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魂魄嗎?”她摸著自己冰涼的麵頰笑了笑:“陵哥哥才是真正的魂魄,我看不見他,但也許他能看見我,這樣也好,至少他不會難過。”


    趙安卿默默望著水裏自由自在的魚兒,覺得自己應該快些,再快些把成君從那個悲傷的世界裏拉出來。


    “安卿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你覺得陵哥哥他不會在對嗎?”她撫著自己墨色的長發,倔強的眸子裏閃爍著迷惘的光芒。好像一個小孩子,一個必須要他捧在手心裏嗬護的小孩子。


    “成君,我信你,皇上會在你身邊的。”


    她展顏一笑。


    安卿把手中的東西給她。


    “打開看看吧!這本是皇後寄給劉詢的,報的是大行皇帝已去的消息,後來劉詢寄過來了,沒想到會有零星的字句,想是劉弗陵交代的給你的,其實也算不上交代吧……有些話我不懂,你看了就明白了。”


    她手一顫,扇子應聲落入水中,一群魚驚的四下逃躥,她的長發緊緊圍住瘦弱的肩,等趙安卿再抬頭時,成君的淚水已淌了滿麵。


    安卿站起身向她走近幾步,纖長的指將竹簡打開,又看了看那上麵寫了兩句話,一句是劉詢後來留的的,問的是:“成君安否?”還有一句話,在遠遠的後麵,寫字的人特意寫得潦草,怕人認出。


    這句話是劉弗陵最後對上官小妹說的:“我就是想,帶她去看看上林苑的淩宵花,可是?已經錯過了花期。”


    劉詢在最後寫道,那是皇上在前一日說的,晚上起身時自己寫在絹布上,命人放到了枕下,後來被皇後看到了。


    第二日,他撐起身子看了看窗外,低聲道了一句:“她不會再來了。”


    那天晚上,劉弗陵就靜悄悄地走了,在明晃晃的宮殿裏,穿著簡單的素服,墨黑的發整齊的在榻上,小妹坐在一邊,給他默默整理了衣服,用龍紋綢子的蠶絲被蓋在劉弗陵身上。事情一做完,上官小妹就暈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起來。


    成君接過竹簡,看著上麵繚亂的字跡,還有難以辨認出的“淩霄花”三個字,隻覺得天地都旋轉起來,她站不穩,往後退了一步,被趙安卿扶住。


    “我懂他要讓我好好過。”成君垂下手,把竹簡扔到石桌上。


    趙安卿放開她,收起那竹簡,放進袖兜裏:“他隻怕你不知道好好過下去,到死也放心不下。”


    成君握住趙安卿的手:“你說,陵哥哥會不會怪我再也沒有回去?”


    趙安卿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過錯。”


    “也對……”成君勉強撐起一個笑容來:“他不是那種人。”


    趙安卿扶著成君躺上藤椅,成君閉上雙眼躺在藤椅上,嘴唇緊緊地抿著,眉頭皺的仿佛是解不開的結。


    “心裏若是難受的緊,我過兩日帶你出門散散心如何?”


    霍成君點點頭:“好。”


    趙安卿歎口氣站起身,環顧這個花草茂盛的庭園,一時間濃鬱的綠意讓他覺得沉重的無法呼吸。在這個小小的環境裏,成君每日每夜忍受的,都是親人叛離,最愛的人逝去所帶來的苦楚。兒時那個女子,眉清目秀的女子,漸漸從她身體中剝離出來………


    離開院子,趙安卿往門口走去,心裏思索的是,沒想到上官小妹的手法這麽靈巧,滴水不漏地瞞住了所有人,還瞞住了霍光。大行國喪的時候,他出門巡診、寫對子,找藥,都沉浸在周圍人營造出的悲傷氣氛裏。他甚至都要相信,劉弗陵已死了。


    如煙見著趙安卿出來,趕緊迎上去,噓寒問暖,端茶倒水一番,問道:“公子看著小姐如何了?”


    他看了一眼如煙珠圓玉潤的臉,還泛著康健的緋色,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還需調養,你趕緊去照顧著吧!還有雲……’


    趙安卿環顧一下左右:“差她去尋藥,怎麽現在還沒有回來?”


    如煙瞧著窗外,已是快要落霞,搖搖頭:“一大早就走了呢?怕是沒問回來,擔心公子責怪呢。”


    趙安卿搖搖頭,瞟了一眼那小丫頭道:‘我可是那樣的人?’


    如煙猛地漲紅了小臉,趕緊擺手解釋道:“奴婢什麽都沒說,真的什麽都沒說。”


    趙安卿笑她人小鬼大:“你快去照顧小姐,我先去外麵等等雲。”


    趙安卿想著雲不是怕責怪才許久不回來,興許是路上遇到麻煩,心裏放心不下,就親自出來等,他邊走邊張望,心裏亂亂的,便又想起今日尋訪名醫,那位名醫說過的話。


    “小姐之病弱是自小埋下的,而且體虛體寒之人,又是女子,本就難以得孕,偏偏小姐心思深重,五內鬱結,還受過外傷,導致現在內外不調。將養一陣子,就是妙方了,可這還不夠,公子,你且跟老夫好好說說,小姐中的什麽毒?”


    他很茫然,因為無論翻過多少醫卷,他都無法尋到這種毒。


    “總之……是有依賴性的慢性毒,多用則會導致不孕,加之又加重了小姐的咳血之症……”


    那名醫捋著胡子,歎惋地搖著頭:“咳血,那是富貴人家的富貴病,好好調養著,沒什麽問題,至於難有孕,也不是不能有,自是可以先放在一邊。至於這毒,既然現下已不服用,那找些清血毒的藥調理著應該並無大礙。”


    他拜別名醫之後,唯有一個想法擾亂心神,那就是憑一己之力,是很難讓成君得到最好的藥和最好的照顧的。


    而除了宮裏,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更好地讓她調理、養病了。


    怎麽辦?如果送成君回霍府,她必定會一輩子記恨於他。


    如果霍光再把她推向永巷,推向後宮……她性子如此急躁,又怎麽能忍受……


    難道讓他告訴她,劉弗陵沒有死,但這個世上隻有上官小妹直到他在哪裏,你去問上官小妹……


    趙安卿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公子!”雲的聲音遠遠飄過來,趙安卿抬頭看了一眼,看出雲的麵色並不好。


    “如何了?怎麽現在才回來?”他急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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