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天涼漸顯。


    清晨的澄園籠罩在薄霧中,空氣裏透著初秋的涼意。


    虞蘇坐在正廳,翻看著幾封應聘信箋。


    自從上次鬧出些動靜,她便打定主意要擴充人手。


    青葵頻頻往牙商處跑,挑選合適的人選。但最終拍板的,還得是虞蘇自己。


    消息傳開後,不光是平民百姓,連一些破落戶出身的仆役都紛紛上門投帖。


    其中竟有先前鄭家鬧事的奴仆。


    虞蘇冷笑,可憐他們幫著惡主幹壞事,卻連個水平都沒有。這又不是收容所,做事不地道的人,她一個也不要。


    護院的標準,她定得極高。


    專挑身強體壯、有軍伍出身或武藝在身的人。


    這一關,要過吳敢的手。


    但凡來應聘的,都得和他過幾招,得了認可才行。


    最後選中三個拳腳好手,走雇傭合同。


    白天來,晚上歸。


    還立了排班表。


    除此之外,四個麻利小夥負責雜活。


    打掃庭院,搬運物件,樣樣都有人管。


    就連洗衣這種活計,也請了兩位手巧的中年婦人。


    日子久了,澄園漸漸熱鬧起來。


    護院早晚巡邏,鏢師陳三主動教年輕護院武藝。


    幫工分頭幹活,動作麻利。


    洗衣婆子在後院井旁搭了架子,晾曬的衣物一片齊整。


    花匠每日照顧綠植,最近從花圃移植的不同品種的菊花。庭院架子上一片花團錦簇。


    虞蘇立在廊下,看著這一切,嘴角微揚。


    可不是麽,她也算個小地主了,隻可惜還沒置辦下田產。


    “這下可輕鬆多了。澄園總算像個樣子。”她轉頭對婁姑說。


    婁姑笑著應道:“是啊,多久小姐,澄園越來越有氣象。日後誰還敢欺負咱們?”頓了頓又惋惜道,“可惜沒買上幾畝良田。”


    京城周邊的良田,早被達官貴人瓜分幹淨。但凡有賣出的消息,還沒等虞蘇聽到,就已經易了主。


    “不如請王爺幫忙留意?”一旁青葵提議。


    虞蘇搖搖頭。


    老麻煩別人,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況且陸玄昭對她的態度,越發曖昧不明。


    她心下一緊,警覺起來。


    如今的日子,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嗎?無拘無束,自在安然。


    她不想改變,更不想嫁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距離。


    點到為止,適可而止。


    秋日微涼,陸玄昭正抱著打理幹淨的阿黃,準備帶它去澄園。


    阿黃趴在他懷裏,眼神靈動,顯得格外乖巧。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長公主府的侍從騎馬飛奔而至,麵色焦急地稟報:“王爺,郡王病得很重,長公主請你去一趟。”


    陸玄昭臉色微沉,抱著阿黃的手微微收緊,片刻後,他沉聲吩咐:“備車,調頭去長公主府。”


    馬車停在長公主府外,陸玄昭大步走進內院,正見長公主站在廊下,眉眼間透著幾分疲倦。


    自從劉駿案後,長公主與陸玄昭之間的感情早已生了嫌隙,兩人多年積累的親情幾乎消耗殆盡。


    但即便如此,長公主並未阻止陸玄昭與阿月的來往。


    “阿月怎麽樣?”陸玄昭直接問道。


    長公主轉身看他,眉宇間帶著憂愁:“大夫說是憂思過度。”


    陸玄昭皺眉:“憂思?阿月是因為什麽事?”


    長公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你自己問他吧。”


    陸玄昭推門進屋,隻見阿月半靠在榻上,麵色蒼白,目光呆滯。


    見陸玄昭進來,他的眸子微微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這是怎麽了?”陸玄昭走到榻邊,聲音柔和了幾分。


    阿月低頭,語氣自嘲:“表舅,我是不是很沒用?連母親的期待都做不到,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陸玄昭心中一緊:“你想要什麽?”


    阿月目光閃動,喃喃道:“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見她一次?”


    陸玄昭的手指輕微顫了顫,心底一陣喘不上氣。


    他當然知道阿月口中的“她”是誰。


    他強迫自己冷靜,輕聲問:“若是你真的想見她,我可以帶你去。”


    阿月怔了怔,露出幾分自卑的笑:“去了又能如何?母親若知道,隻會加倍針對她。”


    這句話戳中了陸玄昭的心。


    他還在斟酌言辭時,門突然被推開了。


    長公主走進屋,眼眶濕潤,“阿月,你若真的想見,就去吧。隻要你開心,母親什麽都能忍受。”


    阿月愣住了,抬頭看著長公主:“母親的意思是……您接受虞姑娘了?”


    長公主笑得極為溫柔,眼中卻帶著難以捉摸的深意:“隻要是你想要的,母親都可以接受。”


    阿月眼底閃過一抹驚喜,似乎沒想到母親會如此通情達理。


    陸玄昭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


    虞蘇立在前院,望著那輛停穩的青漆馬車。


    車簾掀開,陸玄昭抱著阿黃走下來。


    車夫忙放下檀木雕花的腳蹬,墨色車簾輕輕搖動,阿月那白皙的臉出現在簾後。


    他身穿一件織金暗紋的厚重外袍,墨發用一根白玉簪高高挽起,眉目柔和,氣質清雅,可臉色蒼白,頗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阿月笑著開口,聲音輕柔:“虞二姑娘,我這樣冒昧叨擾,不會打擾到你吧?”


    來都來了,難不成趕回去?


    虞蘇深吸一口氣,盈盈一笑:“怎麽會?我還正想向你們炫耀我的新家呢。”


    邊笑著,邊引二人入內。


    陸玄昭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幾個新麵孔身上:“招了不少人手?”


    “沒辦法,這宅子太大,僅靠我們幾個人可打掃不過來。”


    虞蘇暗自感慨,這個時代的人工確實便宜。


    想當年在國外,隨便通個下水管都要大出血,什麽都得自己來。


    幾人來到內院,隻見池塘邊幾個小廝正赤著腳踩在齊膝的水中,有的用竹篙撐著清淤船,有的拿著網兜打撈枯萎的荷葉。


    岸邊擺著幾個木桶,裝滿了淤泥。


    阿月看著這一切,有些不解:“池塘清得這麽幹淨,是打算養什麽?”


    “江南有養珍珠貝的傳統,尤其在這種靜水池塘裏,與鯉魚混養最是尋常。我想試上一試。看幾年後能不能收點珍珠。”


    陸玄昭嘴角微揚:“你竟還通曉漁事?”


    “不通曉,但這不妨礙我嚐試。”虞蘇笑道,“如今我也算是個創業之人了。”


    陸玄昭低笑,目光卻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阿月看著虞蘇的眼神滿是崇拜。


    這樣自由自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多麽美好。


    轉過一處回廊,陸玄昭注意到牆邊立著幾個草靶。


    靶心處零星釘著幾支箭,準頭還算不錯。


    “這是你射的?”陸玄昭問。


    聞言,虞蘇點頭,拿起那把練習弓,略顯粗糙的木紋襯得她手指更加白皙修長。


    他看著她低頭隨意撥弄了一下弓弦,微風拂過鬢邊,幾縷烏絲吹散在耳旁。


    又聽她道:“吳敢每日教我些粗淺功夫,總得強身健體才是。隻可惜這弓箭不太趁手。”


    陸玄昭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眸色微暗。


    那確實隻是把普通的木製長弓。


    他暗自記下,隻等下一次來時便送上一副上好的柘木弓。


    這弓要輕巧些,適合女子使用,若有幸請到京城最好的弓匠打造,再好不過。


    剛要開口,卻在這時,阿月眉頭微蹙,沉聲道:“這種弓,用著怎麽行?改日我送你一副好弓。”


    虞蘇擺了擺手:“不用。現在這把我已經練得順手了。”


    “箭術可不是隨便學學的,你若是用不趁手的弓,時日久了,手腕和肩膀都會受傷的。姐姐若真打算學,到時我讓人給你挑一副最適合你的。”


    都這樣說了,虞書哪裏還拒絕?


    於是點了點頭說:“那就麻煩郡王了。”


    阿月見她應下,眉宇間染上一抹淺淺的喜色,語氣溫和:“不過是一副弓而已,姐姐不必多謝。”


    一旁的陸玄昭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滯。


    他沉默片刻,忽然開口,“既然弓箭的事有了安排,那我們今日也不必多叨擾了。”


    虞蘇一愣,抬眼看向陸玄昭,隻見他眉宇沉靜,似乎斂著什麽情緒。


    “王爺這就要走了?”虞蘇問。


    陸玄昭抬手拍了拍阿黃的腦袋,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阿月,“阿月的身子才剛好一些,不宜在外久留。”


    阿月聞言,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


    連眼中都帶著幾分不解,委屈道:“表舅,我不過是陪您一同來看看,也不過片刻工夫,怎的便成了叨擾?”


    陸玄昭神色如常,“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事。若因此耽誤了,長公主那邊隻怕會責怪我。等你修養好,再叨擾虞二小姐吧。”


    虞蘇聽到這話,唇邊的笑意微微一頓。


    她不是不喜歡阿月,隻是……


    就他那個母親,她是真怕了。


    虞蘇笑了笑,打趣道:“王爺這麽緊張郡王的身體,倒顯得我像個不近人情的人了。郡王,你就聽王爺的話吧,我這隨時歡迎。”


    歡迎個鬼!


    這話說得虞蘇自己都不信!


    拜托你倆一定要聽出弦外之音啊!


    阿月聽完,眼睛卻亮了起來,嘴角的笑意重新漾開,“既然表舅這麽說,那我便不多留了。”


    說完,微微拱手,語氣裏帶著些許期待:“姐姐,今日多謝款待。改日我再來看你。”


    虞蘇笑眯眯,“好說好說,期待下次郡王來,我還等著試您的好弓呢。”


    待二人走後,虞蘇深吸一口氣。


    下次?還是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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