如此呢?誰又會相信呢?


    就像賀蘭公子當初的的確確和沈清淑結為雙.修伴侶,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待他說與旁人聽時,根本沒有人相信,他會娶一個練氣期的女修為妻,他們隻會說,她是他的寵妾。即便是過了這麽多年,除了歐陽,根本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們是夫妻,她不是他的妾。


    若是師徒相戀,就如同人妖相戀,這都是不被修真界接受的禁忌之戀。比賀蘭公子大聲說,沈清淑是他的妻子還要讓人不能接受。


    賀蘭公子聞言才怔了怔,“你是說,諾兒是故意的?”


    “應該是如此。想來他大約也知道了,修煉誅情訣者,此生必負一人的事情了。”歐陽道君一歎,他發現今天的歎氣次數,比他過去幾百年都多,“他應當是不想最後傷害的人是墨君琰,才想著幹脆拜師,讓墨君琰從此斷了這個念頭的好。”


    賀蘭公子臉色更加難堪了,然後他仿佛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忽然開口道:“我要去見他。他不認我,我總要認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純子親的地雷o(n_n)o哈,麽麽噠~~~


    p.s.耽同首頁又關站了,不高興啊,嗷嗷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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