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五弟這是怎麽了?這要跟誰誓不兩立來著?俺老張陪你去!”張飛隻聽了後半句,一臉的茫然。


    張遼的眼淚再一次如江河決堤般流下,落在蘇雙冰冷的屍體上。


    他別過頭去,不看張飛,不理張飛,張飛更加茫然了。


    但就在他轉頭的那一刹那,呂逸分明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些什麽!


    是無奈、悲痛、哀莫大於心死的悲痛,更有對自己的不舍和愧疚!


    張遼沒有瘋!像蘇雙那樣瘋魔的人怎麽會有愧疚之情?


    這一刻,呂逸心頭如同一道霹靂劃過,立時有了明悟,心中大痛,眼眶濕潤了起來。


    他一振雙臂,站定身形,一步一步堅定的走向張遼。


    張遼豁然一驚,顫抖著手,平端著短劍,指向呂逸。


    張飛頓時嚇了一跳,環眼圓睜,斥道:“老五你瘋了,你拿劍指著大哥做什麽!”


    說罷就要出手奪張遼手上的短劍,卻見呂逸重重一揮手,將他攔住。


    呂逸直直的朝張遼那裏走去,雙目炯炯,直看進他的心底。


    他腳步不停,張遼的短劍堪堪抵到頸前,在劍刃鋒芒的刺激下,呂逸的喉頭猛地一縮,他卻仿佛未覺一般,又朝前堅定的跨出了一步!


    眾人大驚失色,馬媛忍不住衝了出去。


    然而,就在劍尖即將破喉而入的刹那,間不容發之際,張遼的手遽的回縮。


    呂逸又向前走了一步,張遼的劍再向後縮了一尺。


    張飛氣的渾身顫抖,和馬媛一起衝到兩人麵前,指著張遼破口大罵:“快住手!五弟你怎能對大哥揮劍?他人不知咱們當日之盟?你難道便忘了同生共死之誓了嗎?”


    張遼聞言,心頭巨震,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短劍卻依舊停在半空中,始終不能放下。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賬!你再這樣是非不分,一意孤行,俺老張先打死你!”張飛須發戟張,大喝道。


    呂逸卻一轉身,將後背心毫無防備的露在張遼劍前,堅定的看著所有人。


    他的眼中淚水滑落,聲音哽咽。


    “師父!”他朝馬續拱拱手,馬續仿若未聞,眼皮都沒抬一下,完全不理會。


    呂逸又看向張飛,沉聲說道:“三弟,諸位,你們都錯怪五弟了!”


    眾人不解的看著呂逸,張遼的劍尖猛地一顫。


    “文遠這是在為我承擔罪孽,也是在為蘇雙承擔罪孽!”呂逸長歎一聲,幽幽的說道:“蘇雙害死了這鄔堡中許多人,還放火燒糧,引狼入室,今夜更縱火燒城,和褚賊裏應外合...”


    他扭頭看了一眼蘇雙的屍體,哀傷的說道:“他罪無可恕,不思悔改,也隻有死路一條!”


    眾人聞言,都有些感傷,這一日夜來,發生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可是,蘇雙救過我的命,救過九原城所有人的命,他對我有大恩,如果我殺了他,就是不義!”呂逸麵色慘然的說道。


    頓了一頓,他又道:“他說的或許有些極端,有些偏激,可若我們不來,這裏也守不住,所以,他說他救過鄔堡,也並非無稽之談,你們也不能殺他,否則也是不義!”


    “他為了救自己和張世平的家人,才委身於賊,助紂為虐,雖然罪無可恕,卻也情有可原。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珍愛之人才站在這裏,我們若殺他,就是不仁!”說到這裏,呂逸的視線輕輕掃過馬媛,馬媛若有所覺,默默垂首。


    “即便如此,可老五你怎麽能對咱們拔劍相向?兄弟之義難道在你看來一文不值嗎?”張飛猶自發怒,質問張遼道。


    呂逸搖了搖頭,痛心疾首的說道:“翼德,你錯了,文遠正是為了兄弟之義才這麽做的!”


    “當啷!”一聲脆響,呂逸話音剛落,張遼已經短劍墜地,掩麵而泣。


    “文遠和蘇雙自幼相識,和張世平更是同宗同族,親如手足!”他看著張遼,哽咽著繼續說道:“文遠相當於自斷手足,為我承擔不仁不義的殺業,他已經很痛苦了!”


    “別說了,我沒有...我不是...”張遼猛地大吼一聲。


    呂逸一雙大手重重的按在他的肩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張遼。


    張遼隻覺得一股灼熱的暖流從肩膀湧向心頭,哪裏還說的下去?


    “你出言不遜,對我拔劍相向,隻是想激怒我,激怒大家,希望在跟我交手之際被我殺死,這樣你就能自我寬恕了,難道不是嗎?”呂逸流著淚問道。


    “不是...”張遼兀自反駁,但聲音沙啞,低不可聞。


    “你一直都是這樣,看似魯莽、輕率,卻總是會用你自己的方式來為大家分憂,即便被誤解,你也從不解釋。”呂逸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了解你,你隻是年輕氣盛,心很善良!”


    張遼放聲大哭,說道:“大哥,你別說了,不是這樣...”


    聽到這裏,張飛頓時恍然,卻猛地想起什麽,又氣的麵色通紅,罵道:“五弟你這個混賬,你隻想到自己,你可曾想過大哥,可曾想過我們弟兄幾個?”


    “我...”張遼無言以對。


    “你倒好,死了就可一了百了,大哥難道能背負殺你的痛苦活下去嗎?”張飛吼道,“我們當初怎麽盟誓的?”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恩忘義,天人共戮!”見張遼兀自痛哭,張飛厲聲喝道:“你是要我們陪你一起死嗎!”


    張遼再難支持的住,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久久不願起身。


    “文遠,你想錯了!”呂逸撫著他的背,在旁邊跪坐下來,朗聲說道:“蘇雙之死,根由不在我,也不在你,而在褚賊!”


    張遼驀的抬起頭,眼神一厲,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是啊,造成這一切的元凶,難道不是褚飛燕那個該千刀萬剮的賊寇嗎?


    “文遠,振作起來,大仇未報,怎能輕言生死?”呂逸誠懇的說道。


    張遼以袖拭淚,咬牙切齒的說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我今日誓要手刃褚賊!”


    “好!”呂逸和張飛同時大喝一聲,一左一右扶起張遼。


    卻忽然隻聽馬續冷冷的斥道:“有功不賞,有罪不罰,好在哪裏?難道張遼就不需要給我們鄔堡這幾條人命一個交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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