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娟麗頓時怒火中燒,抬手就要打虞蘇一個耳光。


    誰知虞蘇眼快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怕是打錯人了。”


    她輕笑著,語氣裏帶著幾分譏誚。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虞娟麗咬牙切齒地問,“所以你才讓那對母子住進來?”


    虞蘇甩開她的手,慢條斯理道:“這你要問父親大人才是。我一個小輩,哪有那麽大的本事,能讓關氏母子住進來? ”


    “爹,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虞娟麗轉向父親,語氣裏帶著幾分質問。


    虞洪秋有些尷尬。


    養外室私生子確實不光彩,尤其還鬧到女兒麵前。


    “我虞洪秋一生為官盡心盡責,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百姓。唯獨這膝下無子一事,愧對列祖列宗!”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著幾分怒意,“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個道理你也知道,這麽多年我後院就你母親一人,可她不能生,我也被逼無奈啊,不能輪到我這一輩,就斷了香火啊。”


    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關玲兒,又道:“我念著夫妻情分,這些年連個通房都不曾納。如今天可憐見,總算有了子嗣,你母親不替我考慮考慮,反倒大鬧。這般不顧體統,簡直打我的臉。”


    “阿娘……”虞娟麗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她想為張氏說話,可骨子裏受到的教養思想卻讓她無法認同母親的做法。


    她下意識地理了理雲鬟上的珠釵。


    這支南珠釵還是上月爹爹送她的。


    爹爹說她是他的掌上明珠,眼見虞蘇婚事有了著落,爹爹也在擔心她的婚事,還說下月長公主生日宴要帶她相看戶部侍郎家的公子。


    戶部侍郎家那可不是虞家可以高攀的。


    可爹說,她的婚事比他的臉麵重要多了。


    就算被拒絕也要試一試。


    想到這,虞娟麗不由得蹙起眉頭。


    來往的閨中密友,哪家後院不是三妻四妾?


    吳家四小姐嫁的那位七品官員,府上就養了兩房姨娘。


    李家姐姐家中更甚,她父親後院裏養了四,五個通房丫鬟,庶女庶子一大堆。


    相比之下,她爹這些年來一直潔身自好,如今不過是要個兒子,納個妾室罷了。


    隻要關氏母子安分守己,她這個嫡女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影響。


    “娘,你也消消氣。”虞娟麗輕聲勸道,“爹身為朝廷命官,總不能無子承繼……”


    話音未落,就見張氏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麻木地聽著虞娟麗又道:“不過是納個妾室而已,母親何必如此大動幹戈?父親已經很克製了。這些年來,父親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誰人不說他是好男人。娘,前院的人都在等著在,你別鬧了。”


    張氏渾身發抖著,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心口一陣絞痛。


    母親的痛苦遠不如父親重要是嗎?


    這就是自己懷胎十月,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


    如今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時候,給了她最後的一擊。


    張氏哈哈大笑,“好啊,好啊!這就是我養了這麽些年的女兒。”


    虞娟麗抿了抿唇,偏過視線。


    那叫她如何?支持母親和父親大吵大鬧?


    母親平日很拎的清,今日怎麽這麽不可理喻。


    虞蘇站在廊簷下,看著失魂落魄的張氏,心中百味雜陳。


    前世身為現代女性,她又何嚐能接受得了三妻四妾的封建陋習?


    明明是正室卻要看著小三和私生子登堂入室。


    某種程度張氏也挺可悲的。


    一想到張氏曾經如何在眾人麵前玷汙她的名聲,如何暗中指使丫鬟害她……虞蘇心中又生出幾分快意。


    既然張氏要作惡,那就該承受惡果。


    看著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正室夫人在自己麵前痛不欲生,虞蘇隻覺得這報應來得恰到好處。


    她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的冷意。


    窗外,驟雨漸歇。


    虞洪秋整好了衣冠,沉聲道:“前院還有客人等待,這些家事,便到此為止。張氏,你莫要在胡鬧了,好生安頓關氏母子,我兒子若有一點差池,我、我和你沒完。”


    說完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張氏胸口發悶,呼吸堵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


    好極了,這賤人母子闖進門來,到頭來還要她這個正室來安頓。


    虞洪秋這個不要臉的。


    關玲兒見虞洪秋走遠,眼睛裏的怯意褪去了幾分。


    她跪著往前蹭了兩步,聲音柔柔道:“大奶奶,我母子二人隻求活路。求大奶奶開恩。”


    她說著,還不忘用帕子輕輕擦拭眼角未幹的淚水。


    “放你娘的屁!”張氏冷笑,“虞洪秋這些年都不把你們母子接回府,怎麽突然想起納你進門了?定是你這個小妖精不安分,眼看孩子大了,想要謀劃個前程是不是?”


    關玲兒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她低垂著頭,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大奶奶明鑒,東兒馬上就四歲了。前些天老爺看著他,見到他聰慧可人,就說東兒該啟蒙了。這才安排我們母子進府。”


    “嗬嗬,啟蒙?”張氏冷笑,“你倒打得好算盤。”


    關玲兒垂首道:“大奶奶,我知道你恨我。可東兒到底是虞家的血脈,你忍心看著他一輩子做個上不得台麵的私生子嗎?”


    “嗬,”張氏冷笑一聲,“又不是我的兒子,我為何不忍心?”


    關玲兒眼中精光一閃,仿佛等的就是這句話:“若大奶奶能善待東兒,不如……”她故作遲疑片刻,“不如就讓東兒過繼到大奶奶名下,東兒也好光明正大地喊您一聲娘。”


    這話如同記悶雷,炸得張氏愣在原地。


    過繼?這賤人這倒是好算盤!


    一旦過繼到嫡母名下,這孩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了。


    過繼的孩子雖非親生,卻與嫡出無異。


    日後虞家的家業、田產,鋪子都要落到這野種頭上!


    憑什麽,這些都是她娘家的東西。


    虞洪秋的俸祿能值幾個錢。


    “你做夢!”張氏厲聲喝道,“要過繼,大可找我娘家兄弟。讓你那野種占了我的家業,做你的春秋大夢!”


    關玲兒聽到這句話,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她原以為張氏會因為無子的壓力而心動,不想這個女人寧願從娘家過繼子嗣,也不願意收養丈夫的親生骨肉。


    虞蘇在旁邊看得明白。


    關玲兒這步棋,當真是打得高明。


    若張氏答應過繼,她可以借助兒子在虞家站穩腳跟,日後更好地施展手腳。


    若張氏拒絕,她可以在虞洪秋麵前添油加醋,說張氏容不下他的骨肉,離間他們夫妻感情。


    這般算計,當真是進退都占了上風。


    甚好,甚好。


    就是這樣去鬥吧。


    虞蘇望著院中搖曳的葉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麵對這樣的對手,張氏隻怕連睡都得睜著一隻眼睛。


    更加沒精力對付自己了。


    快進入八月了,隻要拿到真遠大師的批命,她也能過自己的清靜日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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