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猛遭嗬斥,臉麵上十分不好看,有心想要發作,卻硬生生忍了下來。


    深吸一口氣,臉上立刻換上一副虛心請教的表情,認真的說道:“不知備哪裏說的不對,還請呂將軍指正,備不勝感激。”


    呂逸看的歎為觀止,這就是傳說中的“唾麵自幹”吧,簡直翻臉比翻書還快,自己由衷的“佩服”。


    見關羽、張飛也在看著自己,呂逸沉聲問道:“我且問你,黃巾之亂為何而起?”


    劉備不加思索的說道:“有民間妖人張角,裹挾民意,愚弄百姓,自號黃巾,亂由是起!”


    “哼!”呂逸冷哼一聲,“你隻說百姓揭竿造反,怎麽不說朝廷虐民殘暴?”


    眾人聞言一怔,紛紛若有所思。


    “當今皇帝,倒行逆施,稅賦之重,聞所未聞。”呂逸朗聲說道,“自今年以來,除正常租賦之外,更增加了畝稅十錢隻為營修宮室,滿足私欲,何其荒唐無道?”


    張飛一怔,脫口而出問道:“畝稅十錢?稅吏明明收了俺百錢啊!”


    “腐敗!從上到下的腐敗!”呂逸怒道,“翼德兄有所不知,這個昏君信重閹宦,賣官鬻爵,各級官位明碼標價!”


    張飛怒道:“竟有此事?”


    “當然,否則那崔忠之流如何能當上一縣之主?”呂逸憤怒的說道,“刺史、太守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要交納助軍修宮錢,除授大郡者要交納錢二、三千萬。”


    “新官上任前,皆須先去西園講定錢數。屆時交清,多有無法交齊而自殺者。所以新官到任,紛紛爭相搜刮百姓,聚斂財富以為補償。”


    “朝廷收你十錢,到了州縣就變成了百錢,甚至更多!”呂逸痛心疾首的說道。


    “雲長兄,翼德兄,這樣的朝廷,該不該反?百姓該不該怨?”


    關羽麵色漲紅,一言不發,張飛須發皆張,氣的渾身顫抖。


    劉備也一臉驚愕的說道:“竟有此事?我竟不知,慚愧,慚愧!隻是...”


    “沒有什麽可是!”呂逸白了他一眼,說道:“別人說不知,我自然相信,你劉備說不知,是不是有些太假了!”


    劉備一愣,佯裝鎮定的辯解道:“在下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呂將軍何出此言啊?”


    “哼!”呂逸冷哼一聲,叱道:“就算賦稅的事你不知道,那崔忠誣民為盜,殺民冒功的事你又該作何解釋?”


    “那都是崔忠胡作非為,跟我有什麽關係?我若知道,雖是白身,人微言輕,也定然會阻止。”劉備頓時臉色十分難看。


    “哼!你劉備是哪裏人,是自己說,還是某來替你說?”呂逸冷冷的看著他,目光如刀。


    “我...”劉備支支吾吾,一時根本不敢回答。他實在搞不明白,呂逸就像未卜先知一樣,明明是萍水相逢,竟然連自己就是哪裏人這樣的隱秘都了如指掌。


    他明明沒向任何人提及。


    “哼,你就是樓桑村人!崔忠就是你的一縣之長,你若有心,這漢室宗親的身份怎麽不知道拿來阻止狗官魚肉百姓?!真當這天下英雄都是傻子嗎?!”呂逸一聲暴喝,如晴天霹靂,震的劉備心頭巨顫,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翼德兄,你當這廝不讓你殺那害民賊是存了好心?不過是沆瀣一氣而已。”呂逸轉頭看向張飛。


    “狗官虐民的時候他跟你講朝廷法度,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時候他又跟你講朝廷法度。怎麽?難道狗官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他的眼裏滿是憤慨,張飛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


    “好你個大耳賊,若不是呂兄弟說出來,俺老張差點就被你騙了過去!”張飛想起劉備阻止自己殺崔忠的場景,頓時如夢初醒。


    劉備被呂逸說的啞口無言,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滴落。


    “始皇暴虐,猶造長城,功在千秋。當今昏聵,貪圖淫樂,氣數當終!”呂逸昂然直言道。


    滿室皆驚!


    他這番話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時代所有人的認知範疇。


    劉備顫著聲,指著呂逸,驚駭的說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如此不忠不義的話,你怎麽敢說出口?你這是造反,大逆不道啊!”


    就連關羽和張飛都嚇了一跳,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呂逸。


    “大逆不道?”呂逸冷冷的反問道,“大逆在哪裏?又不道在何處?!”


    呂逸雙目之中精光暴射,一步踏前,大聲喝道:“皇帝昏聵,橫征暴斂,視百姓如螻蟻,此為大逆!”


    “禁錮善類,崇信宦官,呼為“阿父”,此為不道!”呂逸再喝一聲,又踏一步。


    “昏君即呼閹宦為阿父,黔首安得不奉張角為天師!如此昏聵,卻竊據九五之尊之位,更行大逆不道之事,怎麽?竟然連說都說不得嗎?!”


    呂逸狂吼一聲,再踏一步。


    此刻劉備和呂逸近在咫尺,劉備隻看到一雙赤紅的雙目中怒焰滔天,仿佛天罰降世。


    一瞬間,心神皆為之奪,劉備隻覺得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洶湧而出,根本不敢和呂逸對視,倉惶間拚命的把臉轉開。


    他的窘態落在眾人眼裏,張遼、高順毫不遮掩,嗤笑出聲,關羽、張飛也連連搖頭,心中不屑。


    呂逸朝關羽、張飛拱了拱手,說道:“兩位哥哥都是博學之人,孟軻曰: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絜,祭祀以時,然而旱幹水溢,則變置社稷。”


    “小弟不才,竊以為,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怨不在大,可畏惟人,水可能載舟,亦能覆舟!”


    “雲長兄身懷絕技,見豪強欺壓百姓,路見不平,還世間以公道,義也!”


    “翼德兄任俠豪邁,見狗官殘民害命,仗義出手,還百姓以公道,義也!”


    呂逸義正詞嚴,慷慨激昂,大聲問道:“百姓沒有兩位哥哥的能力!難道就隻能被欺淩、被迫害,還要他們心甘情願的為昏君歌功頌德,死心塌地嗎?還有公道嗎?還有天理嗎?!”


    關羽和張飛聞言,連連點頭,心中感慨萬千。


    呂逸傷感的說道:“黃巾士卒,不過是一些尋常百姓。日子過不下去了,想為自己爭條活路而已。都是大漢的子民,昏君不知憐惜愛護自己的子民,還要漢人屠害漢人,這樣的行徑,和禽獸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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