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妖獸越來越多,甚至十倍百倍於修士。


    花姬和雲姬看得心驚膽戰,阮玨幹脆是一通氣兒的使力劃船,看也不看後麵那些悲劇的修士。


    而沈諾,在布完陣法之後,卻是從小船上站起身,將身後的場景一一看在眼底。


    妖獸□□百年難得一遇。沈諾他們不知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在船上沒待幾天,就直接碰上了妖獸亂。


    妖獸本就獸性難改。平日還好,它們對危險和強大的力量有天生的敏銳,遇上強敵便撤,保命為上策。可是現在,妖獸亂了起來,就像是沒了理智一般,平日的敏銳更是一絲都不見了,全都瘋狂的朝著那些修士湧來。


    修士們原本也是有本事的。


    可是修士本身靈力有限,既要分出一部分駕馭飛行法寶,又要去防備身邊之人,還要去打妖獸,這樣一來,他們就是吃丹藥補充靈氣都來不及了。


    於是沈諾很清楚的看到,往日裏還說笑逗趣的那些修士,在妖獸咬上自己之前,腿腳極為利落的就把身邊的同伴給拖下了水――他們有時候真的不必跑的太快,隻要把同伴拖下水,那些現在隻知道吃的妖獸們有了食物,他們也就多了逃跑的時間。


    很快就有人有樣學樣,飛快的將自己身邊的同伴挨個給踹了下去。


    修士的人數在小半個時辰裏,就減少了三分之一。


    而那些前仆後繼,將修士屍體很快吞食了的妖獸們,則越發的目露凶光――修士體內純淨的靈氣,還有鮮血的味道,已經讓他們越發的獸性大發了!


    妖獸的速度越來越快,而那些鮮血的味道,更將一些原本不在此處的妖獸一一吸引了過來。妖獸群的數量越發的壯大,而修士的人數卻越來越少。


    每個人都急紅了眼。


    沈諾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或許不認識這些為生死而爭搶、陷害他人的修士,或許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可是他卻和這些人,在一艘船上,待過數日。


    在甲板之上,他也見過他們有說有笑的模樣,也見過其中一些人是道侶的身份,是同門師兄的身份,甚至有的還是兄妹。


    可是這些身份和血緣,現在在生死麵前,統統變得不重要了。


    天道重因果。可是天道更重輪回,一入輪回因果皆斷。


    這些人顯然是很清楚的,如果他們現在死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還不如拚著殺了身邊之人,搶出一條生路來,就算將來在天劫之下,要接受天道的懲罰,那至少也是有一絲生機的。


    天道之下,雖是用因果懲罰修士,可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尚且留有一線生機。天道的懲罰手段再厲害,亦會有那等強悍之人,燒殺搶掠,全憑心情,依舊能熬過天劫,闖過心魔劫,直接渡劫飛升的。


    生死麵前,誰都會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是有那一線生機之人,因而也直接罔顧因果,為了活命,毫不客氣的出賣身邊之人!


    沈諾忽然想,情有何用?義有何用?


    昨日還嬉笑怒罵的友人,現在便開始算計起了彼此,明明可以一起合作獲得生機,可他們卻是想也不想的就利用對方來讓自己活著。


    這般毫不遲疑的算計,讓沈諾下意識的在想,那昨日的情分,是否也是假的?


    若是真的,今日的算計從何而來?若是假的,那麽他更想知道,情分也能利用麽?


    一時之間,沈諾直接陷入沉思之中。


    小船之上,少年頎長的身子傲然而立,周遭被青紅兩道靈光纏繞著,看起來頗有一股子“仙氣兒”。


    雲姬神色複雜的看著少年,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來:“沈公子的運道,竟是如此之好。”


    花姬忽然“哎呦”了一聲,她被自己的靈獸給咬了一口,也略帶些嫉妒的道:“是呀是呀,這會子生死之間,都能頓悟,真是,讓人嫉妒死了!”


    阮玨沒吭聲,隻是稍微挪了挪身體,朝著沈諾的方向靠了靠。


    花姬哼了一聲。


    雲姬看了花姬一眼,花姬低下頭去,她才對阮玨道:“阮公子,咱們真人麵前不說假話。若是咱們一路順利便罷了,但是,如果這陣法待會被人破了,那該如何?”


    阮玨為人有些呆。


    他是真的有些呆,因此直接就沒聽懂雲姬的意思,“啊”了一聲,傻傻的道:“我看沈兄的陣法布的很好,應該不會有人能破的。而且,那些人光顧著逃命了,哪裏能看得到咱們這的隱匿陣呢?”


    花姬恨鐵不成鋼的吼了一句:“我姐說是如果!如果你懂嗎?”


    阮玨皺著眉,縮了縮身子,道:“我劃船,兩位姑娘,一位禦敵,一位護著沈兄。”


    這是阮玨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可是雲姬卻道:“我們三人或許能守得住船,可是沈公子動且不能動,我們還要分出人手去護著他……阮公子,那樣的話,我們怕是不但守不住船,更護不住沈公子,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阮玨臉色難看,依舊道:“這陣法,是沈兄所布。若是沒有他的陣法,我們早就守不住這船了,甚至早就沒命了。”


    “所以我們才說如果。”雲姬也不想得罪沈諾的,照她看來,沈諾可比阮玨有錢多了,還同為道修,若是不到最後一步,她也是寧肯不得罪沈諾的。


    於是她道:“你放心,待會即便是這隱匿陣被破了,隻要能護住沈公子,並且不妨害我們姐妹的生死,我們便一定會護住沈公子的。隻一點……若是我們姐妹自顧不暇,那麽……”她沒有再說下去。


    她肯承諾在陣法被破後,也一定程度的護著沈諾,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雲姬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這個決定,這世上,誰人不為己?她不可能為了一個沈諾,就放棄自己的生命的。即便現在她是站在沈諾布下的陣法之中。


    阮玨大約也明白這是雲姬能做到的極限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是否會在沈諾拖累自己的時候,也像那些修士一樣將沈諾給踹到海裏,拖延時間,可是他知道,至少現在,他還是想護著沈諾的。即便道魔不兩立,他還是莫名的喜歡沈諾這個朋友。


    雲姬和阮玨達成約定,兩廂裏不再說話。可是花姬卻突然撓起了自己的手背,她越看沈諾越不順眼,過了一會,她忽然看到了沈諾懷裏,小狼身上的毛,若隱若現的露了出來。


    花姬眼中貪婪一閃而過,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就要往沈諾懷裏探去!


    幾乎是眨眼之間的動作!雲姬和阮玨卻同時動了!


    “啊――”花姬尖叫一聲,就見自己的右手臂,幹脆就被阮玨給砍了下來。


    而雲姬也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花姬還在懵懂中,她氣道:“我們跟著他不就是因為他有小狼?現在時機正好,將小狼搶過來不就成了?”


    雲姬臉黑的不行,她指著花姬險險觸上沈諾防禦罩的那隻手臂道:“你自己看――”


    花姬隨即看去,猛地打了個哆嗦。


    她那隻被阮玨砍掉的手臂上,不知何時,已經被無數細小的木刺給紮得像個瘦長的刺蝟了。方才若不是雲姬拉她拉得快,阮玨砍得快,那麽現在,大概她整個人都成人性刺蝟了。


    花姬瑟縮著坐在船上。


    可是不到一會,她心中又想去殺沈諾了。是了,她方才心裏,就不住的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要殺人,要殺人,雲姬是姐姐不能殺,阮玨在劃船不可殺,那麽那個累贅,就該是她要殺的了。


    花姬眼中的殺意一點點顯露了出來。


    雲姬和阮玨都察覺到了。


    阮玨丟出一根捆仙繩:“雲姬姑娘,令妹怕是著了心魔了。”竟然三番兩次的想對沈諾出手。


    雲姬卻遲疑著不肯動手。


    “你若不動手,那便我來。到時候,何時來解這捆仙繩,那就是由我來定了。”


    雲姬終於動手。她也覺得花姬像是心魔入體,失了心智了。罷了,現在還是綁上好了。沈諾與她無愁,現在她又在他布下的陣法之中,如果不是為了自己活命,她是絕對不願意去殺沈諾的,當然也不允許自己的妹妹去殺沈諾。


    隻是雲姬是這樣想的。


    她覺得自己想的沒有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可以在不危及自己的生命時,來回報沈諾,這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讓步了,她不可能為了報恩,來不顧自己的性命吧?當然也不可能因此而殺了花姬了。


    可是雲姬不肯殺花姬,阮玨也沒有動手殺她,可是有人卻要花姬的命。


    “花姬!”


    “沈兄!”


    兩聲呼聲,伴隨著花姬的頭顱滾落到海中而落下。


    少年一把撕下自己臉上的千幻麵具,妖孽的臉龐顯露了出來,眼睛裏的冷漠像是冰雪一般,冷得讓人直喘不過氣來。


    雲姬眼睜睜的看著妹妹的頭顱滾落到海裏去了,末了卻隻能跪在船上,抱著花姬的屍首痛哭:“你為何要殺我妹妹?我妹妹她隻是中了心魔,她不是故意要對你動手的!”


    少年身上靈光閃爍。


    雲姬剛想要為妹妹報仇,就發現少年的修為竟然一下子就突飛猛進到了築基期後期,比之那些邪魔外道晉升的還要快!她瞪大眼睛看著少年,一副想動又不敢動的樣子。


    少年聲音卻越發清冷,寒如冰霜:“我隻知她欲殺我,我提前殺她,何錯之有?”


    雲姬被噎的接不上話來。


    阮玨低著頭,沒有說話。


    少年忽然舉劍,就要破了這小船的隱匿陣法。


    “不可!”


    “不行!”


    雲姬和阮玨同時阻止,可是少年卻一意孤行:“這陣法是我所布,破陣又如何?爾能奈我何?”


    少年還欲在說些什麽,忽然就被一個溫暖的胸膛抱住了。


    “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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