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恙在茶樓雅間等了沒多久,潘鬆孤身便到,二人寒暄後談的是京中大事。


    “宣義,你這一路來,可有何感?”潘鬆坐下沒多久,倒茶間便問出此話,喜形於色。


    衛恙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京河修繕改善民生,實為一大善政。京城酒肆茶館皆有稱頌之音,老師多年夙願今日終得實現,想必此時心中如飲蜜餞,大醉一場。”


    “這是當然,老師雖早有預料,不想反響如此激烈,不僅在民間收獲滿滿,士人中也是稱譽有加。我聽說二月上旬城外海湖書院有不少人家投卷,希望家中子嗣能夠入院學習,師從經世致用。


    這還隻是剛開始,等到六七月工程徹底完工,到時聲勢恐幾倍於今呀!


    宣義,今日你我當浮一大白,改喝酒如何?”潘鬆的喜已經用茶蓋不住了。


    “這自然是喜事,雖然此時尚早,但小酌一杯也是好事,一吐多年積鬱。”衛恙讚同。


    潘鬆一聽,便叫來小二,說上惠泉酒,再換一桌好菜。


    衛恙雖是麵上一喜,但早有預計,今日也不是談京河的,二月底,今年的國朝預算案就要在內閣審議完成。


    比起現下,未來更關鍵。


    “橫雲,預算案如何?”


    潘鬆本是喜的,一聽此話,收起笑容,歎了一聲。


    “諸臣工們意見分歧很大,但大體聚集在遼東戰事預算上,樞密院的牛繼宗開口就是一千七百萬兩,今年截留二百萬,明年是五百萬,後年就是一千萬。


    開戰時間樞密院和兵部商議的是隆興八年七月上。


    虞公自然不同意如此做,想將預算壓低到一千三百萬,並表示遼東海運已開通,若還是如此奢費,海運拿來有何用?”


    衛恙若有所思,問了一句,“虞公心裏的頂是多少?”


    “封頂兩千三百萬!”潘鬆將隸屬士人的內閣大學士們商討的結果直截了當地告訴衛恙,“畢其功於一役,虞公把預算壓到一千三百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若是真有意外,就用這多的一千萬,咬牙吃草也得把後金幹垮。”


    衛恙明白了,多的一千萬兩是超支的極限,但還有個問題要問明白,“用兵如何計算?”


    “薊遼總督府報上來的是薊遼四萬野戰主力、兩萬輔兵,兩萬察哈爾騎兵,三萬攜帶大炮、火器的步軍營做步軍主力,一萬驍騎營做側翼掩護,合計十二萬。”這些東西潘鬆早已記在心裏,


    “但樞密院報上來的方案是薊遼隻用出四萬野戰主力,以宣大為首的九邊出一萬騎兵、兩萬步軍,察哈爾隻出一萬輕騎兵即可,另外一萬督軍漠南三部同科爾沁諸部開戰,京師隻用三萬步軍營,合計十一萬。”


    衛恙一聽就知道這是搶功,這兩個方案的區別就在於用誰監督漠南三部同科爾沁諸部的開戰,顯然九邊諸鎮不願做馬上觀,想把任務分給察哈爾和京營,自己帶人去遼東幹仗。


    “兵部的計劃呢?”


    潘鬆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勸說道:“宣義,你不能再在賈家待下去了,京河修繕夏末就要結束,你若是錯過了時機,就是鑄成大錯、蹉跎多年!”


    衛恙當然知道,隻得表示心中有數,會從快脫身。


    “兵部擬的方案,就是薊遼的四萬野戰主力、兩萬輔兵,加上京營的三萬步軍營,察哈爾的兩萬騎兵,合計十一萬。”


    “陛下傾向於哪種?”


    潘鬆沉默良久,“虞公沒明說,但隱隱透露陛下是傾向於樞密院方案的。”


    衛恙心內細細思量,具體的作戰計劃都是由薊遼總督府一手負責,方案年前就遞上來了。


    薊遼的主力沿遼河北上。在中段分兵打下刺榆坨堡,然後繼續北上攻占開城、平安堡,在那裏修建營壘,等待陸上從關內而來的部隊。


    而關內的部隊在過錦州後,會在大黑山堡分兵,一萬向東跨過遼河,會同在刺榆坨堡的薊遼部隊合兵一處,由薊遼軍鎮的邊將擔任南線主帥。


    南線部隊的任務是在保障運輸線的前提下,從西南方向襲擾盛京,兵力不會超過兩萬,因為走水上運輸線,隨隊護衛糧船軍資的水師船隻都備有火炮。


    其餘部隊奔赴開城,同薊遼主力匯合,然後再做分兵。


    陳瑞文定下的方略中必須有一支敢於野戰、勇於深入腹地的步騎混編主力沿遼河繼續北上,攻下中固城,阻擋昌圖以北的後金在北方墾荒的駐屯軍的回援,同時是切斷後金棄都北逃、流入深山的後路。


    這支北線部隊,連部隊編製都固定了:一萬步軍營、五千薊遼軍(一千騎兵、四千步軍)、五千察哈爾騎兵,合計兩萬人。


    中央集群在剔開南北線部隊後,保持六萬以上的主力軍團(核心為三萬薊遼野戰主力、兩萬步軍營)從正西方向猛攻盛京。


    這個方略是嘉祥二十二年用兵時上皇和當時的重臣們不敢選的,當年是從正南、西南方向做北伐。


    而不敢選的原因就在於,運輸線可以用深入腹地來形容,從遼河口到開城的漫長補給線對於任何一支軍隊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驗,更不要說北線部隊的危險性了,不陷入重圍都算好的了。


    如果後金選擇在盛京固守,那麽後金決勝的關鍵就變成了南北線中的一條,集中機動部隊猛幹其中一條線,打垮南北兩翼中的一個,他們就勝了。


    陳瑞文賭的是後金軍就是據城固守,也頂不住成規模的火炮正麵猛攻、步軍衝鋒,他賭在南北兩翼決勝之前他就能打下盛京城。


    方案如此大膽,質疑之聲不絕於內閣重臣中。


    陳瑞文的回應也很簡單粗暴:他不認為後金王室和諸臣有膽子賭,命他媽可隻有一條!他們當他們還是明末的八旗勁旅,茹毛飲血的野人啊!


    草案是這樣的,但凡是都怕意外。如果戰事不順,那麽京營和一千萬兩銀子就是為意外準備的。


    這樣的軍略之下,用兵都是從精、從勇,兵力規模比嘉祥二十二年少了一半。


    如今陛下傾向樞密院的方案,不是不好,並不是說今上不通軍事,不能插手,畢竟他父親當年可是精通軍略,最後親征不還是一敗塗地?


    問題在於部隊的配合,指揮權的問題。


    從薊遼總督府的方案來講,其實可以看明白從一開始,戰事背後的推手就是西南係的全部、江南係的部分,還可以加上部分漕運係和察哈爾的人。


    牛繼宗推第二個方案,既上合陛下的心思,又下得部下支持,但他們要付出的代價恐怕不是一般的大,畢竟臨前搶戲,這是欺負京營內部權柄不一。


    但西南係勳貴輕易不會拋棄隊友,所以兩係勳貴台麵下的利益交換必然頻繁。


    “薊遼那邊可有了回信?”


    “有了,今早到的。”潘鬆和衛恙不知商討過多少次,虞公等重臣私下也多有謀劃猜測,他當然知道衛恙真正想問的,“回信簡單明了,就一句話:服從中樞決定。”


    “同意了?”衛恙的下意識反應就是這句話,然後問道:“利從何出?”


    “這正是我們想知道的呀。”潘鬆感慨道。


    大學士們都在猜,牛繼宗拿什麽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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