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南都城的洗劫是一場拋卻所有道德的劫掠。


    蘇槐心善,見不得這種事,所以在整個南都城的行動全都交給了繆蘿,當然,沙克斯也會配合她的行動。


    一開始,繆蘿隻是聽蘇槐的話搶東西,她挑選受害者方式也都有講究,懂得先暗自做一個簡單的調查,確認對方是堅定的榮光帝國擁護者,且完全不把奴隸當人看時才會動手。


    那些隻是購買奴隸為自己工作,但卻並不苛待的人,則全都被排除在名單之外。


    她內心終究還是太過單純善良。


    即便立場不同,卻仍然保持著極高的底線與善意。


    蘇槐見此也沒說什麽,隻是作為安靜的旁觀者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可在第一波搶劫後,城中便不時有奴隸死去。


    沙克斯在行動過程中並未掩蓋自己的修為,蘇槐也早已事先安排黑燁與銀封鎖了傳送通道,並且沙克斯設下的大陣,完全隔絕了南都城與外界的聯係。


    按理來說,沒有任何一位域神會冒著得罪死榮光帝國的風險,就為了搜刮南都城不到一個季度所產出的那一點微薄資源。


    可這幾個人偏偏就這麽做了。


    一位中階域神,三位半步域神放下作為強者的身段親自來洗劫一座城市,就像是太空航母跑到某人跡罕至的小海域去做了打劫漁船的海盜,這聽起來實在有些太過荒謬。


    這種情況下獵荒人們不敢去找繆蘿跟沙克斯的麻煩,自然隻能把怒火發泄在自己手下的奴隸身上。


    誰讓東西是在奴隸手中丟失的呢?


    什麽?你說對方是域神,你連帝境都不是所以根本就反抗不了?


    既然反抗不了,那為什麽你沒有死!


    為什麽沒有為了保護主人的財產而勇敢的死在那個賊人手裏!


    東西丟了,你還活著,那我養你幹嘛!


    奴隸們赤裸的屍體接連被懸掛在奢華富麗的房屋門前,城中獵荒人們有些拍手叫好,有些神色漠然,剩下極少數,則在心中對繆蘿與沙克斯鄙夷起來。


    繆蘿將自己關在屋子裏,發了一下午的呆,她又一次為自己的天真而付出了代價,但這一次,沒有黑淵刻意營造的美好,也沒有蘇槐在關鍵時候做出提點。


    那個男人這次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隻是冷眼看著一切。


    可明明搶東西的要求就是他提出來的,自己隻是在完成他給的任務......


    城中的騷亂,繆蘿的迷茫,這一切,都沒有超出蘇槐與沙克斯的預料。


    繆蘿躲在屋子裏發呆時,他們倆就隔著一堵牆在搶來的院子裏曬太陽。


    “她會想明白嗎?”


    蘇槐懶洋洋地啃了個水果:“不知道,但不管會不會,這都是最後一課了。”


    “你就是為了給她上這最後一課,才故意在這座城市停留?”


    “差不多吧,畢竟是答應了她哥的事情,這是公平合理的交易。”


    “你不怕她鑽牛角尖?”


    “鑽唄,又不是我妹,真那麽蠢我也無能為力,沒有足夠的智慧又沒有足夠的權力跟力量,她憑什麽當末世裏的救世主,憑什麽當深淵裏的瑪麗亞?又憑什麽能挑起一個種族......算了,說這個為時尚早。”


    沙克斯沉默了一會兒,並未出言反駁什麽。


    他曾經也是某方古國的皇帝,自然不會像繆蘿一樣天真,在這種以實力為尊,個人武力高於一切的世界,當一個生靈一步步走向高處後,再回望時定然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


    誰都不例外。


    繆蘿或許能始終如一,又或許會在時光的浸染中滲入墨漬。


    千百年太過短暫,一個紀元又太過漫長,誰也不能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麽,又有什麽東西會在時間的琴弦波動時悄然改變。


    幸好,繆蘿並未迷茫太久。


    畢竟跟著蘇槐這一路走來,她已經被迫看到了太多從前不願正視的東西。


    當她推開房門後,神情已經重新變得堅定,甚至比之前還要堅定萬分。


    “沙克斯爺爺,麻煩您了。”


    看著繆蘿向門外大步走去的背影,沙克斯扭過頭看了蘇槐一眼,似乎在他臉上看到了幾分欣慰,又似乎看到了一絲惋惜。


    呸,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沙克斯在心底偷偷蛐蛐了幾句,這才慢悠悠地起身,跟上了身周似乎染上了幾分殺伐氣息的少女。


    .


    繆蘿的行動越發迅速了。


    不過這一次,她的手段逐漸血腥,沾染上了少許黑淵的味道。


    她手中那份前幾日調查來的名單上,一個又一個名字被接連劃去。


    隨之消逝的,是一個又一個奴隸主的生命。


    除開不斷積攢的財富外,她身邊聚集的,是越來越多的奴隸。


    她們一開始隻是作為被掠奪的貨物而存在,即便繆蘿再怎麽煽動,也無法消除她們眼中的畏懼與恐慌。


    信任,對於這群被當作牲畜的智慧生靈來說,是很奢侈的東西。


    直到某個奴隸主在被殺死前瘋狂地對周圍的一切出手,直到繆蘿為了救下一個受牽連的奴隸被一刀破防,身後噴灑出大量的血液。


    沙克斯將她抱回蘇槐居住的小院時,隻對現場的奴隸們說了一句話。


    “不必畏懼,她不會怪你們,這座城市已經被我封鎖,所有人都無法再使用任何超出五階的力量,封鎖三天後解除,屆時我們會離開這個地方,接下來要怎麽做,你們自己決定。”


    人們隻以為繆蘿的護衛在為她受的傷而憤怒,被救下的那位奴隸不知是在為繆蘿受傷而發怒,還是說為自己卷入這場爭端而恐懼,突然就握緊了雙手。


    她回想起以往的點點滴滴,回想起那些屈辱,那些痛苦與折磨。


    又回想起被榮光帝國覆滅的故土,在戰火中焚盡的父兄,終於,她撿起了那柄沾有繆蘿血液的彎刀,像發泄一般砍向曾經主人的屍體......


    “外麵怎麽樣了?”


    “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計劃?我什麽都沒做,哪來的計劃?”


    “嗬。”


    沙克斯閉著眼睛,靠在門口,怔怔地望向天邊的殘陽。


    蘇槐確實什麽都沒做,但繆蘿受傷,也確實是他計劃好的事情。


    那位砍傷繆蘿的凶徒修為不過鎮國境,怎麽可能在一位域神的保護中傷到繆蘿?


    隻是在那個瞬間,一股帶著雷光的精神力量刺痛了沙克斯的腦海,那股力量隻堪堪觸摸到了域神的門檻,卻偏偏又令沙克斯無法反抗。


    那是世界契約的力量。


    而與沙克斯簽訂了這種契約的,世上隻有那麽唯一一個。


    房中的蘇槐將早已熬好的藥膏啪的一聲拍在繆蘿背上,差點把勉強吊住一口氣的少女徹底拍死過去。


    而後他又取出幾粒丹藥,塞進繆蘿的嘴裏。


    保住一個被鎮國境修士所傷之人的性命,在蘇槐看來並不是什麽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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