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紫曦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的回了漠城,剛進入將軍府書房,姬紫曦二人的笑臉立即垮了下來。


    姬紫曦道:“北狄的目的似乎有些轉移了。”


    姬紫珺讚同道:“北狄想要的東西,已經將莫哈王子的野心都籠絡了。”


    姬紫曦揉著額頭:“那些北狄百姓審出什麽了?”


    “有幾個在部落裏地位比較高的人說這些年,北狄皇室一直在找什麽,本來都已經要放棄了,結果,幾個月前又變本加厲的開始找。”姬紫珺道。


    “幾個月前……”姬紫曦擰眉,“大概在什麽時候?”


    姬紫珺若有所思的看了姬紫曦一眼:“太女殿下撞柱後的一個月左右。”


    姬紫曦仔細回想:“京城那段時間風平浪靜,除了幾個小毛賊,就是穆瑞杺家被抄。”


    姬紫珺道:“穆瑞杺?就是那個勾得太女殿下在太極殿撞柱悔婚的男子?”


    “咳咳咳……”姬紫曦被口水嗆住,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知道就好,這種男人可千萬不要招惹,誰招惹誰倒黴,邪門得很。”姬紫曦暗自給上著眼藥。


    姬紫珺倒是無所謂的點頭,“知道了。”對於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她的確沒什麽興趣。


    見姬紫珺並未對穆瑞杺起什麽其他心思,姬紫曦直接岔開話題。


    “如今我們已知的線索是北狄想要與我大昭聯姻,而他們似乎並不在意誰去聯姻,母皇安排順德帝姬,北狄也欣然接受了。”


    “由此看來,北狄需要的,隻是和大昭聯姻,也或許,隻是需要一個擁有皇室血脈的人。”


    姬紫曦隱隱覺得她似乎是抓住了什麽,但又覺得差了點東西。


    姬紫珺有些莫名:“北狄要與大昭聯姻,自然是要娶大昭帝姬,至於人選,肯定是母皇定,這並無不妥。”


    姬紫曦仔細想想,覺得也是,也就不再深思。


    “罷了,天快亮了,既然暫時試探不出來他們的陰謀,那就按你說的,一力降十會。”


    姬紫珺笑道:“早就應該如此了,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就那天晚上行動如何?”


    姬紫曦沉吟片刻點頭,“早些休息吧,三日後,你隨孤去送點添妝,至此一去生死難料,也算全了一場親緣。”


    姬紫珺拍了拍姬紫曦的肩膀:“九皇妹,皇姐覺得你這個人挺矛盾的,要他去和親的是你,顧念親情的也是你。”


    姬紫曦有些好笑:“送他去和親,是母皇的意思,孤可沒這個權利,他此一去山高路遠,就算曾經有什麽不愉快,也該隨風散了。”


    姬紫珺滿意的點頭,眼底的欽佩更甚:“太女說得是。”


    姬紫曦見事情聊得差不多了,“姬大將軍回去休息吧,趁天還未亮,補個覺。”


    姬紫珺應道:“好,太女殿下也連軸轉了一天一夜,也好生休息,末將告退。”


    目送姬紫珺的背影離開書房,姬紫曦緩步來到書案前,隨手一揮,書房的門被重新合上。


    姬紫曦將一塊蝙蝠令牌放在書案上,“明晚此時,讓暗夜閣的左右護法來見孤。”


    “是。”書房中一道黑影閃過,書案上的蝙蝠令牌已消失不見。


    姬紫曦看著牆上被裱起來的那幅字,的眼底閃過一抹寒芒。


    第二日,姬紫曦剛用過早膳,林青就過來了,見到林青,姬紫曦這才想起她被自己安排去安置清蘿公子了。


    “人還安分麽?”姬紫曦喝了口茶,淡淡問道。


    林青先是將手中的提盒放下,向姬紫曦行了一禮,這才回道:“屬下將人安排在將軍府距離主子您最遠的院子裏。昨日屬下一直在暗處監視他,暫未看出不妥。”


    姬紫曦點頭,“你做得很好,此人是個不穩定因素,要密切監視。”


    林青點頭,“是。”


    “可用過早膳了?”姬紫曦放下茶杯問道。


    “用過了,今日一早就被顧將軍給拉去城中一家老字號吃了早點。”


    說起這個,林青拿起地上的提盒道:“這是屬下給您帶的老字號早點。”


    “哦,打開孤看看。”姬紫曦好奇的將目光投向提盒內。


    兩碟精致的蒸糕整齊的擺放在盤子裏,還有一籠香噴噴的包子。


    聞著味,的確很香,即使剛用過早膳,姬紫曦還是忍不住拿起一個蒸糕嚐了一口。


    “入口綿軟香甜,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確實不錯。”


    吃了一塊蒸糕,姬紫曦又拿起一個包子。一口咬下去,香濃的汁水在嘴裏炸開,姬紫曦用力一吸,滿口留香。


    “包子皮薄餡多湯濃,大小剛好,一口一個。你去的這家店確實不錯,下次帶孤去瞧瞧。”此刻沒有外人,姬紫曦也就隨意的跟林青聊了起來。


    “那家店名叫徐記早點,店裏還有很多不錯的吃食,太女殿下想去,可隨時傳喚屬下。”林青憨笑著道。


    姬紫曦將最後一口包子咽進肚子裏,好奇道:“你是如何與那顧將軍相識的。”


    林青撓了撓頭道:“那顧將軍的妹妹就在將軍府做侍衛,見過幾次,混熟了,顧將軍經常給她妹妹帶些小玩意,偶然碰見了,就認識顧將軍了。”


    姬紫曦意味深長的一笑,“真是如此?”林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吳瀟的小冊子也幫了不少忙。”


    姬紫曦哈哈一笑,“還是吳統領深謀遠慮。”


    她站起身拍了拍林青的肩膀道:“林統領也不差,那麽厚的冊子,都背下來了,很有學習的天賦。”


    林青摸了摸鼻子:“比起吳統領,屬下還差得遠。”


    姬紫曦直接忽略她後怕的眼神,說了重點:“孤有個想法,可能要每天辛苦林統領,半個時辰。”


    林青拱了拱手:“屬下願效犬馬之勞。”


    姬紫曦笑了,“很好,走,隨孤去看看那些受傷的將士。”


    姬紫曦帶著林青來到傷兵們的臨時安置點。


    這裏原本是一個私塾,因為前段時間戰亂空置了。


    姬紫曦來了漠城後,讓鄒靜發出告示,讓外出投奔的漠城百姓回來。


    但真正回來的,隻有少數,如今漠城街道上營業的店鋪還是稀稀拉拉的。


    姬紫曦走到私塾門口,本以為會聽到各種嘈雜聲。


    沒想到,私塾外麵安靜得可怕,若非提前知道裏麵被安置了三千多的傷兵,不動用內力的情況下,普通人根本感覺不到裏麵有活人氣息的存在。


    姬紫曦輕歎了口氣,抬步走上石階。


    私塾大門是開著的,姬紫曦二人徑直走了進去。


    裏麵是一個院子,院子裏晾曬著很多草藥和布條。


    院子裏麵的屋子裏,不時會有大夫或藥童在不斷走動,低聲囑咐著什麽。


    整個私塾,除了大夫們的聲音,安靜得可怕。


    想起昨晚滿地傷者的斷臂殘肢,姬紫曦閉了閉眼,抬步走進了最大的那間屋子。


    屋子裏鋪滿了稻草,隻餘幾條過道用來通行。整個屋子躺了近百個傷者,她們個個眼神無光,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至於雙眼無神,姬紫曦大喝道:“爾等身為我大昭將士,北狄的彎刀你們不懼,北狄的俘虜折辱你們不懼,生死大劫你們都闖過來了,不過是缺胳膊少腿,隻要命還在,一切就有希望,身為大昭將士,怎可輕言放棄。”


    姬紫曦的話用了內力,整個私塾都可以聽見。


    正在為幾個傷者治療的大夫被嚇了一跳,正欲罵人,見來人是太女殿下,立即跪地行禮:“臣等參見太女殿下。”


    姬紫曦擺手:“不必多禮,諸位大夫辛苦了,該做什麽便做什麽。”


    諸位大夫見太女殿下如此說,也不再多說,立即起身繼續給傷者治療。


    姬紫曦見滿屋子的人都不為所動,繼續道:“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你們也一樣被人需要著,期盼著,孤就很希望你們可以加入孤的掃盲大隊,成為隊裏的一員,繼續為孤,為大昭效力。”


    一個缺了右手的士兵眼底有了絲光亮,“太女殿下,我等均已殘廢,還能做什麽。”


    姬紫曦不悅道:“什麽殘廢,你們不是,在孤的眼裏,你們是可用之人。”


    那士兵反問:“我等活著還有何用處,就算去擋箭矢,都無法自由行動。”


    “不同的人,需要放在不同的位置,就如你們每個人,孤都能在掃盲大隊給你們找到合適的位置。”


    那士兵眼底的光更明亮了些,“太女殿下,麾下名喚厭離,是一位前鋒營將士,如今被北狄小兒砍去拿刀的右手,已無法再上陣殺敵了。”


    姬紫曦道:“不,你可以,你沒了右手還有左手,隻要你還想上戰場,你的左手一樣可以拿起你的長刀。”


    厭離喃喃自語,“我真的可以嗎?”


    姬紫曦肯定點頭:“可以,隻要你不放棄,勤加練習,左手也可拿刀殺敵。”


    厭離眼底的光徹底被點亮:“多謝太女殿下,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厭離拖著病體,起身恭恭敬敬的給姬紫曦行了一禮。


    姬紫曦沒有拒絕,她知道隻有行了這一禮,這個叫厭離的士兵才會真正的重新開始。


    見她行完禮,姬紫曦親手將她扶起,讓她在稻草上躺好。


    再次看去,很多斷肢情況與厭離差不多的士兵們,眼底都亮起了光,隻有那些更嚴重,甚至四肢被斬的士兵,眼底依舊死寂一片。


    姬紫曦道:“剛才孤說了,會建立一支掃盲大隊,這裏的所有士兵都有優先入選權。”


    “在你們養傷期間,孤會派人每日來給你們上課,教你們識字。”


    “你們之中,還有一隻手的士兵,可負責寫字,還有一條腿的士兵,可以負責製作沙盤。還有兩條腿的士兵,可以負責搬運。如果四肢都沒有的士兵,可以負責教書育人。”


    一個士兵大聲喊道:“你騙人,連四肢都沒有了,不能寫,不能走,如何教書育人。”


    姬紫曦並未生氣,而是心平氣和的看向對方。見她正是四肢皆無的士兵,耐心道:“沒有四肢,還有嘴啊,嘴不就是用來說的?”


    “你們既然是將士,就應當知道,一根樹枝易折斷,十根樹枝斧難劈的道理。孤剛才已經說了,有手的士兵負責寫,沒手的士兵可搬運行動不便的士兵,四肢不便的士兵,可教人識字。”


    “至於方法,也很簡單。”


    “林青,速去找一塊木板,刷上黑漆,再找幾塊石灰石,帶到這來。”


    “是。”林青立即領命離去。


    姬紫曦在地上隨意撿起一個石子,說道:“孤現在寫一個字,孤念一遍,你們跟著讀一遍。”


    姬紫曦在泥牆上,用石子寫了一個“人”字。


    她寫的很大,這個屋子裏的大多數士兵都能看見。


    姬紫曦道:“這是一個“人”字。你們記住它的樣子,跟著孤念出來。”


    “人。”姬紫曦念道。


    稀稀拉拉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人……”


    “很好,跟著孤繼續念。”


    “人”


    聲音逐漸密集,“人……”


    就在姬紫曦正教得起勁時,林青便帶著東西折返回來。


    姬紫曦接過木板和石灰石,用石頭在漆黑的木板上又寫了一個“人”字,


    察覺木板上是黑漆是幹的,姬紫曦疑惑問林青,“你從哪找來的?”


    林青回道:“棺材鋪。”


    姬紫曦:“……你很不錯,很有想法。”


    將此事放下,姬紫曦指著黑板上用石灰石寫下的字道:“人。”


    眾士兵跟著齊聲念道:“人。”


    “很好。”姬紫曦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我們學習第二個字‘口’。”


    她在“人”字旁邊又寫了一個“口”字,繼續念道:“口。”


    士兵們跟讀:“口。”


    就這樣,姬紫曦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士兵們也認真地學。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太陽落山。


    “今天就先學到這裏。”姬紫曦放下手中的石頭,“明日繼續。”


    她轉頭看向林青,吩咐道:“待會兒你送些食物過來,務必讓每個人都吃飽。”


    “是。”林青拱手應道。


    待林青走後,姬紫曦再次開口:“好好休息,明日爭取認得更多的字。”


    “其他屋子裏的士兵,就需要你們傷好之後,過去教了。”姬紫曦道。


    經過剛才的學習,一眾士兵眼底已經有了光,立即道:“是。”


    姬紫曦對自己的開導成果很滿意,她相信,正能量是可以互相影響的。


    安排好即將要成立掃盲大隊的事情,姬紫曦也離開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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