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猛地一驚,臉色驟變,死死盯著門口,手中攥著的紙錢險些掉落。


    陳母止住哭聲,抬起頭,聲音發顫:“這麽晚了,會是誰?”


    陳父抄起一根柴棍,硬著頭皮走到門前,沉聲問道:“誰?”


    門外靜了一瞬,一個女子的聲音低低響起,“你們難道不想給兒子討回公道嗎?”


    陳父一愣,回頭看了眼陳母,見她同樣滿臉驚疑。


    他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拉開了門閂。


    門外立著一名身著灰色鬥篷的女子,帽簷壓得極低。


    麵紗遮住了大半張臉,一雙沉靜的眼眸,在微弱的燭火下顯得格外晦暗。


    “你是誰?”陳父警惕地問。


    女子沒有回答,隻淡淡掃了他們一眼,聲音緩緩道:“昭華郡主害你們兒子,你們就甘心這樣忍著?”


    這話一出口,陳母立刻紅了眼圈,撲到門口怒聲道:“我們不過是尋常百姓,連命都護不住,又怎敢和親王府作對?!”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區區皇親國戚?他們這種人,最怕的不是官府,而是名聲。輿論越大,對你們越有利。”


    陳父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陳母卻依舊搖頭,哽咽道:“名聲算什麽?官府才不會為我們做主,昭華郡主一句話,我們全家都得陪葬!”


    “你們不說,自然沒人替你們出頭。但若是滿京城都知道此事,昭華郡主還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陳家夫妻二人沉默了,屋內的燭火跳動,映出兩張蒼白的麵孔。


    女子見狀,聲音更冷了幾分:“看來你們也沒多愛你們兒子,他屍體上有多處骨折的痕跡,那是投水時能留下的嗎?分明是被活活打死,再丟進河裏的。”


    陳母身子一顫,淚水奪眶而出,聲音顫抖:“我兒……竟死得這般慘……”


    陳父的臉色也陰沉下來,拳頭攥緊,指節發出咯吱聲。


    女子嘴角微揚,又道:“所以你們打算就這麽息事寧人,讓那殺人凶手逍遙法外?讓你們兒子死得不明不白?”


    陳父陳母對視一眼,眼中的猶豫漸漸被滔天的恨意吞噬。


    兒子慘死,他們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


    陳父咬牙切齒,聲音透著狠意:“求姑娘指點,隻要能替我兒討回公道,什麽法子我都願意試!”


    女子微微頷首,“明日辰時,禦史中丞崔大人會路過東華街,你們就在那兒攔下他的轎子,遞上狀紙。”


    陳母咬著牙,啞著嗓子問:“找這個崔大人有用嗎?昭華郡主是禮親王的女兒,他敢動她?”


    “崔大人秉公執法,最痛恨這種濫用權勢、草菅人命的人。隻要你們敢站出來,他一定會查到底。昭華郡主再有靠山,也壓不住禦史台的天。”


    說罷,她從袖中取出一封已經寫好的狀紙,輕輕放在桌上,


    “狀子已經替你們寫好,隻需簽字畫押。


    隻要你們敢開口,我保證這件事會傳遍整個京城。


    到時候,就算禮親王府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絕無可能。”


    話音未落,她轉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陳父陳母愣在原地,看著桌上那封沉甸甸的狀紙。


    半晌後,陳父握緊了拳頭,雙目赤紅,“就用這送我兒最後一程。替他討回一個公道!”


    ·


    虞蘇走出院子,夜色如墨,月光灑在青石板上。


    青葵和逐風早已等候在門外,見她出來,青葵低聲道:“小姐,那份狀紙是請王府幕僚周先生擬的,崔大人認識周先生的筆跡,陳家夫婦手裏有了這個,告狀便多了幾分底氣。”


    “嗯,勞煩你跑這一趟,王爺身邊的人個個能幹,連筆跡都成了護身符。這份人情,虞蘇記在心裏。”


    說罷,她忽然朝青葵和逐風微微一福,神色鄭重:“你們二人,盡心竭力相助,於我而言,不是下人,是我的朋友。”


    青葵和逐風皆是一愣,大驚失色,連忙擺手:“小姐,折煞我們了,這都是分內之事,怎敢當得起朋友二字。”


    虞蘇輕笑一聲,“朋友本就不分貴賤,隻論真心。你們幫我,我自然不會忘。”


    青葵和逐風心頭一熱,隻覺得鼻尖微酸。


    她們心裏明白,主是主,奴是奴,這身份隔著天一般高。


    可虞蘇小姐能做到這個地步,說出那樣的話,讓她們感覺自己被真正尊重了。


    這種感覺,說不出口,卻直直撞進心裏。


    能遇上這樣的主子,這輩子,值了。


    二人齊齊拱手,聲音鄭重:“小姐放心,我們定會誓死相隨!”


    虞蘇微微一愣,方才那番話,不過是出自真心,倒沒想著要收買人心。


    可青葵和逐風這般表態,倒像是……仍把自己當成了主子。


    她心頭一動,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眼底卻多了幾分複雜。


    算了,就這樣吧。


    虞蘇坐上了馬車,青葵笑道:


    “屍檢清清楚楚寫著骨折痕跡,分明不是溺水能留下的。陳家人若真有膽,足夠把這事鬧到昭華頭上。”


    “崔大人向來剛正不阿,又是王爺提拔的人,這案子他一定會查到底。”


    虞蘇點了點頭,神色淡然:“隻是又麻煩王爺了。我實在不願坐以待斃,任人宰割。這次,主動出擊,好好給昭華一個教訓。”


    青葵笑而不語。


    什麽麻煩不麻煩,王爺隻怕高興還來不及。


    ·


    翌日,東華街格外熱鬧,街頭巷尾人聲鼎沸。


    此時,一輛樸實的大馬車緩緩駛過街道。


    陳父和陳母站在人群中,眼神堅定,深吸一口氣,猛地跪倒在馬路中央,攔住了馬車去路。


    趕車人猛地一驚,趕緊拉緊韁繩,“籲——”


    馬車陡然停下,馬匹嘶鳴,蹄聲踏在青石板上,激起一陣回響。


    車內,崔大人微微皺眉,掀開簾子冷聲問道:“怎麽回事?”


    車夫回道:“大人,前頭路中有兩位老人跪著,不肯讓路。”


    崔大人聞言,目光透過簾縫看去。


    隻見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淚流滿麵,哭得撕心裂肺。


    他們不停地朝馬車磕頭,聲音沙啞決絕。


    “求崔大人主持公道!還我兒一個清白!緝拿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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