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夫人早早的已經在寒風中翹首期盼了許久。


    獨生的兒子失而複得,連麵都沒有見上一見,險險又要得而複失。


    其中的煎熬和痛苦,恐怕不是血肉相連的母子,根本無法真正的體會。


    繈褓中的呂玲綺也瞪圓了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跟著母親一起朝門口看去。


    不知道她看不看清,看不看的懂,但嚴夫人覺得女兒和自己連著心。


    呂逸正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大步流星的從外麵衝進來,身後跟著板著臉的張遼,張遼扶著不情不願的高順。


    從他的身影映入眼簾的那一刻起,嚴夫人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如江河決堤一般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


    她踉蹌著朝呂逸奔去,口中悲呼連連:“兒啊,我的兒啊,你讓為娘想的好苦啊!”


    呂逸僵在當場,他有些不知所措。


    身體的本能讓他很想回應母親的呼喚,靈魂的生出卻是一種空洞荒涼的陌生感。


    夜色太濃,燭光太暗,嚴夫人衝的太急。


    “啊喲!”一聲驚呼,她被自己的裙裾絆倒,顫顫巍巍的就要摔倒在地。


    下意識的,嚴夫人把呂玲綺牢牢地護在胸前。


    看到這一幕,呂逸的心仿佛漏了一拍,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緊緊扶住了她。


    上一世甚至已經開始模糊的記憶,這一刻在腦海中漸漸清晰,小時候母親應該也曾這樣護過自己吧。


    嚴夫人一手抱著呂玲綺,一手撫上呂逸粗糙的麵孔,泣不成聲道:“我兒瘦了,黑了,受苦了...”


    感受著她掌心傳來的溫度,呂逸的心漸漸融化,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他心潮澎湃,淚水止不住的奔湧而出。


    “兒子不孝,讓母親擔驚受怕,死罪,死罪!”呂逸哽咽著說道。


    嚴夫人情難自抑,趕緊攙起呂逸,哽咽著笑道:“快呸掉!什麽死啊活的,不許說這麽晦氣的詞!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呂逸起身,怔怔的看著嚴夫人,許久不發一言。


    上一世的母親也曾這樣慈愛的責備自己,這一刻,兩世母親的形象依稀重合在了一起,呂逸心中即感動又難過。


    突然,他猛地衝上前,給了嚴夫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媽,我好想你!”呂逸輕輕的說道。


    嚴夫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花容失色,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個時代的人,什麽時候見過如此奔放的情感表達方式,即便是母子也從未這樣熾烈。


    但隻一瞬間,嚴夫人便恢複了鎮靜,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輕輕拍打著兒子的後背,說道:“啊喲,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麽還躲在為娘的懷裏哭鼻子呢?這讓麾下將士們看到,以後還怎麽領兵打仗?”


    呂逸依依不舍的鬆開手,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回頭偷看張遼和高順。


    兩個人知情識趣,抬頭目不轉睛的望著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但很專注...


    嚴夫人拉起呂逸的手說道:“時候不早了,你父親早為你備好了宴席,都是你愛吃的菜,快隨為娘進來吧。”


    “咳!”呂逸輕咳一聲,把兩個有誌於鑽研漢末天文學的二愣子喚醒,跟著嚴夫人走進了大廳。


    廳上燈火通明,呂布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正舉著一個巨大的酒樽豪飲。


    看到呂逸母子進來,頓時爽朗大笑:“我兒快來,就等你了!”


    呂逸躬身請安,卻見呂布對著高順和張遼喝道:“誰讓你們來的,出去!”


    高順麵色鐵青,他本就不想來。這一刻看見呂布飲酒的樣子,又想起了早前那一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呂布也麵色鐵青,高順是呂逸叫來的,他本不至於這點麵子都不給兒子。但他看見高順,也想起了早前那一幕,頓時覺得自己的麵子有些掛不住。


    張遼不吱聲,見高順梗著脖子想要說話,一把捂住高順的嘴,於是高順也不吱聲了。


    “父親大人,他們是兒子喊來的。敢問父親大人,既是慶功宴,他們為何不能來?城中諸將皆有功勞,為何不請?”呂逸目光灼灼,直視呂布,大聲問道。


    呂布一愣,沒想到呂逸有這麽大的意見,當即說道:“我兒有所不知,戰後城中糧草匱乏,物資緊缺...”


    呂逸直接打斷道:“不是有諸多繳獲嗎?哪裏不夠諸位功勳將士一餐之用?”


    “厄...他們隻是麾下將士而已,何必...”呂布說道。


    “既是慶功宴,隻問有無功勞。大家同生共死,並肩作戰之時,何分彼此,哪來高低?”呂逸義正詞嚴的反駁道。


    “其他人也便罷了,孝父以一人之力,置自己性命於不顧,以久戰疲憊之軀,不曾退卻一步!為闔城軍民爭取時間,當為首功!”呂逸憤憤不平的說道,“這樣的英雄,不該為他慶功嗎?”


    三言兩語,卻有理有據。呂布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也怒道:“豎子!某今日設的是家宴!你待如何?莫非你與他們是一家嗎!”


    呂布開始蠻不講理,高順眼裏滿是失望,這樣的人,真的適合自己跟隨嗎?明明是父子,做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張遼卻毫無波瀾,目光清澈如水般看著呂逸。呂布說什麽他不在意,他隻信呂逸。


    “好一個家宴,好一個一家人!”呂逸氣的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騰飛。


    一直以來,他見到的都是呂布對自己的保護、慈善,卻沒想到在對待其他人上,竟然這樣的不近人情。


    不!甚至是冷漠和無情!


    呂逸寸步不讓,一指張遼,大吼一聲說道:“張遼,張文遠,自雲中便跟著兒子並肩作戰!”


    又一指高順,繼續吼道:“高順,高孝父,城東分別之後,堅守九原,奮不顧身,力挽狂瀾,與兒子的心一起並肩作戰!”


    他直視著怒氣衝衝的呂布,斬釘截鐵般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們都是兒子能夠交托性命的兄弟,也是兒子的家人!”


    “今日借大勝之機,黃天後土在上,父母雙親座前。”


    “請闔城的軍民做個見證。某呂逸,願與張遼、高順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違此誓,天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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