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與趙哲匆匆趕到長公主府,滿臉惶恐,跪在廳前連連磕頭。


    趙哲一腳踹在趙慶胸口,怒斥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惹出這樣的亂子,還敢驚擾殿下!”


    趙慶被踹得趔趄,卻不敢還嘴,滿臉哭喪:“殿下,小人知錯,可實在是逼不得已啊!若不是那女人看到不該看到的,小人也不會痛下死手。”


    長公主倚在扶手椅上,指尖輕敲著扶手,冷冷掃了一眼趙慶,眼中閃過厭惡,“趙哲,你這弟弟倒是個會惹事的,前腳刑部尚書剛走,你們兄弟倆就來了,消息倒挺靈通。”


    “不過,你們慌什麽?本宮既然應了你們,自然會保你們無事。”


    趙慶抖如篩糠,不停磕頭:“殿下恕罪,小人不敢懷疑殿下的能耐,可玄王殿下今日親自去了刑部,威逼尚書重新審案。這事若真被他查下去,恐怕……”


    長公主倏地一拍扶手,目光森寒:“查?查到哪裏去?那劉家子已經認罪,凶器人證皆在,如何翻案?我那好弟弟隻怕無功而返,倒是你們別自亂陣腳。”


    兩人連連點頭。


    ·


    阿月剛剛退燒,身體仍未完全康複,卻執意換了衣袍,要出門透透氣。


    墨台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勸道:“郡王,您才剛好,還是歇著吧,外頭夜露重。”


    阿月隨手理了理衣袖,憂心忡忡,“無妨。許久未見虞二姑娘,我還未親自和她道謝,你可知她最近可好?”


    墨台一愣,卻不禁說漏了嘴。


    “郡王還是別去的好,虞小姐……虞小姐前些日子差點被長公主召見處置。”


    阿月驟然停下腳步,回頭,眸光顫動,“母親要殺她?為何?”


    墨台猛地意識到說錯了話,連連擺手:“奴才失言!郡王千萬別去問!長公主若知道了,奴才的小命可就沒了!”


    阿月麵色冷如寒霜,眼尾因慍怒泛紅,抬步就要走去朝陽殿。


    墨台懊悔連連,跟在後麵苦勸:“殿下,萬萬不可!您越是表現出在意虞蘇姑娘,長公主就越發不滿。這件事追究下去,隻會害了她!”


    阿月充耳不聞,徑直往廊橋方向而去,眼神冷峻,腳步不停。


    眼看快到長公主院子,墨台再也忍不住,一狠心,撲通一聲跪在阿月麵前,伸開雙臂攔住去路。


    “殿下,您心悅虞蘇姑娘就更不能這樣!長公主最不喜失去掌控,您為見她私自去清隱寺遇險,這件事您以為長公主會怪您嗎?她隻會怪虞蘇姑娘!”


    阿月的腳步終於頓住了。


    他立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頎長,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清寒中,臉色難看至極。


    沉默許久,他終於開口,聲音疲憊無力:“你說得對,我什麽都做不了。”


    阿月目光看向長公主院子的方向,那燈火通明的殿堂似一座高牆,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站在那裏,沉默片刻,正準備轉身,卻見兩個身影從側門匆匆溜入。


    “趙哲?”阿月認出了母親的心腹,身旁那個低頭哈腰的,正是他弟弟趙慶。


    他心中一動,壓低聲音道:“墨台,隨我過去。”


    墨台一臉驚恐,低聲拉住他:“郡王,不可!這府裏守衛森嚴,長公主發現了您在這裏……後果不堪設想!”


    阿月目光沉靜,“我隻是去看看,沒事的。母親不會拿我怎樣。”


    墨台哭喪著臉,卻隻能跟著。


    長公主當然不會對郡王如何,隻會敲打他們這群做奴才的。


    他們一路繞過侍衛,到了正廳外,見門內光亮透出,一絲絲對話聲隱約傳來。


    門外守著侍女欲要通傳,阿月露出笑容,低聲道:“別驚動母親,我給她送點東西,想給她一個驚喜。”


    侍女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放行。


    阿月緩步靠近屏風,隱在暗處,豎耳傾聽。


    長公主冷笑:“表弟徒勞一場,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翻出什麽花樣。”


    趙哲低聲應道:“殿下,您放心,趙慶那天動手的痕跡早已抹幹淨,證人全都買通了。玄王再怎麽查,也不可能找到漏洞。”


    長公主輕哼一聲,語氣冰冷:“玄昭性子耿直,總要為平民百姓討個公道,真是難得的好表弟。可惜,世道艱險,他的心善留不住命。”


    趙哲恭維道:“殿下英明,刑部尚書已經按您吩咐處理,明日午時三刻劉駿便會問斬,到時玄王也無力回天。”


    阿月聽得心中一沉,麵色漸漸凝重。


    他咬牙轉身離開,低聲道:“墨台,快走,去通知舅舅。”


    ·


    另一邊。


    虞蘇沒想到自己深夜還能被叫到正廳。


    出乎意外的,正廳燈火通明,虞家幾人悉數到場。


    關玲兒縮在角落,眼神飄忽不定。


    張氏臉上盡是運籌帷幄的得意神色。


    虞娟麗坐在下首,嘴角帶笑,還挑釁地衝虞蘇挑了下眉毛。


    “來來,二丫頭,坐吧。”虞洪秋揮揮手,語氣難得溫和。


    虞蘇警惕地掃了一眼眾人。


    這些人笑眯眯,準沒好事。


    “父親深夜召見,有何事?”她坐下,微微抬眸。


    虞洪秋清了清嗓子,臉上擠出幾分慈愛:“是這樣,我聽說……玄王殿下賞賜了你一處宅子?”


    虞蘇眉梢微挑,漫不經心地點頭:“是有這麽一回事,王爺說是感謝我救命之恩。”


    “你這孩子,年紀輕輕,住那麽大的宅子豈不是太過招搖?”虞洪秋語重心長,“不如交給為父代為打理,等你出嫁時,再給你添作嫁妝可好?”


    虞蘇心中冷笑,嘴上卻帶著恭敬:“父親說得有道理。隻是我這命格,還能再出嫁嗎?”


    “話雖如此,說不定也能遇到那種命格萬裏挑一,與你絕配之人呢。”


    虞蘇輕輕笑了一聲:“父親才答應我,讓我單獨住,不嫁人,一輩子好好旺家裏。才幾個時辰,爹爹就反悔了啊?”


    虞洪秋臉上的慈愛頓時僵了一瞬,幹咳一聲,“你這孩子,怎麽能把父親的話理解成反悔呢?我這不是替你考慮嘛。雖說命格有些特別,但未必就真的無緣好人家。這宅子嘛,暫且由為父打理。你年紀輕輕,怎能自己住出去?傳出去,不是要讓人笑話?”


    這老登,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虞蘇剛為自己爭取到一點自由而鬆口氣,沒想到立刻就碰上這麽個得寸進尺的,頓時胸口一股無名火直往上竄,連呼吸都憋得慌。


    隻見一旁張氏立刻接過話頭,語氣親切:“就是啊,蘇丫頭,你再怎麽想要單獨住,這也不合規矩。再說,這宅子那麽大,你一個人住也冷冷清清的。不如聽你父親的,才是正理。”


    虞娟麗坐在一旁,輕笑著插了一句:“二妹妹這話說得倒是新鮮,你自己都覺得嫁不出去,那這宅子豈不是白送了?還不如全家一起享受呢,正好也替你分擔些負擔。”


    虞蘇深吸一口氣,不急不緩,“爹爹,你們說得都不錯,隻不過這宅子,是玄王殿下特意賞賜給我的。王爺交代過,此宅雖在我名下,但不可以輕易轉贈他人。房契已過,這就是我的私人財產。”


    虞洪秋臉色微變,“這……哪裏用得著改動?你還是虞家的姑娘,宅子歸我們一家人打理,也是應當的。未嫁從父,一個姑娘家怎麽打理自己的私財?”


    虞蘇目光微微一冷,“父親這麽一說,我倒有些不解了。王爺說這是謝禮,卻成了全家的東西?敢問父親,這樣的說法,王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責怪於我吧?”


    虞蘇生氣歸生氣,但也清楚時下規矩擺在麵前,隻好暫時搬出陸玄昭的名頭壓製。


    可她沒想到,對方竟能更進一步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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