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繼續戴著千幻麵具在船上行走時,柳纖纖才呆滯的發現,沈諾原來一直都沒有用真正的容貌來麵對他。


    沈諾走過柳纖纖身邊時,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柳纖纖傻住了。


    她一把抓住了沈諾的手臂,結結巴巴的道:“我、我隻是想討你歡心。你莫要生氣。”


    沈諾回頭看她。


    少女大大的杏眼裏,微微濕.潤著。她緊張的看著他,卑微而在意。


    沈諾相信柳纖纖說的是實話。


    他和柳纖纖在船上相處了數日,柳纖纖性格活潑大方,又是一心一意的待他好,沈諾看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想著,若是柳纖纖一直這麽對他好,他大約也真的會對柳纖纖有所期待。


    這樣全心全意的對他好的人,隻有柳纖纖。雖然沈諾還沒有喜歡上她,可是他心裏清楚,日久見人心,如果柳纖纖真的堅持的住,三年五載,他真的也會將柳纖纖放在他的心上。


    無關情愛,而是一種……一種莫名的渴望。


    前世今生,從來沒有人這樣毫無顧忌的對他好。


    所以即便是墨君琰前世害得他根基毀損,這一世同樣讓他資質損傷,可是沈諾卻一直記得墨君琰曾經將長生丹送給他的好,也一直記得墨君琰贈與他青木劍和誅情訣的好,就算不曾是全心相待,而隻是一個高階修士,隨性而為的好,沈諾在心中,對墨君琰也是評價甚高。


    是以那一日在船上,沈諾忽然聽到柳纖纖大聲的,絲毫不顧少女的羞赧的,說出喜歡他的話語時,他就已經開始有些歡喜了。


    他以為,他也可以等來一個無所顧忌的對他好的人。男也好,女也罷,他或她甚至可以醜陋的讓人無法直視,隻要那個人肯一心待他好,那麽他也願意以一心回報。


    可是柳纖纖卻讓他失望了。


    駐顏丹再好,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大部分男修,都不是那麽的在乎容顏,因為二十歲的男修可以說是英俊瀟灑,七十歲的男修亦可以說是仙風道骨,對男修來說,這容貌一事,真的不是那麽的重要。


    柳纖纖明知如此,卻還是將駐顏丹喂給了他。她有什麽心思,他已經不想再去過問了。


    當然相對的,柳纖纖也從他所期待的人選裏徹底退出了。


    沒有人會一心待他好的,他早就該知道的。


    沈諾緩緩將柳纖纖的手挪了下去,聲音淡淡的道:“我並未生氣。隻是柳姑娘,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自重。”


    沈諾這話說得已經很重了。


    柳纖纖一下子僵住了,這比那日她當眾告白,沈諾不語,還讓她難受。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對你好……”柳纖纖喃喃道。


    “柳姑娘可是喜歡這張臉?”沈諾心念一動,忽然就換了一張滿臉麻子的醜臉,見柳纖纖被嚇得倒退了幾步,他才嘲諷的道,“你若再靠近我,我便每日頂著這張臉出現。”


    沈諾轉身離開。


    柳纖纖卻兀自低聲道:“不是,不是這樣子的。那駐顏丹,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我真的……真的隻是想讓你高興。”


    她記得母親說過的,喜歡誰,就要盡最大的努力對他好,把他寵上了天,到時候誰也不喜歡他的壞脾氣了,那麽他就是她的了。柳纖纖也想要這麽對沈諾好,事實上她也的確是這麽做了。


    那駐顏丹,真的是她最大的誠意了。


    可惜沈諾前世因著一張太過妖媚的臉,不知被多少人罵過、鄙視過,他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拿著他的臉說事兒了。柳纖纖運氣不好,直接踩在沈諾的忌諱上了。


    花姬和雲姬恰好經過,將這一場景看在眼底。


    雲姬歎道:“柳妹子,你換個人去喜歡罷,沈公子他,不合適。”


    柳纖纖倔強的站著:“我從乾元大陸追到東九洲,是不會那麽輕易放棄的。他總有一日會正眼看我的。”


    花姬在一旁也可勁的攛掇道:“你真的該換個人喜歡了,要不然,你會吃大虧的!你知道沈公子練得是什麽功法麽?你要喜歡他的話,以後要是被利用了,你就徹底完了!”


    “花姬閉嘴!”雲姬喝道,忙拉著花姬離開了。


    柳纖纖呆呆的站在船上,過了許久,天色也漸漸暗淡了下來,甲板上一個人都沒有了,她始終等不到沈諾,才終於離開了。


    大船再次停靠岸邊的時候,柳纖纖下船了。


    沈諾看了一眼柳纖纖離開的背影,便又回過頭去,欣賞海上的風景。


    阮玨悄悄地走了過來,小心的看了沈諾一眼,幹巴巴的勸解道:“我以為,你喜歡她來著。”


    沈諾沒吱聲。


    阮玨又道:“道侶難尋,沈兄若是喜歡,又為何要任她離開?”


    沈諾這才開口道:“我怕有負於她。而且……”他也不喜歡她。


    隻是沈諾有一種感覺。他想,他的母親,沈清淑,大約也是柳纖纖這一類的女子,天真,勇敢,願意付出一切去愛。也唯有如此,那個女子,才會甘願不要任何名分的跟在了賀蘭公子身邊,才會讓賀蘭公子喜歡到願意為她建了九水居,也唯有如此,她才會那般勇敢的逃回乾元大陸的沈家,隻為將腹中孩子平安誕下。


    隻是沈家卻負了沈清淑。


    沈諾甚至想,如果不是他投胎到了沈清淑的肚子裏,如果沈清淑肚子裏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那麽沈家大約就不會殺了沈清淑了,他們反而會看在賀蘭公子的麵子上,將沈清淑捧上天,而沈清淑和賀蘭公子,大約最終也能締結連理。


    可惜柳纖纖到底不是沈清淑,沈諾也不是賀蘭公子。沈諾心思太過敏.感,柳纖纖也做不到沈清淑的體貼周到,她又恰好在沈諾對她抱有極大的期待之時,做了沈諾最忌諱的事情,兩人終究無緣。


    阮玨聽了沈諾的話,心中歎息一聲,也就不再提這件事情了。道侶什麽的,原本就難找。沈諾會為難,實在是在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對了,這幾日都沒有見到小狼,沈兄可是又關它的禁閉了?”


    沈諾聽了臉色變了變。


    小狼這幾日……一直沉睡未醒。


    生機尚存,卻始終醒不過來。


    沈諾看了也擔心,隻是這份擔心,他暫時還不打算說與阮玨聽。他想著,待到無憂秘境,若是小狼還不醒,他是一定要說出真相的。可是現在……還是,暫且算了。


    “小狼無事。你也莫要擔心。”沈諾說完,轉身就走了。


    海船悠哉悠哉的又在海上劃了起來。


    沈諾待在自己的艙房裏,入定打坐。


    花姬和雲姬則在甲板上戲弄俊俏的公子哥兒――沈諾長得雖然更漂亮,可是這兩人顯然是不敢招惹沈諾的,隻敢來戲弄戲弄別人,暫且來過過癮。


    阮玨就住在沈諾隔壁的艙房裏,他正發著呆,忽然一隻黑色的紙鶴當頭啄了他的額頭一下,他才清醒了過來,對著紙鶴打了一道靈識,紙鶴就巴拉巴拉的說起了話來。


    阮玨越聽,臉色越差,他當即站起身,就去敲沈諾的艙門。


    “沈兄,沈兄大事不好了,快出來!”


    沈諾慢慢從入定中出來,皺著眉抓起在桌子上挺屍的小狼,放在懷裏就走了出去:“阮兄你……”


    阮玨拉起沈諾就要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沈兄快走!這海上妖獸就要暴.亂了!我們現在且先逃著,再不走,就真的晚了!”


    阮玨走一路喊了一路,不少人都聽到了阮玨的話,可是眾人卻都站立未動,反而在嘲笑。


    “誰不知這五月裏,是海上最安靜的時日了,根本不可能有妖獸來。還妖獸暴.亂?做夢呢你!”


    “就是就是,嘿,那造謠的可是個魔修呢。怪不得,魔修最愛搞這些歪門邪道了!”


    ……


    沈諾直接是被阮玨拖著走的。他心中雖然也有懷疑,可是有些事情,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當下便是質疑,也要等到安全之後再去質疑。


    花姬和雲姬正打算拖著一個公子哥兒去赴那巫山雲雨,就碰上阮玨和沈諾了。阮玨她們也有些惱,可是沈諾身邊的小狼,卻是她們的大財主,兩人略一對視,立刻丟了那公子哥兒,跟著阮玨就跑。


    阮玨原本蒼白的臉此刻都跑出了一點紅暈,他拉著沈諾去找了海船上的管事,張口就要一艘小船,立時便要。


    那管事還待為難,阮玨就甩出了大把靈石,管事這才二話不說的放出一艘小船給了阮玨等人。


    “沈兄,快走。”


    阮玨自己跳下船,又開始緊張的催促沈諾了。


    沈諾一皺眉,卻也跳了下去。雲姬和花姬忙也跳下。


    阮玨也不管她們,當下就用靈力劃船,與海船行駛的方向背道而馳,直接往他們來時的路劃去。


    半個時辰後,海船上的人再看那艘小船時,都隻剩下一個小黑點了。還有人在嘲弄:“什麽海上妖獸暴.亂,這魔修,真是會唬人。還有那三個道修,竟然一丁點立場都沒有,真是給咱們道修丟臉!”


    眾人哈哈大笑。


    隻是這笑聲過半,就嘎然而止。


    “啊!妖獸!”


    “快跑!那妖獸啃了船底,這船要塌了!管事,小船呢?快放小船與我們!”


    “妖獸……暴.亂……”


    “跟著那幾人跑!那個魔修竟能猜出這種事情,肯定還有後招!”


    於是眾人各顯神通,乘著飛劍,騎著靈獸,躲避著海上突然冒出來的一群一群的妖獸,直接往沈諾等人離開的方向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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