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錦書去西邊看了看蘋果、木瓜,見二人呼呼的睡著,乳娘都小心的在旁邊伺候,又幫他們掖掖被角,才帶了穀雨、湘荷往曉荷園去給顧夫人請安。


    天氣微暖還涼,喬錦書穿了件粉色繡金鑲邊粉色暗花緞麵長襖,橘黃色百褶裙,頭上挽著琵琶分葉髻,戴了個紫玉鏤空芙蓉花的分心,花樣年華,別樣溫柔,進了門,屋裏已經是一團熱鬧了。


    喬錦書上前行禮落座,今日除了秦暮雪倒都來了,唐姨娘穿了件墨綠色竹葉暗紋緞麵的對襟襖子,比起以前輕粉柔紫的裝扮倒顯得穩重些,隻是眉宇間添了幾分畏縮,站在顧夫人身後隻是一味的笑著,並不多話,顧嫣然也不若以往活潑了,好像陡然間大了幾歲,文靜的坐在顧盈然邊上,隻是偶爾去偷看自己的姨娘。


    顧夫人還是和以往一樣溫和的和大家說笑著,仿佛沒看見這二人有什麽不同一樣,看見喬錦書和梁如蘭說著孩子的事,便笑道:“這可好,你們兩妯娌以後倒越發的有話說了。”


    梁如蘭本就是個爽朗的性子,見顧夫人這樣說便笑道:“這做了娘的,嘴裏總是離不開孩子的。”


    顧夫人笑道:“真真是這樣的,隻是錦兒如今做了娘就是大人了,不能一味的躲懶了,我這身體雖說好了,到底是傷過的,總有精力不濟的時候,你也要開始學著管家了。”


    喬錦書聽了忖道,顧瀚揚是長子,這管家原本就該是秦暮雪的事,但秦暮雪一年裏倒要病上七八個月,顧夫人也不喜她管家,連清揚園也是做不得主的,現在顧夫人叫自己管家,便是以後要把家交到自己手裏的意思,按說自己該推辭的,但如今有了蘋果、木瓜,便和以往不同了,有些事原就沒有禮讓這回事的。


    想到這笑道:“娘既這麽說了我若不管倒顯得憊懶,但蘋果、木瓜還小,我也初初管家還是要有人幫襯著才行。”


    顧夫人聽了眼裏便有些笑意,這個家因自己以前身體不濟,實在沒法就讓田姨娘管過,後來又讓如蘭協助管理著,現在如果錦兒她冒冒然全個接下便有多少煩惱,此刻她說要人幫襯又不說出誰來,一是尊重自己,二來也能和睦妯娌,錦兒是個有分寸的。


    想到這便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這個家便交給你和如蘭管去,至於到底要怎麽管,你們兩商量著辦,我卻不管這許多了。”


    你們上午在藍田閣理事,等過一個月天氣暖和些,上午便把三個孩子全個放在曉荷園,我給你看著,你們也安心管家,也省得你們妯娌兩個背地裏說我這個婆婆一味的偷懶,一來我喜歡看著孫子孫女,二來也堵了你們的嘴不是。


    說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梁如蘭心裏更加的高興,本來喬錦書出了月子,梁如蘭就打算著要把手裏管家的事交了出來,自己雖不貪戀這點子權力,但管著家於自己來說是有些好處的,一來自己在府裏說話也多些分量,二來於顧瀚揚顧瀚揚兄弟情分也是一份助益,便遲疑著交還是不交,如見喬錦書主動說要自己幫著管家,顧夫人又樂見其成,那自己這管家的事便是名正言順了,等以後喬錦書就是全個接過去,那時隻怕瀚鴻也能獨立開府了。


    想到這那笑容越發燦爛笑道:“既然娘吩咐了,我自然是不能偷懶的,隻是我原本就是個不喜操心的,我以後聽錦兒嫂子差遣便是。”


    喬錦書是明白梁如蘭庶子媳婦那份謹小慎微的心裏的忙笑道:“娘,你看如蘭呀,還沒做事便想著躲懶了,我再不肯的,按說我家的蘋果、木瓜比奕哥兒小,你該多做些才是,怎麽倒算計著偷懶呢,總之我是不答應的,這管家的事,剛才娘說了是交給我們兩個的,等下我們商量著分派好了,各管各的一攤事,你再別想著算計我小呢。”


    梁如蘭也明白喬錦書是真心的想讓自己一起管家了,便笑道:“平日裏就哄著我叫嫂子,到了做事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年紀小,再沒見過你這樣賴皮的嫂子的。”


    顧夫人見她們一團和氣心裏也越發的高興,忙拉了她們的手道:“家和萬事興,你們能這樣我是極高興的。”


    連田姨娘站在後麵都覺得有麵子。


    過幾日喬錦書和梁如蘭便分好了工,各管一攤,互不幹涉,有了大事便一起商量,兩人都是上午在藍田閣問事,中午回去午膳,下午各自帶孩子。


    日子如三月的湖水平靜安寧,喬錦書每天上午帶了湘荷、喜兒去問事處理事,穀雨便留在錦繡樓,既看著孩子又處理樓裏的瑣事,妙筆在一旁打下手,孩子身邊有穀雨喬錦書便能一心一意的處理家事,上手的越發快,半個月便都理順了。


    這日喬錦書陪這蘋果、木瓜午休起來,正拿著個撥浪鼓逗這兩人玩耍,顧瀚揚走了進來,也不像平日般去抱了孩子玩耍,隻坐在炕沿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喬錦書便讓乳娘把孩子抱了出去道:“爺可是有什麽事?”


    顧瀚揚看了喬錦書半晌才低聲道:“錦兒,朝廷或許用兵,三叔如今在鎮守秦玉關邊塞,昨日他來信說,想要長河去邊關幫他,長河和我說想和穀雨成親後帶穀雨一同前往,長河試探了穀雨的口氣,穀雨同意成親,卻不同意和長河前往秦玉關邊塞。”


    喬錦書聽了心裏有些發緊,原想著和穀雨就這樣互相陪著過一輩子的,從沒有想過會有分開的一天,現在瀚揚來說自然是希望自己同意的,長河前往邊關效力對他和穀雨的前途是有利的,既然長河肯帶穀雨前去也說明邊塞暫時是安全的,這樣想著喬錦書的心有了些想法。


    顧瀚揚見喬錦書隻是低頭不語,不知道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便又低聲道:“錦兒,這次長河前往是要脫了奴籍的,三叔信裏說,以長河曾在軍中任職的經曆和他的一身武功去了就是從七品的副尉。”


    聽了這喬錦書眼睛一亮道:“爺,穀雨那裏我去說。”


    顧瀚揚這才鬆了口氣的點點頭。


    聽說大少奶奶找自己,穀雨心裏明白是為什麽事,進了門也不說話,直接跪在喬錦書跟前道:“他去邊關效力,奴婢願意嫁他,隻是不想離了姑娘跟前。”


    喬錦書起身扶起穀雨在炕沿坐了,並不說話,隻打開一個木盒拿出一張紙遞給穀雨,穀雨跟在喬錦書身邊是些微認得些字的,接了過來看是自己的身契,然後又還給了喬錦書道:“大少奶奶拿它出來做什麽?”


    喬錦書接過來直接放在燭火上燒了,穀雨見了也並沒有多少意外和激動,隻是看著喬錦書笑道:“姑娘想這樣便打發奴婢也是不能的,奴婢早說過要給姑娘做管事媽媽,有沒有身契還是一樣的。”


    見穀雨說出這樣的話,喬錦書忍不住笑道:“我今日才知道咱們的想法居然是一樣的,這張身契在我眼裏也早就是一張廢紙,今日燒了也不過是走完了過場,不過我心裏還有些其他的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聽。”


    穀雨微微點頭。


    喬錦書拉了穀雨的手道:“長河是爺身邊最得力的,爺為什麽同意他去邊關想來是有些想法的,男人們不願意說的事咱們也不好打聽,但總也能猜到些的,想必你在長河的言語間也能聽出幾分,不管是咱們自己還是咱們的家人都是與顧氏家族的榮辱是不可分的,唯有顧氏家族樹大根深,枝繁葉茂咱們才能過得平安喜樂,所以咱們暫時分開些日子,守望相助,以後總能快活的在一起過日子的。”


    跟著喬錦書嫁到顧府這幾年穀雨早已經不是那個喬家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了,聽了喬錦書的話心裏也明白,雖有這些個緣由,姑娘還是為著自己著想,想必話說到這個份上姑娘是拿定了主意的,便歎了口氣道:“奴婢笨了些,姑娘的心思打小就猜不透,如今也就猜個三四分,奴婢依姑娘的,這份情意奴婢是謹記在心的。”


    說著主仆兩人都有些忍不住傷感了,相對垂淚。


    時間比喬錦書想的要緊張許多,因長河要帶穀雨前往路上便不能使勁趕路,因此留在慶陽的日子也就隻有一個月。


    喬錦書便開始忙著給穀雨準備嫁妝,事無巨細都一一過問,穀雨倒不插手這些,任著喬錦書去忙,她隻帶著湘荷、喜兒、妙筆幾個做事,仔細的交待,手把手的去教她們,又把湘荷拉到一邊單獨交待喬錦書的喜好,和一些不能隨意和人說的事情,湘荷雖性子毛躁些,但卻是個心思純良的,交給她穀雨才得放心。


    一個月的日子飛快的便過去,轉眼已經是穀雨要成親的日子,喬錦書第一次到穀雨的房間,穀雨和湘荷在搬到錦繡樓時已經是一人一間房了,此刻屋裏收拾得喜氣洋洋,伺候穀雨的小丫頭葉子在收拾東西,見喬錦書進來忙上前行禮退下。


    喬錦書在穀雨床邊坐了道:“可都準備好了?”穀雨此刻到有些新嫁娘的羞澀了,低頭笑道:“姑娘都準備得妥妥帖帖的,奴婢倒沒什麽要準備的了。”


    見穀雨這麽說,喬錦書便起身去看明日要穿的衣服首飾,和一些瑣碎的東西,見都是準備得極好的,這才坐了拿出一個黃梨花木上麵雕刻著一束稻穀的盒子遞過去道:“這是早就給你準備好的,你貼身收著不要過了別人的手,裏麵有些銀票,大的應急,小額的做打點的用。”


    穀雨聽了眼圈便有些紅了,低頭擦了淚,伸手接了道:“奴婢謝謝姑娘。”喬錦書拿出娟帕又幫穀雨細細的擦了淚笑道:“以後也是副尉太太了,你就別自稱奴婢了,咱們的情分原也不用這些個,那邊塞氣候不比這裏,凡是都要仔細些。”


    穀雨含著淚微微頷首。


    兩人正說著體己話呢,張媽媽端著個盒子走了進來,看見喬錦書忙躬身施禮,喬錦書知道張媽媽是來替穀雨的娘行嫁前禮的,便笑著起身出去。


    喬錦書是無法去送穀雨的隻遠遠的看著上了花轎,便回了屋子,心裏悶悶,隻有弄巧陪著,湘荷幾個都去送穀雨了。


    顧瀚揚也隻在婚禮現場露了一麵邊走了,若一直在那反而讓別人拘謹著使婚禮不熱鬧了,早早的走了讓他們熱熱鬧鬧的行禮。


    天色微幕,煙火在夜色裏開出喜慶的顏色,錦繡樓三層的摘星閣裏喬錦書依偎在顧瀚揚懷裏指了那煙火升騰處道:“那裏便是萬管家的家吧。”


    顧瀚揚抱緊了懷裏怏怏不樂的小東西道:“是的,今日長河穀雨便在那成親。”


    嗯,喬錦書點點頭,把頭靠進身邊人的懷裏道:“我怎麽明知道這樣是為了穀雨好,可心裏還是難受得緊。”


    憐愛的親親懷裏人的臉,顧瀚揚有些心疼的道:“錦兒,人一輩子會有許多人在自己的生命裏來來往往,甚至包括父母、子女,可是他們都是過客,終歸會離我們遠去,唯有我們兩才是要攜手至終的人,錦兒不怕,爺一直陪著你。”


    喬錦書把臉整個埋進顧瀚揚的懷裏,眼淚一滴一滴的流進顧瀚揚的心,顧瀚揚擁著懷裏的女人,看著遠處盛開的煙花。


    隻願生生世世我懷裏都是你恣意歡笑與哭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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