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劉詢就起床離開了,成君睡得很熟,並不知曉。隻是朦朧中抬了一眼,看見他背著自己穿上上朝的冕服,戴上十二流珠的冠冕,大跨步地走了。


    上午初醒,也算不得自己醒來,是雲在外麵同如煙的低語讓她聽見,她有些煩心,就撐坐起來,朝外麵喊道:“雲兒?如煙?”


    如煙應了一聲,伶俐地跑了進來,搓搓手把成君扶起來,然後嗔怪道:“我就說雲兒姐太焦躁了,在外麵嘰嘰喳喳的,早晚要把小姐吵醒。”


    “這倒無妨,本來今日就歇過頭了,再睡下去,難免要頭疼。”成君指了指水杯:“給我倒一杯水來,口幹舌燥的。”


    如煙跑過去倒水,一邊說道:“昨夜小姐還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從來沒有見過小姐喝那麽多的酒。今天早上起來不頭疼已經很好了,陛下早上起來頭疼不已,直說後悔呢。”


    想到劉詢嚴肅又認真地樣子,再搭上無奈地表情,一定十分有趣。成君彎起嘴角,心中早已樂開了花。


    “小姐,我看陛下平日不喝酒,怎麽昨夜兩個人都喝得這麽高?”


    喝完如煙端過來的水,成君靠在榻上說道:“我想陛下從椒房殿來到桂宮,二話不說就要酒喝,一定是受了氣,要不就是受了委屈,你想想,他許久沒有去椒房殿了,許平君一定是軟鄉儂語地哄著,他怎麽會不開心?如今朝堂大勢所趨,即便爹爹不願意放權,也不行了,他正得意,有什麽事情會突然使得一朝天子悶悶不樂?”


    如煙想了想道:“既然朝堂上得意,那再不開心,就是因為情場失意了。皇後娘娘哄著,太後娘娘又不在,那就隻剩下……小姐了……”


    成君點點頭,麵露凝重:“如此,再聯係上昨夜哥哥神色陰鬱地過來,我就什麽都通透了。”


    如煙驚詫,張大了嘴,就怕撐不下一個雞蛋:“陛下肯定是從皇後那裏知道公子私自入宮的事情了!怪不得一大早雲姐就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語,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許平君並沒有得到什麽好處,她故意或是無意地泄露,本以為陛下可以一怒之下責罰我,可沒想到最後陛下還是來了桂宮,還過了一晚……甚至……遷怒於她……”


    如煙略略放心,又說道:“那小姐,我們今後怎麽辦,還有公子,看雲姐那個樣子,如果公子有個閃失,她不得一頭撞死……”


    成君握緊手中的瓷杯,慢慢將冰冷的瓷器捂熱:“不會有這麽一天的,我雖然隻是陛下的姬妾,但到底是後宮的婕妤,沒有人,哪怕是許平君,都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我的人。而陛下那裏,我也不信陛下有這個度量任哥哥在後宮,在我身邊待著。陛下即便不在意哥哥是個男子,也會在意他曾經是爹爹的人……”


    如煙忙著點頭:“小姐分析的是,眼下保護公子最重要。可我們不知道陛下什麽時候,會怎麽動手,如何是好?”


    成君把杯子往她手心裏一塞:“看見外麵那個了沒?還用我們使勁麽?雲兒巴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扣下來,黏在哥哥身上。我現在什麽都讓著她寵著她,就是盼著有一日,她能做我嫂嫂呢!”


    成君伸了個懶腰,戳戳呆木在一邊還沒反應過來的如煙,笑道:“說你是小孩子吧!怎麽男女之事一點都不通呢?憑我現在在後宮的力量,和雲縝密認真地跟蹤留心,沒人能夠動哥哥。如果哥哥有危險,我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


    她說著說著,便想起了曾經,她為了見劉弗陵一麵,硬生生地把趙安卿推上死路,險些就讓他朝不保夕,一箭斃命……其實,那時的她能夠一路順遂地走來,腳下踩著的,無非是劉弗陵的庇護,趙安卿的不顧一切,還有劉詢的小心翼翼……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她……


    成君心一沉,站起來:“我說到做到,現在就把雲兒給我喊進來。”


    “諾。”如煙跑出去,把雲帶進來。


    雲麵色陰沉,心情低落,見到成君隻是草草行了個禮。


    成君起身繞著她轉了兩圈道:“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麽?雲兒。”


    “小姐……小姐……雲做不到……”


    “我隻讓你一生認一個主子,而你就這麽一點能耐?遇到事情不知道怎麽縝密安排,怎麽給自己留退路,而是一味地自怨自艾,有用麽?你平日來的那份沉靜呢?那份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的性子呢?”


    成君站在她麵前:“你怎麽可以讓我失望?”


    雲被成君說的更加難過,一頭磕在地上,仿佛自己就是一個木偶,沒有靈魂生息,也沒有疼痛。


    “我隻有比你更在乎哥哥,這世上我是傷他最深的人,我是最需要他的人,我也是最害怕失去他的人……雲兒,感情上的事情我經曆過,曾經在痛楚中清醒又糊塗過。沒有一個人能避免情愛中的苦痛,但如果不爭取,就一分都得不到……”


    “小姐,我越是害怕,越是不知該如何做。公子他是我可望不可即的。我卻早已經在乎到失了本心的地步,如果公子遇到了危險,我真的願意拿自己的賤命去抵,可我……連那個資格都沒有。他很美好,就像初浴朝陽的青竹,我在公子麵前,顯得那麽渺小……我不甘心,小姐,雲兒不甘心……我希望自己變得更強大,變得更堅強,可是不行……”她慢慢抬起前身,露出淚水滿滿的臉:“聽見公子身處危險的消息時,我都像剜心一樣……小姐,雲兒求求你……求求你告訴雲兒該如何做……”


    成君望著自己麵前仿佛變了個人一樣的雲,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絲聲音。她看著雲兒被淚衝刷的血紅的眸子,隱隱從中,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劉弗陵死之前,她也想找個人大哭一場,然後掙紮著問他“我該怎麽做?求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可是回答她的從來都是一片黑暗的虛無……


    然後她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現在,她還是深深陷在無力中,她還是想找個人問一問該如何做……


    成君搖搖頭,她想擺脫這種感覺,擺脫懦弱的想法……她今日打開天窗說亮話,不是為了留住一個忠仆,或者說是一個姐妹……一個相依為命的人……她隻是在完成她當年沒有完成的事,那就是保護自己最在乎的人。


    所以她一定要告訴雲的是……成君扶起雲,堅定地說道:“我會和你站在一起,我會和你一起保護哥哥。”


    一起,是,一起!


    雲的眼眸瞬間變得通亮,她沒有等成君解釋,也許癡狂的人從不需要對彼此解釋,她們都懂得什麽是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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