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七全然忘記剛剛對著自己師兄的那套說辭,憑借身形小,靈巧避過街上行人。


    順著剛才歐陽崝離去的方向,沿途仔細查找。


    他並不是那等窺探人隱私的偷窺狂,但前提是不涉及到他自身安全。


    師父畢竟是前朝舊臣,如今來府城,明顯是要見什麽人,可千萬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樣才好。


    若是那樣,自己必須先考慮自保,他有家有業的,不能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被無辜牽連。


    即使那人是恩師,也不行!


    自己每天一日三餐的侍奉著,還費盡心思配藥,自問很是對得起師徒之名。


    但若師父不顧念師徒情分,拽著他置身險地,他也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篩了幾條街,終是一所普通到不行的小院引起他的注意。


    無他,這院子偽裝的太過敷衍了些,本是為了不引人注意所做的遮掩,都成了引人注意的特點。


    這人,看來不會是歐陽先生早年的某個徒弟了~


    蔣小七左右觀察了一番,確定周圍沒人後,一個閃身翻進了院子。


    院子裏靜悄悄的,看起來像是沒人居住。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正房,想要透過窗戶看看裏麵的情況。


    就在他即將靠近窗戶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蔣小七心中一驚,立刻轉身戒備。隻見一個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竟是歐陽崝!


    歐陽崝麵帶微笑地看著蔣小七,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他輕聲說道:“沒想到你的追蹤功夫也不遜於你的輕功,倒是為師小瞧了你。”


    蔣小七不知這話是誇自己還是諷刺自己,隻能先裝一波傻:“師父,您為何丟下我和師兄?


    這府城我們可都是第一次來,師父這是把我們丟一邊,自己出來偷嘴吃好吃的了?”


    歐陽崝一愣,轉而哈哈大笑,他這個小徒弟,還真是有意思,比起大徒弟,這小徒弟似乎更像年輕時的他。


    “好了,別賣乖了,你特意換了身裝扮,頭發還弄得怪模怪樣的,不是來跟蹤為師的還是為何?”


    “額,那個,這個……”


    失算,身上還穿著粗布短打呢,一時竟是忘了。


    “別這個那個的了,走吧,跟我進去!”


    歐陽崝一甩袖子,徑直朝著正屋走去,開門時落下不少塵土,被其利落躲過。


    蔣小七也不裝傻了,健步跟上,行至門口,等灰塵全部落定後,才邁步進去。


    他可沒有師父那兩下子,灰塵都躲得過。


    屋內有些黑,兩人索性也不關門,別看開門時灰塵不少,裏麵桌椅倒是很幹淨。


    歐陽崝變戲法一般找出三個杯子,又從隨身帶的葫蘆裏倒出三杯茶。


    “愣著幹什麽?坐呀!”


    “是~”蔣小七乖巧坐下,看著那第三杯茶,坐等師父下麵的話。


    “你呀你,既然來了,就和為師一起見見你師叔吧。”


    “師叔?是師父您的師弟?您好似從未提及過。”


    蔣小七一直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小半,既然是師叔,是壞人的幾率能往適當下降一降,但也不是全然可信。


    “唉,自從新朝建立後,我與他便多年不見了,也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樣。”


    剛放下去的一小半兒心又提了起來,十幾年不見,物是人非啊,那素未謀麵的師叔,如今是何種身份都有可能啊!


    既然是師兄弟,想必也是文武雙全,身懷絕技,也不知道他和師父聯手,能不能將對方撂倒。


    正想到此,門外傳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碩大的身形將門擋的嚴嚴實實,屋內頓時陷入黑暗。


    歐陽崝“噌”地站起身,神情蕭肅。


    “師兄,好久不見!一向安好?”聲如洪鍾,來人跨步進門便將歐陽崝一把抱住。


    蔣小七在一旁有些擔心瘦弱的小老頭兒下一秒就被毛臉兒壯士撅折。


    終於鬆開了,兩人又是一陣感歎,歲月不饒人。


    蔣小七倒是趁著師兄弟敘舊的空檔好好觀察了這個師叔,年紀看著不過四十上下,可是比他師父年輕不少。


    身材魁梧,星眉虎目,身著一襲黑色長袍,腰間掛著一把長劍,身上帶著長年累月行軍打仗的嗜血之氣。


    這是軍中之人!


    “明斐,快過來見過你彭慶師叔!”


    蔣小七迅速回神,上前施禮:“小子明斐,見過師叔!”


    “好好好,沒想到師兄你晚年倒是想開了,能收個小徒弟在身邊教養,也算是衣缽有所傳承,不然真是白瞎了你那一身本事了!”


    彭慶上下打量了一番蔣小七,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他看出蔣小七小小年紀已經身具武藝。


    歐陽崝拉著彭慶坐下,又是一番憶往昔後,好似要開始談正事。


    蔣小七怕師父找借口將自己支出去,故而一直屏住呼吸裝作小透明。


    哪想師父竟然真的把他放一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敘舊敘興奮了,把他忘了。


    “師兄,北境現在危在旦夕,敵軍連破三城,寶碩關是我們最後的防線,您真的還是不肯出山嗎?


    我隻空有一身武藝,陣前殺敵我行,讓我智取、以少勝多施以巧記,我真不擅長,師兄,為了北境百姓的活路,您……”


    “阿慶,北境真的已經到如此境地了嗎?你們元帥一向統軍有方,怎會連失三城?”


    “這……說來話長,本事不至於此,隻是這裏麵,有承恩伯的摻和,軍中已經不是我帥一人做主。”


    “承恩伯?皇後的兄長?”


    “也不是什麽正經兄長,不過是族中過繼,和皇後並不親厚,也不知這人使了什麽法子,弄來個督軍的差事。


    說是代天子督軍,可到了軍營後確實屢屢幫倒忙,說他是敵軍派來的奸細還差不多!真是氣煞人也!”


    蔣小七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當聽到“承恩伯”三個字時,當下一愣,又回想起當初童生試時自己的小心翼翼。


    以及榜前那氣急敗壞,衝著中年管家撒氣的錦衣公子。


    故意製造的輿論,回家途中的截殺,垂絲而下的劇毒。


    還有自己這次出門拜師,日夜疾行十五日不敢停息,現在似乎還能回憶起那些日子臀部的鈍痛。


    承恩伯啊,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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