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蘇立在街市一角,似有所感,朝著欄台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四目相對。


    她眼神平靜如水,不帶半點波瀾,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傅懷溪想象過無數重逢時的場景,唯獨沒想過被人如此無視。


    他咬緊牙關,指節因用力泛白。


    去年的七夕節,也是這樣的街市,她站在燈火闌珊處等他。


    當時她眼中盛滿星河,看向自己時總是笑意溫柔。


    他們相約看燈,躲在無人處偷偷牽手。


    不到一年,全都變了。


    她明明看到自己,卻毫無反應。


    是徹底放下自己,還是壓根沒愛過他?


    心口像被什麽狠狠堵住,屈辱與驕傲編織成網,困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傅懷溪素來風光霽月、桀驁不馴,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麵前低頭。


    可現在他竟然後悔了。


    他怕自己下一刻會失控,衝下去挽留她,求她別對自己如此絕情。


    可虞蘇已轉身離去,背影逐漸消失在人群中。


    傅懷溪久久沒有回神。


    春華匆匆趕回來,臉色滿是喜悅,“世子爺,您找我?”


    傅懷溪側目,眉頭微蹙,眼神似有若無地掃過樓下空蕩的街角,“你去哪呢?”


    “回世子的話,奴婢去見了自家大伯,沒成想在遇到了虞二姑娘。”春華眼角偷偷瞥向著世子。


    傅懷溪手指在茶灘邊緣輕輕摩挲,聲音冷淡:“哦?你大伯如何?”


    “我大伯賣冰糖葫蘆為生,生意還不錯。”


    一旁的春生沒有說話,唇瓣抿了下。


    誰真想問你大伯了?


    春生急道:“回世子爺,我去時看到春華大伯和兩個姑娘吵起來了。”


    “對,是虞二小姐,她……”春華話未說完,傅懷溪茶盞已重重磕在桌麵上。


    傅懷溪側臉,劍眉輕蹙:“誰允許你提她?”


    春華一驚,連忙跪下:“奴婢知錯。”


    “說下去。”傅懷溪卻又開口,“既然開了口,便說完。”


    “小姐她的日子好像過得並不如意。我走了後她隻能講秋實那個丫頭提上來,身邊顯然無可用之人,而且,小姐打扮極其素淨,想來離開了世子爺,生活並不算富裕。”


    “多嘴,”傅懷溪道,“我可沒問她過得好不好。”


    春生這次越發抿住自己的唇。


    是誰在口是心非,他就不說了。


    春華一時急了,看了眼春生,帶著責怪。


    要不是他起的頭,她如何會提起虞蘇,害的她被世子責怪。


    此時傅懷溪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春華,目光譏誚:“一個詭計多端,玩弄感情的人,值得我過問嗎?”


    春華心頭一緊,連忙俯首認錯:“世子,奴婢錯了,奴婢也不提虞二姑娘了。”


    話音未落,脖子卻忽然被一隻修長的手扼住。


    傅懷溪的臉近在咫尺,俊美如畫,可眼中卻冰冷刺骨,帶著滲人的殺意:“本世子方才說了什麽?”


    “奴……奴婢該死,也不再提那人……”


    傅懷溪輕哼一聲,抬起手,轉過身向窗外看去,冷聲道:“還不快滾?”


    春華跌坐在地,連忙哭著退下。


    走出包間後,春華一把拽住春生,眼神裏滿是埋怨:“要不是你,我怎麽會被世子責怪!”


    春生忍著笑,翻了個白眼,冷聲道:“對對對,怪我。是我看不明白世子爺心,行了吧?”


    春華哼了聲:“下次你別多嘴了。”


    春生道:“你放心,你就是找死我也不多嘴了。”


    春華直接爆粗口:“我呸,放你娘的屁。”


    春生氣得頭發都要豎起,“名字與你相似,真是晦氣。”


    ·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兩人的興致。


    虞蘇帶著秋實繼續逛小吃街。


    午後的陽光灑在青石板上,染出一片暖意。


    虞蘇與秋實沿著熱鬧的慶春坊大街漫步,空氣中飄蕩著各色小食的香氣。


    “小姐,你看旁邊在賣烤串!”秋實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攤位。


    羊肉塊在火上翻滾,“嗞啦”作響,一陣陣煙熏香味勾的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攤主正揮動蒲扇,一股股熱浪映得他的臉龐通紅。


    京都繁華,與北方遊牧民族的貿易往來頻繁,羊肉供應充足。


    是以時人每年要食用大量的羊肉。


    攤主抹了一把汗,憨厚的麵容上帶著笑,“姑娘,來一串嚐嚐?肥瘦相間,好吃得很咧!”


    秋實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看著虞蘇。


    虞蘇笑道:“想吃就買。”


    她掏出十二文錢遞過去,接過兩串熱騰騰的羊肉串,又蘸了點攤主自己調的醬。


    二人咬了一口,外焦裏嫩,好吃極了。


    秋實咬一口便讚歎一聲,虞蘇也覺得滋味不錯,不由得跟著放慢了腳步,細細咀嚼品味。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吃。


    好在大街上有不少人都如此,虞蘇也就不覺得難為情了。


    前方突然響起一陣歡呼,隻見一群人圍成了個圈,人頭攢動,熱鬧至極。


    秋實踮起腳尖張望:“小姐,前麵是耍雜技的!”


    虞蘇點頭,“要去看看嗎?”


    秋實點頭如搗蒜,“想看想看。”


    “那就去看。”


    二人牽著手也湊了過去。


    人群中央是個光著膀子的壯漢,皮膚古銅,肌肉線條明顯,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


    他手持火把,正在做準備。


    “諸位,看好了。”


    壯漢深吸,舉起火把靠近嘴邊。


    猛地一吹,火舌騰空而起。


    “好!好!”


    人群發出陣陣驚豔,虞蘇也不禁鼓掌。


    雖說她在後世也見經過類似的表演,但這般功力確實得了。


    秋實看得目不轉睛,連手裏的羊肉串都忘記吃了。


    虞蘇站在最外圍,就在此時,一輛描金鏤花的華貴馬車從街邊駛過。


    馬車碾過青石板,發出轔轔車輪聲。


    車廂上雕刻著精美的鳳紋,又以寶石裝飾,連帷簾都是一尺難求的雲緞製作而成。


    虞蘇看得出神,簾子突然被一隻手挑起。


    那隻手,指節分明,膚若凝脂,連手背上的青色經絡都看得清楚。


    接著,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龐出現。


    那人眉心一點朱砂痣,容色清絕,說是觀音下凡亦不為過。


    虞蘇一時竟分不清對方是男是女,隻覺得那份美態,叫人移不開眼。


    人群中又爆發喝彩聲,將虞蘇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這次,我要挑戰三丈高的火柱!”壯漢扯著嗓子喊道,聲音中帶著幾分豪氣。


    眾人頓時沸騰起來。


    壯漢抓起酒壇,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臉部已見酡紅。


    他深吸一口氣,將火把舉到唇邊,腮幫子鼓得渾圓。


    霎時間,那火柱衝天而起,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意外陡生。


    那道火柱頓時失去了控製,如脫韁的烈馬,朝著人群直撲而去。


    更糟糕的是,正是秋實所站的方向。


    尖叫聲四起,眾人驚慌失措後退。


    “秋實小心!”


    虞蘇一把拽住秋實往後撤。


    秋實被她扯得一個踉蹌,後退數步。


    雖避過那道火光,兩人卻重心不穩,一起摔倒在大街中央。


    “籲──”


    本來平穩行駛的馬車仿佛受驚了一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


    車夫拚命拉扯韁繩,卻難以控製受驚的馬匹。


    虞蘇心頭一緊,顧不得許多,用盡全力將秋實推向路旁。


    她自己卻在起身時一個趔趄,這才發覺腳踝劇痛難忍,顯著是方才躲避時扭傷。


    馬蹄在頭頂投下陰影,虞蘇看著那鐵掌離自己越來越近,瞳孔驟然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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