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實在小院擺弄花草。


    南院雖小,但在她眼中,這是溫馨的家。


    小姐喜歡花草,雖不常打理,但秋實自己樂在其中。


    她從小反應遲鈍,旁人嫌她笨拙沒耐心,可這些花花草草卻從不嫌棄她。


    虞蘇站在窗前,看著秋實那紅撲撲的臉頰和滿臉的笑意,心裏也跟著輕鬆起來。


    秋實笑嘻嘻地抬頭:“小姐,我去摘幾朵荷花給裝飾書案,肯定好看!”


    以前照顧小姐的活兒全是春華在管,春華姐姐嫌她笨,總是找各種粗活把她支開。


    現在春華姐姐不在了,她成了大丫鬟。


    沒人再用嚴厲的眼神盯著她做事,她的每一天似乎變得更幸福。


    “春華姐姐她總是那麽能幹,肯定是去了更重要的地方吧。”


    去了,就別回來了啊。


    秋實采完荷花,抱著花興衝衝地往南院走去。


    小徑的拐角處,迎麵遇上了虞娟麗院裏的三個丫鬟。


    領頭的春香一眼瞥見秋實懷中的荷花,頓時冷笑道:“傻子,誰讓你摘這花的?”


    秋實愣了一下,輕聲道:“我摘的,是給我家小姐的。”


    三個丫鬟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不懷好意。


    大小姐虞娟麗吩咐過,見到南院的人不用給好臉色。


    春香想表現一番,便上前一步,冷笑道:“這花不錯,我替我們家小姐收下了。”


    說著,便一把搶過秋實手中的荷花苞。


    秋實愣住了,連忙大喊:“還給我!這是我家小姐的花!”


    春香嗤笑一聲,眼神輕蔑:“庶出的小姐也配跟嫡出的小姐爭?什麽東西!”


    話音未落,春香抬腳便狠狠踹向秋實的腹部。


    秋實猝不及防,被踢倒在地,泥土沾滿了她的衣裳。


    她滿臉惶然,不知所措,隻想著說好的要把荷花帶回去給小姐。


    秋實忍著疼,爬起來又衝向春香,想奪回荷花。


    可她哪裏敵得過這三個年長的丫鬟?


    幾人圍上來,拳打腳踢,一陣亂打,秋實被摁倒在地,毫無還手之力。


    花苞在爭奪中也被揉爛了,春香嫌晦氣,隨手將荷花扔在地上,眼神輕蔑。


    她俯下身,一把揪住秋實的雙髻,“還真是個倔骨頭,花還你了,瞧瞧,都被你弄爛了!”


    秋實的頭發被扯得生疼。


    她仍咬緊牙關,緩緩站起,雙手顫抖著抱起地上那幾朵被踩爛的荷花,嘴唇蒼白,卻一字一句道:“這是我家小姐的花。”


    春香幾人見狀,嬉笑連連:“好好好,是你家小姐的花,不跟你搶了。”


    她們的目的達到了,便趾高氣揚地轉身離去。


    秋實捂著腹部,身子顫抖著,一點一點地挪回南院。


    手裏仍緊緊抱著那幾朵殘破的荷花,滿臉委屈,卻沒有流一滴淚。


    ·


    秋實抱著幾朵被打蔫的荷花,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南院。


    虞蘇正倚在窗邊,瞥見她狼狽的身影,眉頭一皺:“怎麽回事?一臉灰,衣裳也髒成這樣?”


    秋實笑了笑,把荷花插在書案的花瓶裏,聲音有些疲憊:“小姐,我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想回去躺一會兒。”


    “不舒服就快去休息吧。”虞蘇開口。


    待秋實離開後,她的目光落在那幾朵殘敗的荷花上。


    虞蘇心中微動,有些不放心,決定給秋實請大夫。


    可要請大夫進後宅,得經過張氏的同意。


    到了張氏的院子,卻沒見到張氏本人,迎來的是陳嬤嬤。


    “二小姐找夫人有事嗎?”


    虞蘇直截了當:“我身邊的丫鬟臉色不好,我想請大夫來瞧一瞧。”


    陳嬤嬤冷笑一聲,不屑地道:“一個丫鬟,賤命一條,請什麽大夫?”


    虞蘇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聲音不疾不徐:“陳嬤嬤,你最好記住你這話。哪天你病了,也別請大夫,畢竟你也是賤命一條。”


    陳嬤嬤臉色微變,輕哼一聲,轉身不情不願地去稟告了張氏。


    張氏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


    以春香為首的小丫鬟打了秋實,早就跑去虞娟麗那裏邀功了。


    虞娟麗聽了高興,便同張氏說了這事。


    張氏正想找機會收拾虞蘇,直接出手不合適,但若是同輩人之間的打鬧,便顯得再正常不過,尤其是丫鬟之間的事,哪裏用得著她出麵?


    沒過多久,陳嬤嬤出來了,笑得陰陽怪氣:“已經快天黑了,夫人說,明兒再請大夫吧。”


    顯然張氏鐵了心想拖延。


    虞蘇冷眼旁觀,隻能暫時回去。


    回到院裏,虞蘇心中盤算片刻。


    換了身男裝,從院中偏僻的小狗洞鑽了出去,親自跑到藥鋪,向藥師描述了秋實的症狀,拿了副藥回去。


    “李嬤嬤,把這副藥煎了,給秋實喝下去。”虞蘇吩咐道。


    李嬤嬤是張氏派來的教養嬤嬤,年紀很大,瘦小幹癟,但慈眉善目,平日裏虞蘇對她還算客氣,偶爾讓她燒燒水、看看爐子。


    南院雖小,但清幽雅致。


    虞蘇的房間正對著桑葚樹,坐北朝南。


    兩側各有一間耳房,以前是春華一間,秋實和李嬤嬤一間。


    如今春華走了,秋實也沒有搬過去,還是和李嬤嬤住。


    小丫頭說,李嬤嬤年紀大了,起夜困難,住一起方便照顧。


    真是個心善的小女孩。


    虞蘇走進秋實住的耳房。


    這裏並不寬敞,光線也昏暗,並排擺放著兩張床榻。


    秋實躺在床上,臉色發白,但見虞蘇進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想要起身。


    虞蘇忙製止道:“你躺著吧,別起來。”


    秋實聽言,靠回了枕頭,虛弱地笑了笑。


    虞蘇走到床邊,眼神溫和:“等你好了,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向來不虧待自己,更不會讓旁人欺負自己人。”


    秋實艱難地點了點頭,嘴唇微微開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虞蘇呆了小一會,看秋實睡意朦朧就離開了。


    夜深人靜。


    秋實縮在被子裏,突然開始說胡話,聲音斷斷續續。


    “娘親……你來了……娘親,我好疼……”


    李嬤嬤睡眠淺,被秋實的呢喃聲驚醒,急忙點燃油燈走到床邊。


    她摸了摸秋實的額頭,冰冷得不像話,呼吸也微弱無力。


    李嬤嬤心疼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忙扶著床邊站穩,卻差點因為手腳發軟而險些跌倒。


    這孩子怕是撐不過去了。


    秋實雖說平日裏有些傻乎乎的,但人心地善良,待人孝順。


    看著她如今虛弱不堪,李嬤嬤心如刀割,跌跌撞撞地衝到正房,急促地敲門。


    “小姐!不好了!秋實怕是要不行了!”


    虞蘇被敲門聲驚醒,猛然坐起身。


    她沒來得及換衣裳,便穿著裏衣匆匆趕往秋實的房間。


    一推開門,燭光映照在秋實的臉上。


    她的嘴唇已經發紫,身體蜷縮在被子裏,呼吸弱不可聞。


    “怎麽會這麽嚴重?”虞蘇的心一緊。


    李嬤嬤一個勁抹著眼淚。


    “我瞧她吃了藥,還以為睡一覺就好了。平日裏這丫頭身子骨硬朗,上躥下跳的,從沒見她生過什麽大病,怎麽這次這麽嚴重?”


    此時已是深夜,院中靜謐,隻有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虞蘇心急如焚,匆匆跑出屋外。


    院子中間立著一棵高大的桑葚樹,枝繁葉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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