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荷宴在長公主府舉辦,京中名門世家幾乎悉數到場。


    大家心知肚明,這不過是為適齡貴女們提供的一場相親盛會。


    宴會晌午開始,日暮結束。


    因此晨曦初照時就要出發去長公主的別莊。


    虞府門口,仆從們忙碌地來回穿梭,將馬車和行李準備妥當。


    張氏和虞洪秋站在馬車外。


    張氏身著一襲繡有祥雲暗紋的曳地長衫,麵容恬淡。


    虞洪秋卻已顯出幾分不耐,目光時不時瞥向府門。


    站在一旁的陳嬤嬤也忍不住低聲道:“老爺,時辰不早了,二小姐怎麽還沒出來?”


    虞洪秋眉頭微蹙,抬手示意:“去催催,怎麽還不出來?”


    張氏輕笑一聲,“老爺莫急,蘇兒一向愛美,許是在精心打扮,花點時間也是正常。”


    虞洪秋望向站在旁邊的大女兒虞娟麗,她早已盛裝打扮完畢,正安靜地等候著。


    虞娟麗今日穿著一襲桃紅色襦裙,端莊秀麗又不乏活潑之態。


    虞洪秋心裏不免將二人暗自比較,心中的不悅又加深了幾分。


    虞娟麗湊到虞洪秋麵前,嬌聲說:“父親,妹妹確實一向如此,每次出門都要讓大家等她。母親心寬,倒是不著急,若換作我,早就讓人去催了。”


    她語氣輕鬆帶著幾分調侃,卻恰到好處地勾起了虞洪秋心中的不滿。


    虞洪秋沉默片刻,目光漸漸陰沉。


    他向來講究禮節,尤其是這種大場合,遲到可不是貴族該有的行為。


    張氏見虞洪秋神情不悅,輕輕歎息道:“好了,老爺別急。不如您帶著麗兒先去,我等蘇兒一道。”


    正在這時,輕緩的腳步聲從府內傳來。


    眾人抬眼望去,隻見虞蘇緩緩走出。


    她穿著一襲素淨的月牙白襦裙,衣衫上並無多餘的刺繡,唯有腰間係著一條暗花紋的素帶。


    虞蘇的步伐不急不緩,神情淡然。


    這身素淨與張氏和虞娟麗那般精心打扮的盛裝形成鮮明對比。


    不可否認虞蘇是好看的,明明素的過頭,偏讓她穿出世外仙姝的氣質。


    可好看歸好看,它不合時宜啊!


    “蘇兒,你怎麽穿得這麽素?”虞洪秋語氣中帶著不滿,目光掃過她那簡樸的衣衫,眉頭緊蹙。


    今日可是適齡公子與閨秀的大型相親宴,


    這種場合閨秀們自然都想展現風采。


    比一比誰的衣裳的華麗,誰的舉止、談吐和才情得體,總之所有閨秀們都力求在這宴會脫穎而出。


    穿得這樣樸素倒顯得虞家寒酸。


    張氏使了個眼神,身邊的嬤嬤連忙開口:“二小姐,夫人明明讓人送去了新衣,為何不穿?您穿得這般素淨,叫外人看了,豈不是以為我們夫人苛待了您?”


    張氏垂眸,聲音傷感,“我知你不喜我這個嫡母,但也不能這般寒了我的心。”


    虞洪秋沉了一聲,“既然你母親給你送了衣服?你為何不穿?”


    虞蘇上前微微福身,“嫡母的心意,蘇兒不敢辜負。女兒隻是覺得那身衣服不太合適,便沒有穿。”


    虞娟麗見狀,趁機發難,輕聲嘲諷道:“妹妹,今日可是長公主的賞荷宴,眾人都盛裝出席,唯你簡陋之極,難道是想故意引人注目?”


    虞洪秋皺了皺眉,“你說那身衣服不太適合?”


    說完,他看了一眼張氏,心中越發不滿。


    明明商戶出身,卻一股小家子氣,連個庶女都容不下。


    另一邊,虞蘇讓春華將衣服拿了出來,抖開在眾人麵前。


    乍一看,那衣服綢緞華貴,色澤豔麗。


    稍稍走近些,就能發現衣襟處有細密的蟲蛀痕跡,不明顯,但細看之下卻十分清晰。


    虞蘇滿臉委屈,“雖然這件衣服看上去極其華麗,可惜,蟲子啃得甚是厲害。若是穿了,隻怕更遭人恥笑。”


    張氏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這……這怎麽可能?我明明親自吩咐下人從庫房取的新衣,怎會成了這樣?怕是哪個下人疏忽了。”


    嬤嬤見勢不妙,立刻跪倒在地,“夫人,是老奴粗心,沒有仔細檢查。是老奴的錯,請夫人責罰。”


    虞蘇垂眸,淡淡說道:“嬤嬤的疏忽情有可原,但這種事若是傳出去,隻怕夫人會被人指責苛待庶女。”


    張氏強壓怒火,臉上勉強掛著笑容,“蘇兒所言極是,都是為娘沒有看好下人,竟讓你受了委屈。回頭定要好好管教這些不知輕重的奴才。”


    長公主宴會,張氏再沒頭腦也不可能愚蠢到故意給虞蘇一件破衣服。


    若是虞蘇穿得寒酸,丟人的不僅是她自己,連帶著虞家也要受指責。


    最重要的是她張氏自己也逃不了苛待庶女的罪名。


    張氏本就商戶出身,已在綠林中的女眷圈裏被排擠得夠久了,再毀名聲,別說是虞蘇,就連虞娟麗的婚事也要受影響。


    看著那破損的衣裳,張氏心頭越發疑惑,忍不住懷疑是虞蘇故意所為。


    她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暗中咒罵:好個賤蹄子,竟敢設計陷害我。


    虞娟麗看見母親被如此“羞辱”,心中早已不平。


    突然,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走到虞洪秋麵前,乖巧說道:“爹爹,我那正好還有一身新衣,可以借給妹妹穿。今日可是長公主的賞荷宴,不能讓妹妹就這般寒酸出席。”


    虞洪秋一聽,心頭的火氣稍稍平息了些,讚許地點點頭:“還是麗兒識大體,姐妹互助才是正理。”


    虞娟麗淺淺一笑,心中翻了個白眼。


    長公主素來倨傲,不喜有人與自己穿同樣的顏色和款式,因此每次大宴之前,都會將自己準備穿的布料樣式提前通知眾女眷,避免撞衫的尷尬。


    眾人也心照不宣,避而不碰。


    而虞娟麗要借給虞蘇的,正是與長公主同色同款的鳳尾色雲錦長裙。


    若是虞蘇穿上,必然會引來長公主的厭惡,甚至會當眾訓斥,屆時虞蘇將顏麵掃地。


    而另一邊的虞蘇倒有些意外。


    嫡姐虞娟麗竟然會主動借衣服給她。


    若不是年紀到了,虞蘇能參加宴會的機會並不多。


    所以她對這些京城貴女間的默認規矩是不太清楚的。


    比如參加宴會的衣服頭麵不能重複使用。


    宴會前大家也會互相通氣,避免撞衫。


    張氏掌管家中內務,曆來厚此薄彼。


    虞娟麗每季的衣服頭麵都會提前製作,而虞蘇,卻從來沒有被考慮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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