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晚上,李偉在家看電視,但是他的心思卻不在電視上。他總在想,婉珠為啥不邀請自己去她家呢?過年前都說好要買啥買啥了,這年都快過完了,咋又不吭氣了呢?這話不能自己說吧?這是原則問題,最起碼的麵子得有吧。難道她又有啥顧慮了?初一下午帶她在市裏跳舞逛公園,玩得都挺好的嘛,看不出來有啥不對的啊?就這幾天就有變故了?那天他都想問,想了想還是沒問,想著她可能是忘了說,晚上或者第二天一定會給他打手機的,誰知道等了這幾天,卻等不來她的來電!這麽長時間,不管去哪兒還是買什麽衣服、吃什麽飯他倆從來沒吵過架,紅過臉,基本上都是李偉順著她的意思,最多就是提個不同建議,總是很客氣地詢問“行不行?”“中不中?”婉珠也沒有耍過小性子,蠻橫不講理。李偉最高興的就是這一點,婉珠從來都是很和氣的,沒發過脾氣。但是,說好的事兒,難道是她忘了嗎?不會的,肯定有原因!難道是她還不滿意我嗎?還想考驗我嗎?不對啊,年前已經說好了,根本看不出她有不高興的意思啊!難道又有啥變化了嗎?他又想起那天她說的同事來,和她坐對麵,天天見麵,比我還熟悉哩……難道是……他越想越煩……再過兩天他就要上班了,還能等嗎?隻能幹等嗎?李偉真想打手機,手機就在他手裏,拿起來又放下,又拿起來看看,有時候都找到婉珠的號碼了,真想按下撥號鍵,但是他還是沒按。他看著電視,卻不知道都看的是啥,電視裏的歡聲笑語跟他毫無關係,仿佛很遙遠。母親拿個蘋果問他:“小偉,吃蘋果不吃?”但是李偉好像沒聽見一樣,仍然呆呆地注視前方。母親拿胳膊碰他一下,李偉這才驚醒,神情恍惚地問:“咋了?”母親問他:“想啥哩?吃蘋果不吃?”李偉看看蘋果重重地說:“吃!”母親奇怪地問:“你咋了?”李偉搖搖頭不說啥。母親看看他問:“你沒事兒吧?”李偉“哢嚓”一聲咬一大口蘋果悶聲說:“沒事兒。”母親也沒再說啥。李偉吃完蘋果,呆呆地看一會兒電視,就回自己臥室睡覺。可是,他卻沒有一點兒睡意。他翻過來翻過去就是睡不著,想的念的都是婉珠,麵前麵後也都是婉珠,牆上圓圓的石英表已經指向十二點了,他還是沒有絲毫睡意……想來想去,他終於決定明天給她打手機!總不能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吧!怎麽問呢?直接問不太好,開個玩笑?或者說個反話?還能咋說?……


    不知什麽時候,李偉猛然醒來,看見窗外已經大亮,再一看表已經八點多了。他還是想睡,一拉被子蒙住頭。可是卻睡不著了,他想給她打電話吧?就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婉珠的手機,聽到婉珠的聲音他竟然一時不知如何說:“……那個……你今天……‘出門’不出?”婉珠奇怪地問他:“怎麽了?還不好意思問?”“不是……就是想叫你出來玩兒,你今天‘出門’不出?”“出,一會兒去我三姨家。”“那——啥時候回來?”“下午。”“那——下午來市裏玩兒吧?”“去哪兒?”“植物園吧?”“行。”“那我去接你吧?”“不用,我回來時就經過市區,到時候給你打電話。”“大概幾點?”“兩點吧。”“好,我等你電話。”“你今天不出門?”“不出。”掛了電話,李偉看著屋頂又一陣呆想。聽見母親叫他吃飯,他答應一聲就起床出去。


    吃完飯,父母出去轉,他按開電視,看著電視想著下午見婉珠如何說。電視裏的人都在娛樂,興高采烈歡天喜地地跳舞唱歌展才藝,他的心裏卻充滿煩憂,看著他們在歡笑,他覺著是在對他嘲笑,就把他們換掉,一連換了好幾個都是一片歡笑,他都想把它關掉,終於出來一個動物世界,就看了起來。正在講得是猴子,猴子是一種群居性動物,都是成群結隊地活動。猴子也“談戀愛”,一隻公猴經常接近一隻母猴,蹭它,拉它,抱它,就說明對它“有意思”,想跟它交媾。假如又有另一隻公猴也想對這隻母猴“有意思”,兩隻公猴就會“決鬥”,終勝者贏得“愛情”。猴群也有“猴王”,當“老猴王”日漸衰老,就會有壯年猴子向他挑戰,或者夥同別的年輕猴子趕走“老猴王”,成為“新猴王”。李偉不禁感歎,動物世界和人的世界多麽相似!


    終於等到中午飯時,李偉吃過飯就對父母說:“我出去玩兒了。”就坐車去植物園。來到植物園門口還不到兩點,李偉買好票就在門口等婉珠。天氣晴朗暖和,出來玩得人很多,進進出出的大人、小孩、小青年三三兩兩、一群一群,還有賣風車、風箏,賣、糖葫蘆等零食的,歡笑聲、喊叫聲、叫賣聲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李偉看看表,都兩點十分了還不見婉珠的身影,他就拿出手機撥通婉珠的手機,“嘟——嘟——嘟——”響了半天,直到自動掛斷,還是沒人接。咋回事?咋又不接?又有啥變化了?有變化也不說一聲?不行,再打,又響了一會兒,又快自動掛斷了,終於打通了:“喂——”“你在哪兒?”李偉有點兒著急,婉珠說:“我在公交車上,剛才人多沒聽見,你在哪兒?”“我就在植物園門口。”“哦,那你再等一會兒,我可能兩點半到。”“喔,知道了。”李偉的心放下了,他掛斷手機,看看它,心想:有手機還是好啊,有啥事兒了還是方便,要是沒有手機,他隻能幹著急。而且,剛才打手機時他還瞥見旁邊羨慕的眼神,就露出得意的笑容。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看見穿著咖啡色棉衣、黑色牛仔褲的婉珠走過來,李偉迎上去說:“我都等你半個多小時了!”婉珠說:“不好意思,在我三姨家三姨非得讓吃飯,吃完飯我表姐又回來了,又坐了一會兒,表姐都半年多沒見麵了,去景州打工了。我不是說給你打電話你再來嘛,你來恁早幹啥?”“我……著急麽!”李偉笑著說,婉珠害羞得一扭頭往前走,李偉跟上說:“你家親戚真多,三個姨幾個舅?”“兩個舅,還有兩個姑,我也不是每家都去,今天主要是想去找我表姐哩,我跟我表姐從小玩兒到大,她說今天要回來,我去了她還沒回來就等了一會兒,本來——我倆還要出去玩兒哩。”“那你咋跟你表姐說?”婉珠莞爾一笑,一扭頭丟給他一句:“不告訴你!”又看著前邊繼續走路。李偉笑著說:“你要是說因為我那人家就要怪我哩,我跟人家還沒見過麵就把人家給得罪了。”“你想的還挺多,”婉珠笑著問:“你覺著我會不會那樣說?”“理論上你不會,不過你要是不那樣說你不就欺騙人家的感情了嗎?一旦露餡兒,你表姐會咋想?”“你是不是還是想讓我說實話吧?”李偉“嗬嗬”一笑說:“我想也是白想。”李偉又問:“你跟誰去你三姨家?”“跟我媽。”李偉故意問:“那你咋跟你媽說的?”“那當然是說實話了,怎麽了?”“不怎麽——咱叔咱嬸身體都好吧?”婉珠半低著頭說:“好著哩。”走了幾步,李偉又故意問:“你跟咱叔咱嬸說過沒?”“說……過啥?”“我麽。”“說過麽。”“對我有啥意見沒?”“沒……沒啥意見……”“嗬嗬,還沒見麵哩,能有啥意見?”“嗯,就是。”婉珠仍然半低著頭走路。李偉還想問啥,感覺到婉珠聲音有點兒慌亂、神色有點兒羞愧,話已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下。他覺著婉珠好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她有什麽不能說的話呢?走了一會兒,李偉說:“劃船吧?”婉珠卻象是沒聽見仍然低頭走路,李偉看看他又提高音調問:“想劃船不想?”婉珠抬起頭看看他說:“嗯,好。”李偉試探地問:“想啥哩?”婉珠慌亂地遮掩道:“沒……沒想啥……”“那我去買票。”“好。”買票回來,二人上了一隻腳踏船,並排坐好往前蹬,水聲“嘩啦——嘩啦”響,小遊艇緩緩前行。李偉心想:難道今天就這樣毫無進展了?他真想直接提出問題,但是看看婉珠,她真的是有難言之隱,直接問恐怕不太好吧?她究竟有什麽話不好意思說呢?她父母不同意?都這麽長時間了,好好的就不願意了?還是她心裏另有主意?不會吧?不會的,但是他也不敢十分確定……他看看婉珠,婉珠也是默然不語,看著前方。他就低聲問:“你在想啥?”“沒想啥……”婉珠有點兒慌亂。李偉輕輕握住她的手問:“還沒見過你發呆哩,你……今天有啥心事吧?”“沒……沒啥……”“不會吧?”“……”“有什麽事還不想跟我說是不是?還把我當外人?”婉珠低頭沉吟片刻,低聲說:“沒——把你當外人,這幾天本來是要讓你去我家的,可是——我爸媽前些天吵架了,吵得很凶,要鬧離婚的哩,我媽直接回娘家住了……到十五吧,到時候應該可以……”“哦——是這樣啊!”李偉心裏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他說:“不急,不急,我還以為咱叔咱嬸不想見我哩!”“不是的,他倆對你沒啥意見,是他倆之間的事。”“哦——”在湖裏轉了兩圈劃累了,二人上岸在樹林裏歇了一會兒,出去跳舞、進網吧,吃過下午飯李偉送婉珠回家。下車後,二人依偎著在馬路邊慢慢走。婉珠問:“明天去哪兒?”“你說。”“我也不知道——明天再說吧。”“嗯。”快走到婉珠家時,婉珠忽然一轉身抱住李偉,二人一陣親吻……終於分開,婉珠回家,李偉轉身去車站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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