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你醒了嗎?”你扣響了房間的門,這是你往常在盧修斯這邊住的房間,扣響自己房間的門,這體驗的確有些新奇。


    “嗯,醒了。”從房門後傳來的聲音似乎有些不似平常。


    是因為盧修斯跟他說了什麽嗎?雖然拜托了盧修斯去唱紅臉,但是具體會唱成什麽樣,你是沒有數的。


    “那我進來了。”


    日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蘭斯已然坐起,銀灰色的發絲正服帖地垂落在身後,說是銀灰色,在陽光之下卻又有一種和窗外被白雪覆蓋的大地等同的色彩,一對狐耳下垂著,清楚顯露出主人的情緒來。


    雖然不知道盧修斯具體對蘭斯說了什麽,但看蘭斯的反應,影響很大。


    [a.先離開,讓蘭斯冷靜一下]


    →[b.不能放著不管,主動去安慰蘭斯]


    “蘭斯,你怎麽了?”你走近床邊,隻見蘭斯紅著眼眶,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雖然蘭斯因為病弱身體纖細,但他本身卻不是什麽脆弱的人,你這可以說是第一次看見他的眼淚,心下頓時生出感觸。


    “殿下。”蘭斯看向你,琥珀色眸子裏的光明滅不定,好像要碎了一樣。


    “怎麽了?”你擔憂地靠近了一些,拿出隨身的手帕遞過去,卻被蘭斯先一步握住了手腕,蘭斯的手冰涼,貼在你的手腕上,一陣涼意直透過衣袖而上,“蘭斯?”


    也不到對方是哪裏來的力氣,或許也有你的幾分縱容在內,你被蘭斯拉入了他的懷抱裏,一種屬於自然和陽光的味道縈繞上你的鼻尖,對方規律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你想要抬起頭看看他現在的表情,卻被對方緊抱著你的手按下。


    “殿下……”蘭斯歎了很長的一聲氣,放鬆了箍著你的動作,但仍是沒有放開過你,“殿下……”


    “嗯,我在的。”你主動回抱住蘭斯,並沒有追問對方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情緒,隻是用體溫、呼吸和心跳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靜默了好一會兒,蘭斯將下頜抵在了你的頭頂,又一次收緊了手臂:“殿下,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來了,包括親人、仇恨和漆黑的實驗室,我都想起來了。”


    “我也無處可歸了,殿下。我一直所堅信和認同的,都是虛假的構建,殿下所見的,也不是真的我……”


    “那麽,蘭斯認為怎樣的才是真實的你?”


    “我……”


    “就連蘭斯自己也回答不出來嗎?那麽,我認為我所見所感所觸碰的那個就是真實的你,又為什麽不可以呢?”你的手從背部向上撫摸上他的發絲,又輕輕撫摸而下,一下又一下。


    良久,蘭斯的情緒似乎終於平複下來:“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在殿下手裏贏過。”


    “怎麽沒有贏過,我的心不是很早之前就輸出去了嗎?”


    蘭斯輕聲笑了一下,但那聲音總是有掩蓋不住的空洞落寞在其中,他緩緩放開了你:“抱歉,是我突然任性了,殿下腿麻了嗎?”


    你搖了搖頭,站起來還特地蹦了幾下,證明自己沒有勉強。


    “我的腿是沒麻,不過早餐應該是冷了。”


    果然,等你和蘭斯前後下樓的時候,早餐已經冷了,隻能拿回廚房再熱一遍,盧修斯的私宅裏完全沒有配備仆人,好在在他的鍛煉下,你雖然做不了一桌早餐但是熱熱早餐還是能輕輕鬆鬆做到的。


    “舅舅去忙一些事情了,吃完早餐之後,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你很清楚地察覺到了蘭斯現在的迷茫和空洞,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放手不管。畢竟如果在貓貓生病的時候不在身邊,病好之後貓貓就可能不是你的了。


    至於盧修斯出門做了什麽,他大概給你透露過,是一些逼迫蘭斯跟教派徹底了斷的安排。


    “等等,蘭斯,外麵在化雪,很冷的。”你將掛在玄關附近架子上的你的圍巾取下,墊腳繞在了蘭斯脖子上,“好了,走吧。”


    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你牽著蘭斯漫步在雪白的大地上,四行腳印交錯地向前,但要不了多久,所有的痕跡都會和雪一起融化。


    “這裏是舅舅的試驗田,是種一些法陣的輔佐材料的,王宮要種什麽都要提前半年規劃,我就幹脆種在這邊了。”


    用特殊鑰匙解開法陣,打開溫室的大門,你帶著蘭斯走了進去,透明的玻璃溫室裏,一進入就是一大片的月光泡泡。


    蘭斯的目光瞬間柔軟了許多,被你捂暖了的手輕撫上含苞待放的花枝,小心翼翼而帶著顫抖,好像通過花在觸摸另一個人的心一樣。


    “殿下,你讓我該如何是好……”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啊,要是有人拿你不喜歡的東西強行要求你的回報,就是強買強賣,應該把人扔遠一點,免得影響自己的心情。所以自己想要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你故意說著近似俏皮的話,衝淡你和蘭斯之間低迷的情緒。


    “沒有不喜歡。隻是太珍貴的,像是一個饑餓的乞丐得到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了。”


    “既然蘭斯不知道該怎麽選擇,那就交給我吧?對也好錯也好,一切後果也都由我來承擔,蘭斯隻要堅定地跟著我的選擇就好。”


    你向著蘭斯露出笑容,哼著隨興的不成調的曲子,拿著花剪走入了月光泡泡叢中。


    [蘭斯視角載入]


    卡諾絲的笑容像是陽光,不僅是刺眼,蘭斯能感覺到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在陽光的照射下跟著刺痛起來,那些原本腐爛的肉塊暴露在光與熱之下,痛的同時也在緩緩結痂。


    回憶起和卡諾絲相處的一幕幕,其實不算多,但每一幕卻又可以拉得足夠長,來填充餘下的空白時間。


    直到卡諾絲18歲之前,他們還是沒有說過話的陌生人,而隻是一個寒來暑往,他們的心便靠得相當近了。


    或許一見鍾情就是這麽不講理的存在。


    “囚禁於高塔中的王子詢問英勇拯救了他的公主:我的公主啊,為什麽你會選擇愛我?畢竟和宛如太陽一般的你相比,我就像是螢火一樣不起眼。”


    “公主剪下一捧高塔開出的白玫瑰,遞給了王子,並告訴他:既然我已經足夠耀眼了,為什麽還要找耀眼的人呢?更何況,我喜歡螢火。”


    “有些靈魂生來便注定了相互契合,他們之間不需要時間來打磨潤色,隻是相互遇見,就足以綻放出動人的色彩。”


    恍然間,一些久遠而模糊的記憶在蘭斯腦中漸漸清晰,或許最先一見鍾情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脖子上的圍巾散發著暖意,上麵是卡諾絲身上常有的那股很淡的木香花的香味,木香是一種花香很濃烈的植物,但是卡諾絲身上的一向很淡,就像隻是無意間路過了花叢,便惹得了花香的青睞。


    蘭斯拉高了圍巾,將自己的下半張臉埋入圍巾中。


    真是溫暖啊……


    他能感覺到自己給自己下的那個控製已經失效了。


    “這就是我的選擇,蘭斯,你要接過它嗎?”卡諾絲遞來一捧月光泡泡,花束裏的每一支玫瑰都綻放得絢麗奪目。


    蘭斯很清楚卡諾絲的言下之意,那捧白色玫瑰所代表的,不僅僅是那捧花本身,而是一個對於是否選擇卡諾絲的選擇的選擇。  可是,選擇卡諾絲就意味著放棄對於女神的信仰,他做不下這個抉擇。


    曾幾何時,神子的身份就像是他和世界之間懸著的那根蜘蛛絲,因為這個身份,他才找到自己存在和活著的意義。


    他的身軀曾經一度被病痛折磨著,那對伯爵父母的無視、仆從的冷淡、同齡的孤立,在冰涼而空曠陰暗的房間裏,在深入骨髓的刺痛之下,他隻有乞求神的注目,才換來了活下去的勇氣。


    在成為神子之後,他的世界才終於度過了寒冬,迎來了春天,家人、朋友、不會疼痛的身軀,他祈求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應。


    為神而死去也無所謂了,反正他的這副身軀和生命都是神賜予的。


    雖然現在來看,那些得與失都是由謊言填充的,他從來沒有真正失去過,也自然沒有重新獲得一說。


    可若要因此將一切錯與惡推到神的身上,然後和神一刀兩斷,他做不到。


    那些陰暗冰涼房間裏的祈求的心情,是虛假裏唯一的真實。


    [視角結束]


    “這就是我的選擇,蘭斯,你要接過它嗎?”精心挑選出完全綻放了的花枝,將一大捧月光泡泡遞向蘭斯。


    這捧花的言下之意是什麽,你們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蘭斯遲遲沒有伸出手,你勉強地拉扯著臉做出了一個笑容:“好像剪得太多了,不知道舅舅有沒有那麽多花瓶可以放下這些花。”


    你用失落掩蓋著煩躁的心緒。


    “殿下願意聽聽我成為蘭斯之後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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