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一座雲霧繚繞不辨東西的深山,還是那方苦清的古刹,那青鬆,那沙彌,那嬌豔的彼岸紅花。


    花妖兒驚詫地看著前方的一人一花,以往每每入夢她都托身於彼岸花之上,這還是她第一次以自己的模樣出現在夢中。


    “彼岸花葉不相見,生生世世盛開、衰敗於忘川之彼。盛載著無數忘不盡前塵孤魂的殘念。愛卻生死陰陽,亡魂於前塵的不舍千億萬載傾覆於源遠不知天際的忘川河內。彼岸啊彼岸看盡各亡魂於前塵的掙紮不舍,又誰知彼岸花與葉對彼此的期盼與執念較那掙紮的亡魂更甚!


    世上有河名忘川,相傳此為陽塵通幽冥地府之水,吾不知真假,吾隻知吾之愛為吾情投忘川,吾隻知吾之愛為吾凝魂百載而不散,吾隻知吾之愛為吾化作彼岸紅花隻盼吾過奈何橋時再見一眼。


    都道彼岸花開葉落,葉舒花卻零,然妖嬈,吾一世負卿,怎能世世負卿?吾願修行百載換汝再得人形。


    和尚如何?妖又如何?妖嬈,汝之魂既能托身成花,那吾之意亦定能悍動青天神明,妖嬈,吾定陪你世世花開妖嬈,隻待他朝相偕相老!”


    花妖兒聽著那沙彌的念叨,不明其意,卻莫名濕了眼眶,就如同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誰對她說過這同樣的話語一般深有感觸。


    “和尚。”花妖兒驚詫,她怎麽說話了?這不是她要說的!


    那朵花怎麽不見了!


    自己的腿怎麽動了?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她明明清醒著卻又不懂得為何要叫那沙彌,又為何要向他走去?


    “妖嬈?!”那沙彌轉過身來。


    花妖兒的意識是十分驚詫的,然而她的身體和感觀視角都像是萬分熟悉眼前之人那般春風含笑移著蓮步朝沙彌走去。


    而那一臉激動更難以置信的沙彌,真真正正的分明是季恒的模樣!


    “妖嬈,是你,真的是你!”那沙彌看了一眼花去盆空的禪台後突得兩眼放光忙不趺的朝花妖兒衝來。


    行動快過意識,在花妖兒還未反應過來時她的身體已經迎向了衝來的跟季恆一模一樣的沙彌。


    “和尚,和尚,恆!”


    花妖兒保證這句恒不是他叫的,她現在覺得她就像是在看著自己在演著別人的故事一般難以相信。


    “妖嬈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妖嬈是你,真的是你!”沙彌模樣的季恒滿臉欣喜地將花妖兒的身體抱在了懷裏。


    “恒,我怎麽會忘記你呢,謝謝你讓我再一次出現在塵世,讓我能再次擁抱你。謝謝你這麽多年的陪伴與等待,我都記起來了!”


    花妖兒此刻對於自己這怪異的狀態已不再吃驚,相反她內心裏一些最深處的情感似乎正在觸發。


    “吾前世因家國天下負卿一世等待,卿為吾投河忘川化身彼岸,這一世又怎能不相陪相伴?妖嬈如今你終於再世為人,我們再世不會分開了可是?”


    花妖兒很清楚或許現在的意識不受她控製,但是這身休確確實實是她的,隻怕那沙彌所盼的妖嬈終究還隻是一朵彼岸紅花。


    對於世人來說妖亦或是前世今生都是不確定存在於否的東西。然而對於花妖兒來說她卻猶如身臨其情般不可自拔。來自於那朵彼岸花的歡喜和情仇,她都敏刻入心。眼前那跟季恒一模一樣的沙彌也深深牽動著她的心,他的癡心等待,古刹清修,隻願再續未了的情緣。或許是想到了自己跟季恒的番波折的感情,花妖兒溫柔地看著沙彌,纖纖玉指撫過沙彌濃濃的眉角。


    刹那間花妖兒如遭雷擊般收回了手?這是怎麽了?!她錯覺的以為她就是彼岸,彼岸就是她,而眼前的沙彌就是她苦等一世卻終是無緣的愛人!


    那夢裏本是別人的故事,怎麽她卻深入了其中?她竟差點想要留下來陪著這沙彌......


    “妖嬈,妖嬈別走,留下來!”


    發生什麽事了?花妖兒感覺自己在慢慢升高越飛越遠,沙彌追過來撲倒在地上,她想大喊告訴他不要放棄,她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然而她隻覺得身子一空,像有什麽離開了似的如以往一般她又不能在夢中言語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抬眼一看,彼岸花再一次長在了盆裏,紅的悲傷!花妖兒也徹底飄離了古刹,在她消失的一刹那,她聽得沙彌說了一句:“回不來了,真的回不來了!”腥紅的血從沙彌嘴裏噴湧而出。


    “不要放棄,不要放棄!恒!!”花妖兒從夢裏驚醒,摸了摸眼眶,竟已經哭了嗎?


    想到夢裏沙彌在看到愛人又變回了彼岸花時心絕吐血的悲慘,和他眼底化不開的濃濃絕望,她的心裏一陣一陣地抽痛。


    緊握著季恒贈予的玉佩,花妖兒低聲嗚咽,她想告訴沙彌,妖嬈在努力,不要放棄,會在一起的一定會的!


    “恒,你說他會堅持嗎?”


    哢嗒一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撞到了窗戶上。花妖兒收好玉佩,下床過去慢慢地打開了一扇窗,赫然是一隻鴿子落在了窗台之上。腳上還有一小竹筒,這是一隻信鴿,隻是怎麽會有信鴿飛到她這兒來?信鴿傳書少有出錯,花妖兒再三思索後還是將信鴿捧了進去,解下竹筒取出了裏麵小小的紙條。


    “戰耶律,恒王失蹤,或被抓,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花妖兒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險險撐在桌子上才不致摔倒。


    季恒失蹤了,這個消息實在讓花妖兒難以接受更是擔心不已!西北戰場發生了什麽?就算敵國主將也是王子,那也不至於一軍主帥會下落不明呀!又想到此前季暘曾說過季恒此去九死一生,花妖兒更是擔心著急。


    著急之餘越發覺得這千裏之遙猶如將他們隔在了兩個世界!她要去找他,她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她早做好了去西北的準備,隻是迫於自己落水後身邊就總有一大群人或監視或奉承的跟著她連出院門一步都難,更妄論出府,甚至悄悄離京。


    懷揣著焦急,擔憂,迫切的心情,花妖兒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究竟該怎麽做才能瞞住所有人離開侯府,離開京城呢?


    “咕嚕,咕嚕。”被放在桌子上的信鴿突兀的發出了響動。花妖兒驚喜地去捧住那隻信鴿轉身開門朝後院走去。


    後院廊下放著一鴿籠,裏麵喂養的正是季顯半月前所贈那隻。那時他說苦有需要可以找他,雖不知他為何會這麽說,但她想或許他能幫她離京!


    寫好了紙條塞進信筒裏麵花妖兒捧著鴿子滿懷期望地放手。紙條上隻寫了兩個字:離京。


    將另一隻鴿子也放走後花妖兒謹慎地看了看守門的丫頭婆子,臨近昴時正是人最困的時候一個個都在打瞌睡。花妖兒放心的關上了窗門等待回信,並未發現那兩隻鴿子去的是同一個方向。


    “主子,有消息了!”寶牛殿裏冷冷清清,小裴子一左一右抱著兩隻鴿子往季顯的屋子跑去。


    季顯執著一壺茶自酌自飲,冷瞪了一眼小裴子,小裴子連忙收住腳,將有信筒的那隻鴿子遞給了季顯。


    展開紙條見著離京兩字,季顯眼底透出一絲早已篤定的了然。


    “小裴子按計劃行事吧!”


    “是,奴才明白。隻是主子您為何要告訴郡主,恒王失蹤生死不明,您明明知道恒王他——讓郡主趕去西北豈不凶險?”


    “讓她留在京城豈不更加凶險?溫陽行宮那一晚的事情你也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那趙尹沫根本就是顛倒是非,如今竟還傳她已有兩月身孕,豈不可笑?我已調查過這消息是她遊鳳凰台後傳出來的,而那一天妖兒也在她的船上。我問過船上的大夫他診脈時兩人都在一處,這簾子一遮他又哪裏知道是誰?不過他說有孕的那位手臂濕淋且有嗆水的跡象。”


    “天啦!所以有孕的其實是郡主!”小裴子驚乎。


    季顯點了點頭道:“應是如此。然而傳出有孕的卻是趙尹沫,我想定是有人想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你看那天有禦醫去給妖兒看診,至此後各類湯藥也是從宮裏賞出去,卻對她的孕事隻字不堤,恐怕很快她們就會對她下手。我的勢力於京中多受牽製,故爾我隻能助她離開!離了京城,我自有方法助她。”


    “主子一心為她卻又不讓她知道,這般折滕是為了什麽呀,唉!”小裴子打小開始服侍季顯,從沒見過他誰如此上心過,如今總箅是見到季顯有所動了,卻偏偏還不讓別人知道。季顯從出生起就多受責難,小裴子難兔為主子心疼。


    “我之為她,全因我欠她!”季顯極為淡和地說道。


    “唉,十五年前的事也並非主子故意而為啊!”


    “罷了,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我現在隻想盡我所能的保護花妖兒,權當彌補我的錯誤了。你去安排吧,明天我就帶她離京。”


    “是!”小裴子心裏了然,卻也不再多言。他的主子不承認幫她是因喜歡她,自是有他的考量吧。


    在侯府等了一天,入夜後終於等來了消息,放飛鴿子,留下紙條,花妖兒揣著激動和期待幾乎是徹夜難眠。


    懷其玉,思其人,祈天明,千裏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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