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玉望著不遠處馬車邊站在不敢上前的林太醫,林太醫林默之似乎已經知道被抬出來的是誰,垂眸間斬斷要落下的淚溪,隻落下零星淚珠兒。


    為玉、謝知義對視一眼,都不知怎麽說,還是走上了前。


    “不必多言,先回去吧。”林默之叫了冷叔帶人把林不移先帶上後麵的馬車。


    又對著謝知義拱手,“今日多謝侯爺了,恩情不忘,若日後有能用得上老朽的地方,還請直言。”


    背脊輕彎,感覺佝僂許多。


    留下這句話,林默之從懷中摸出一本折子,走到賈公公跟前遞上去,“這是老朽想要告老還鄉的折子,還有兒子辭官的文書,勞煩公公轉交給陛下、”


    賈公公著實額頭生出汗珠。


    這他哪裏敢拿去給朱崇升的。


    這件事到底怎麽發生的,現在大家夥都是稀裏糊塗的呢。


    倘若他在擅作主張將此物帶過去,呈遞上去,恐怕朱崇升頃刻就會將他當作出氣筒。


    “林老太醫這是說什麽話呢,太後的頭疼還得您施針才能緩解,這件事到底如何,您老兒若是信得過奴婢,就先回去,這不管如何,死者為大……”


    賈公公歎了口氣,似乎非常惋惜,“林小太醫的能耐,咱們宮裏在他手裏走過的病人說不說個了得,太醫院的人向來看不起咱們這些殘缺人,林小太醫隻要有人去請,總是會不辭辛苦地來。”


    這是實話。


    林不移對他們這些太監都一視同仁的。


    宮人的奴才生病都歸太醫院看,可宮裏的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先是得臉的管事宮人,再是有靠山的宮人,這些人都看不過來,更何況名不見經傳的呢?


    所以,林不移雖然在太醫院任職還不久,在宮裏名聲都是極好的。


    至於和謝春和曾經的交集,其實吧的確是有在傳,可受過林不移恩惠的人,都是不多說一嘴的。


    “林老太醫,這件事真不是陛下的意思,真就是不知如何發生的……”


    賈公公算是朱崇升跟前稍微有些人情味的管事太監,走上前了些,將折子壓下去,“這東西現在拿過去,就是惹陛下動怒,若是林老太醫覺得奴婢信得過,那麽,趕緊回去將林小太醫入土為安。”


    林默之望著賈公公,似乎有點不明白。


    倒是旁邊的為玉聽懂了,立刻上前去攙著林默之,將他帶走。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陛下還是氣不過還要對林小太醫做什麽,這人已經入土為安了,難不成還能挖出來?”


    這話很殘忍,但是盛怒的帝王要如何處置一個人的身後事,不過就是一兩句的工夫。


    林默之愣住,跟著反應了過來,立刻加快了步伐。


    為玉攙扶林默之上來馬車,“賈公公剛剛的話不是全無道理,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我們都是相信林大公子的人品的,所以外麵說什麽都請不要相信,等著謝與歸嘴裏的話、”


    “我知道他這些年,在京城的風評不好,可他心中,林不移的位置,覺得是高過陛下的,至少在這件事上,他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給出一個真相來。”


    林默之看著為玉,“孩子,有些事情真相是沒用的,特別是在京城之中,結果這個東西,是看活著的人,死了的人,是不在考慮的範疇當中的。”


    “當年之事,陛下若是要查,頃刻就能知道所有來龍去脈,他查沒有,信不信我們不論,總之這三年都風平浪靜,那麽,就說明,陛下從未想過用這件事,對國公府,或者林家做什麽。”


    “國公府有功勞,林家對皇室有苦勞,陛下怕是也被人利用了,不移肯定沒得罪什麽人,所以,隻能是春和這孩子了。”


    說到這裏,林默之聲音小了很多,“所以是誰做的局,我們都清楚的,那位貴人背後的娘家勢力,不必國公府差多少,要怪啊,就怪我,是我覺得,世代行醫是好事。”


    “也是我心中有一點心疼這孩子,私心覺得,若是他在宮裏瞧著春和過得不差,心中會不會真的放下,去過他自己要的生活。”


    “還有,我處置完不移的身後事,會帶著全家出京,暫去雍州避避風頭,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地方,就來雍州找我們。”


    為玉點點頭,目送馬車離開。


    卻看馬車停下,林默之掀開了馬車窗戶的簾子,給她招手。


    為玉趕忙小跑上去、


    林默之望著她,“不移回來,是為了幫謝與歸的,其實這三年不移行醫的腳步都是跟著謝與歸周圍的,他知道北地發生了什麽,但他力量薄弱,不能有什麽用。”


    為玉點點頭,這一點,她和謝與歸私下就有說過的。


    “還有,晚些時候我會差遣人給你送東西來,你就在國公府西側門等著,這東西,你務必親自交給謝與歸。”


    為玉點點頭,又多嘴問,“林太醫,敢問林大公子被請出時,可有發生什麽,或者與你們說什麽?”


    太多疑點了。


    這事情就是發生得莫名其妙了。


    林默之想了想,正要搖頭,又沉思了小會兒,從衣袖中摸出個荷包,“本來是不移是給他爹的,他爹暈了,掉出來,我撿著了,你拿去吧。”


    為玉拿了過來藏在衣袖中。


    謝知義也和賈公公說了話,甚至送了他到了宮門。


    折返回來時,為玉隻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讓謝知義上馬車回國公府、


    “我想進去看看,與歸,春和的性子你知道的,這兩個人一旦激動起來,一個敢出主意,另外一個就敢胡作非為,最後還給你互相遮掩。”


    “現在進去無濟於事,謝三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您進去若是在出不來,國公府怎麽辦?”


    “國公府現在不能再少當家做主的人了。”


    這句話徹底讓謝知義不敢輕舉妄動,跟著為玉上了馬車。


    為玉捏著荷包,心中思考著,要不要幹脆打開看看?


    看謝知義遞過來的茶水,猶豫了小會兒,問:“這是林不移離開林家時候,交給林家人的,我們要不要看看?”


    林不移專門要留下的東西,肯定是要命的。


    要命的東西,也會要了謝與歸的命。


    眼下林不移已經沒了,謝與歸為了他怕是刀山火海都會去闖一闖的。


    謝知義捏了捏,覺得裏麵似乎沒什麽,“看吧,要是就直接拿著老三,指不定又什麽都不告訴我。”


    荷包打開,並沒有什麽讓人震驚的東西。


    隻是一截巴掌長的綢子。


    “這是什麽意思?”謝知義拿過來,掀開一點馬車簾子,借著光看,最後覺得自己真的看不出來,遞給為玉,“來,你見過嗎、。”


    為玉捏著綢子眯眼再眯眼,跟著發現綢子有折痕,慢慢對折起來。


    謝知義還以為對折以後會發生什麽,還是沒有。


    為玉:“這是血跡嗎?”她指尖捏著某處。


    謝知義眯眼去看。


    為玉已經扯下頭上的簪子,輕輕地將繡線挑開,跟著瞧著了下麵的血跡。


    “這是什麽意思?”謝知義更加懵了。


    為玉卻是開始手發抖,跟著目光呆呆的望著謝知義,說,“我好像猜到了,隻是需要確定一下。”


    她叫著馬夫快點。


    回了國公府,為玉帶著謝知義去了謝浮光的院子,打開了他的庫房。


    應該就是放在這裏的。


    為玉搬著凳子站在一個架子上,跟著從一個箱子裏麵摸出來一個東西。


    是一條發帶。


    “這是什麽?”謝知義問。


    其實他的聲音也在發抖。


    這可是謝浮光的院子。


    為什麽,為玉會帶著他來?


    為什麽為玉看了林不移留下的東西,就會來找謝浮光的遺物。


    “國公爺快看,是一樣的料子,我曾經也機緣巧合得到了一條,隻不過拿去做交換了,所以不能對照、”


    為玉捏著找出來的東西,“是發帶,這是謝雙的發帶,這個箱子裏麵,都是謝雙的東西,謝三說過,是前年去北地,大公子讓他拿點用不上的物件回來,結果他不是拿錯了很多東西嗎,一些是張世子,還有就是謝雙的……”


    謝知義倒是想起來,“對對對,當時你幹娘瞧著裏麵有發帶,還以為浮光是在外麵有人了,結果老三說是謝雙的暗器!”


    謝雙的發帶謝知義看了一眼就察覺了玄機,摸了一下就知道裏麵是殺人的好東西。


    為玉深吸口氣,“謝三和我說過,說過最後一站發生的事,他被陛下詢問過多次,每次詢問都有人記錄下來,國公爺應該也知道,看得比我都多。”


    謝與歸每次被審問完,都會來找他,將他想起來的東西,再告訴他一次。


    謝知義盯著那根陳舊的發帶,伸手拿過來捏在手中,眼底是謝與歸口供的內容。


    “當日大哥已經帶傷,是前幾日被圍剿突襲留下的,所以謝雙認為有詐,不許大哥過去,認為姐夫不會有事,即便有事,也是被抓起來當做人質威脅大哥。”


    “大哥手臂有傷,和謝雙在營帳發生了衝突,爭執不休後就動起手來,大哥手臂不知道怎麽就出血了,當時我在包紮,謝雙遞過來個發帶,我就給大哥綁上了。”


    謝知義閉眼,跟著就腦子裏有事對張爭鳴的盤問。


    張爭鳴說得很清楚,謝浮光身所有的東西,都是和死的時候一樣的。


    開棺的場景曆曆在目。


    他隻是看了一眼,也能記得非常清楚。


    那具白骨上,沒有發帶。


    “為什麽,發帶會出現在林不移手中?”為玉聲音充滿了疑惑。


    甚至心中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難道老天爺真的是在幫她。


    她不是在撒謊,是真的被她說中了,謝浮光還活著?


    真的還活在北地?


    可單單憑借這個發帶是不是能說明的東西又太少了?


    “不移是去過北地的,與歸回來後,他應該也還在北地,所以,所以他也許真的查到了什麽,孩子,你真的沒騙我們,丁家商號的人,怕是真的把浮光救下來!”


    謝知義瞧著那段殘破的發帶,已經認定一定是謝浮光身上的。


    “他有傷,這東西是止血的,肯定不會丟,且丁瑕瑜的說辭裏麵,是壓根就沒怎麽救,浮光就死了,所以他的遺體肯定沒動,對,就是沒動,爭鳴就是這樣說的……”


    謝知義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


    “不移這孩子為什麽不早說?”


    “難不成他是被人害了?是丁家的人?不,是寧家那頭,寧家已經有人藏在大內,藏在官場了?”


    謝知義直接猜測。


    “十五年,足夠幹很多的事情。”為玉將當日幫丁瑕瑜出京城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沒準丁家早就在達官顯貴家中安插了眼睛了,林家算是皇室非常信任的太醫,因此……”


    為玉說著,“也沒準就是單純的皇後想要在死之前,讓皇貴妃死,或者不得寵愛,隻是沒了寵愛,隻要國公府一日不到,那麽陛下就不能真的廢了皇貴妃,最多就是降位置。”


    “如此一來,陛下為了製衡皇貴妃和她腹中有可能出生的孩子,就會用皇後留下的小皇子作為製衡的武器,這樣一來,皇後就不會擔憂她死了以後,小皇子會如何了、”


    “算是一個將要死掉的母親,為了孩子最後的算計吧,這場算計裏麵,注定是要死的人,隻有林不移。”


    在這些貴人的眼中,一個小太醫的命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可要是謝春和非常的在乎,那麽,就一定會仇恨陛下,就不會再忍者陛下,和他親近,甚至還會和陛下唱反調。


    還有謝與歸,要是這件事的結局,他不滿意,他現在的身份地位,真的要和謝春和聯手搞些事情出來,誰都沒辦法阻止的。


    皇後這一手,真的太厲害,太能耐了。


    怕是深思熟慮無數年,等了多數個日日夜夜才盼來的機會。


    如此一來,皇後的小兒子隻要乖巧懂事,那麽,朱崇升隻會更加的偏愛。


    更別說,謝春和肚子裏麵的孩子,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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