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我很開心你現在覺得好多了,關於生病的事情,你可以暫時相信自己的感覺。”


    這事說再多也沒有用,抑鬱症也不是分分秒秒都發作。不發作、覺得狀態很好的時候,很多人都會認為自己沒有病。


    所以這時候強調他有病或是沒病都是沒意義的。


    “最後一件事,我們並不是陌生人,你現在在我懷裏,哪有這麽親近的陌生人?”陸珩溫柔道,“我理解你的想法,是不是又想推開我了?接受我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對嗎?”


    池硯之不說話。


    “你要告訴我你真正的需求,”陸珩循循善誘,“推拒並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你知道的。”


    “我……”


    陸珩示意他說出來。


    池硯之有些煩躁地皺眉:“你總這樣會讓我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麽辦。”


    “那你希望我為你做點什麽呢?”


    “放我一個人待著。”


    “可以,”陸珩低頭吻他的發絲,“但是當你需要我,記得回頭看看,我一直都在的。”


    這場談話的結束屬實不算愉快,池硯之有通工作電話要接,陸珩是被趕出去的。


    陸珩在意識到池硯之生病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被反複推開的心理準備。


    這不是池硯之的錯。


    隻是這個時候順著他一點會讓他更有安全感,會讓他覺得被尊重。


    不代表陸珩會放棄。


    山上的檢查持續了四天,直播短時變成了溫馨同居日常。


    幾乎所有人都察覺了池硯之跟陸珩之間微妙的氣氛。


    兩個人表現都很正常,但沒有之前那樣黏黏糊糊,像是關係降到了冰點。


    除了實在避不開的互動環節,幾乎是陸珩一出現池硯之就會躲開。


    李端納悶了兩天,最後沒忍住問池硯之:“你跟陸珩鬧矛盾了?”


    池硯之腦子每天都亂糟糟的,遲鈍了好一會兒才搖頭:“沒有。”


    夏潯也問了陸珩,陸珩:“沒鬧矛盾,我倆好著呢。”


    彈幕:「???」


    「你倆哪裏好了?幾天一點糖沒吃到。」


    「小狗你不會失心瘋了吧!」


    「你們偷偷幹嘛了?氣氛比一開始更詭異了!」


    陸珩這幾天廚藝進步神速,正對著菜譜煲湯。


    池硯之除了節目組規定的互動環節很少下樓來,一直窩在房間工作。


    陸珩沒有去打擾過他,每天照常守著他的個人直播,別的時候就畫畫、做飯、打電話跟調查進度。


    每隔一個小時左右就翻陽台去看看池硯之的狀態,夏潯直接把鑰匙給他了,說是光敲門聽著煩。


    信息素不要錢一樣地給,隻要池硯之不在房間,他就偷溜進去,在池硯之的房間留下安撫信息素。


    ……


    alpha難得聚集在一樓落地窗邊聊天。


    陸珩看著窗外不吭聲,整個人顯得格外萎靡。一腦袋白毛都蔫噠噠的。


    困。


    他閉眼靠著椅背,下頜微微揚起,睫毛拓開的陰影遮不住眼下的青。


    在想池硯之。


    他剛去看過,阿硯在工作。


    阿硯工作的時候好迷人。


    陸珩的唇角一點一點勾起。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看了眼消息,倏而坐直,修長指尖點了幾下屏幕,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謝廷玉看著上一秒還精神不振,下一秒就連跑帶跳的陸珩,疑惑地問夏潯:“他一直都這樣嗎?”


    夏潯搖頭,笑而不語。


    ……


    池硯之把一張畫廢了的設計稿團成一團丟掉,精神越來越不集中。


    像是有很多個世界、很多個他在腦海裏交織,他分不清哪個是真的。


    醫生詢問他情況的時候他提起幾天前那個標記。


    醫生說標記淡了之後可以讓alpha重新標記一下,信息素不要斷,養一養還是有機會做摘腺體手術的。


    很長一段語音。


    池硯之沒有耐心聽完。


    他覺得惡心。


    自己惡心。


    陸珩又不是他的移動血包,憑什麽他要為一個即便摘了腺體也好不起來的病去瞎折騰。


    那天早上醒來,他還以為夜裏的標記隻是一場夢。


    他什麽都記不清。


    房間裏還有黑檀木的餘香,但陸珩不在。


    說好了不來,卻來了。


    標記了他,又不在。


    池硯之都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麽,無理取鬧也該有個限度。


    那早他把抗抑鬱的藥全都衝進了下水道。


    他覺得自己是在以生病為理由博取陸珩的關注,用這種惡劣肮髒的手段騙取陸珩的標記。


    他壞透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他這麽惡心的人。


    自從上了這個節目他就越來越不像自己。


    所以陸珩到底愛他什麽?愛他自私?卑劣?虛偽?


    他腦子裏的問題越來越多,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響,最後混亂到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池硯之覺得煩。


    厭倦。


    再回過神來,白紙上已經寫好標題。


    ——遺書。


    池硯之盯著這兩個字,緩緩露出一個病態的蒼白的笑。


    寫給誰看啊。


    池硯之隨手寫下幾個字,他好像知道自己想清楚什麽了。


    決定沒有更改過,結局指向“死亡”。


    陸珩不該被牽扯到他最後的時光裏,所以他把陸珩的名字圈起來,畫了個箭頭,指向空白。


    是他一開始就做好了決定。


    是他出爾反爾差點接受陸珩。


    是他先食言,自然也要由他糾正。


    晚飯時陸珩沒回來,池韶安幫忙拿碗筷時不小心又把碗摔碎了。


    “我來吧。”池硯之極其順手地拿掃把去清理現場,把池韶安推到一邊。


    池韶安低頭給人發消息:“你推我?”


    池硯之:“?”


    他好聲好氣地解釋:“哥,我隻是怕你被傷到。”


    池韶安愣了一下。


    他怎麽感覺……沒人庇護的、從前的池硯之又回來了?


    他微微勾唇,湊近池硯之,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得清的聲音道:“池硯之,你一輩子都隻能是我的傭人。”


    池硯之平靜地點頭:“嗯。”


    池韶安剛想再說點什麽,就被一腳踹進廚房裏。


    陸珩蘊著輕微怒氣的聲音在池硯之耳畔響起:“我這幾天的存在感應該也不低吧?池硯之你是不是不記得我教過你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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