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府邸後,我囑咐冬梅,嚴禁任何人進入打擾,而後將自己緊閉於屋內,整整昏睡了一日。


    至晚膳時分,冬梅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羹入內。她徐徐行至床邊,輕聲言道。


    “大小姐,您已沉睡整日,腹中想必已然饑餓,不如起身用些膳食,再繼續休憩。”


    我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暗沉,適才冬梅進來並未點燃油燈。於這幽暗的房間中,我難以看清她的麵容。


    “先將燈點上。”我輕聲說道。


    “是,奴婢這便去。適才是恐驚擾小姐安睡,故而奴婢不敢點燈。”冬梅趕忙應道。


    隨著屋內燈光亮起,我臥於榻上,凝視著冬梅的身影在屋中挪移。


    冬梅再度移步至床邊,“小姐,讓奴婢侍奉您起身,用些吃食吧。”


    我凝視著冬梅的眼眸,“今日之事,你是否早已知曉?”


    冬梅悚然一驚!急忙搖頭,“不,小姐,奴婢亦是今日與您入宮方得知曉。”


    “莫非是皇後將你安排於我身側?”


    冬梅“撲通”跪下,“小姐,奴婢……往昔確為皇後娘娘身畔之仆從。而今已侍奉大小姐,便為大小姐之人了。”


    冬梅頷首垂目,繼而言道,“奴婢侍奉小姐多日,未曾向皇後泄露過此間任何消息。若小姐存疑,奴婢可立誓。”


    我凝視著跪於床邊的冬梅,沉默良久……


    冬梅見我許久未有回應,心下有些焦躁,緩緩抬頭,不想竟與我的目光相對。


    冬梅一怔!旋即又低下頭。


    “小姐,莫非您不信奴婢所言?”


    我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事已至此,信或不信又有何區別?”


    冬梅還欲再為自己申辯,見我抬手示意她過來攙扶我起身。她隻得將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端坐於桌旁,心不在焉地喝著燕窩羹。


    “冬梅,皇後既不想讓長公主遠嫁塔桑國,大可讓其他公主代嫁,為何要尋一民間公主代之。且偏偏選中了我,著實令我困惑不解。你可知道其中緣由?”


    冬梅對我這突如其來的發問,稍顯錯愕!隻見她略加思索,便緩緩答道。


    “奴婢不敢欺瞞小姐,皇後對此事早有籌謀。現今宮中,僅有兩位公主到了適婚之齡,一位是皇後的長公主,另一位則是黃貴妃的靈兒公主。”


    我剛舀起一勺燕窩,正欲送入口中,聞得冬梅所言,便止住動作,挺直身軀,凝視著她,“你繼續講。”


    冬梅稍作停頓,“黃貴妃搶先一步,欲勸動聖上降下旨意,將靈兒公主許配給她的侄兒,也就是鹽運史官黃正祠家的公子黃閔。依貴妃所言,此乃肥水不流外人田,親上加親之舉。”


    “什麽?黃閔?靈兒?”


    我心中一怔!霍然起身,不慎碰翻了桌上那盛有一小半燕窩的碗。燕窩傾灑於桌,瓷碗隨之滾落於地麵,發出“叮”的一聲脆響,瞬間裂成數片……


    看著地上的瓷碗碎片,一段記憶在腦海中閃現。那是我與靈兒公主初次相逢的畫麵。


    彼時,我在大街上險些被侯府馬車衝撞,又遭侯府大小姐刁難,幸得靈兒與黃閔適時出手相救,我方得以脫險。


    而後,靈兒熱情邀請我與她一同前往黃閔的院落賞景。我們三人更在黃閔的小閣樓中品茶閑談,直至日暮時分……


    猶記得彼時,二人亦曾為此事商討過,靈兒與黃閔皆信誓旦旦,決然不會應允黃貴妃所提之親事。莫非…最終二人皆選擇了妥協?


    難以自抑地陷入回憶,忽覺頭部一陣劇痛。


    “小姐,您的手可有受傷?”冬梅焦灼之聲,將我的思緒拽回。


    “我的手無礙,你繼續說。”


    冬梅麵露疑色,問道,“小姐如此驚愕,莫非是知曉靈兒公主與黃閔?”


    “曾有幸得見一麵,實則並無深交。”言罷,我示意她繼續。


    “皇上最終被黃貴妃所說動,口頭上應下此事。皇後聞此消息,自是心急如焚。故而……”話至此處,冬梅戰戰兢兢地看向我。


    我須臾間便已了然,“故而,皇後便想出此計,尋一人作其義女,而後代長公主遠嫁異國他鄉,以此保全她唯一的愛女,可是如此?”


    冬梅頷首,頭垂得更低了。


    我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冷笑。“緣何會選我?朝堂之上,諸多大臣之女,任選其一,那身份亦比我高貴吧!如此,塔桑國豈不是更無話炳可言了?”


    冬梅眉頭緊蹙,緩緩搖頭,“此事……奴婢實不知情。”


    “哦……果真不知?”我凝視著她,目光如炬。


    冬梅垂首,輕聲道:“奴婢謹遵皇後懿旨,出宮侍奉於您身側,且需留意您是否與宮外男子有過往來。隻需如實稟報,不得有誤。”


    “僅此而已?”我不禁失聲笑了起來。


    冬梅再次垂首,“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我閉上雙眼,沉聲道:“好,我已知曉,你且收拾一下,退下吧,我欲小憩片刻。”


    冬梅領命,迅速將桌子擦拭幹淨,又將地上摔碎的瓷碗碎片清掃完畢,方才退出屋子。


    我重新躺回床榻之上,細細回味著冬梅適才所言。或許她當真不知皇後選我之緣由。除了皇後本人,有一人,或可給我想要的答案。


    那便是皇後的女官——許婕。


    被選作和親公主遠嫁異國一事,因尚未接到聖旨,故而,上官府邸除冬梅外,無人知曉。


    此後數日,我終日渾渾噩噩,在煎熬中苦苦等待聖旨的降臨。


    我亦曾萌生出潛逃之念,欲以此逃避和親之事。然而轉念一想,電視劇中常見同例子,若我潛逃,勢必會牽連族人,輕則舉家流放,重則滿門抄斬。


    雖說我乃穿越而來,與上官一族並非血緣之親。然而,數年相處下來,他們已漸漸融入我的生活,雖非血親,卻已情同親人。


    我萬不能將他們的生死置之不顧。如此自私狠絕之事,於我,定然是做不出。


    我亦察覺,近幾日冬梅近乎如影隨形地在側侍奉。乃至如廁,她亦守候於外。我揣測,興許是皇後之意,她恐我潛逃,故而遣冬梅緊盯著我罷了……


    在一間滿屋大紅之色裝飾且靜謐地婚房之中,數支紅燭搖曳。一位身穿大紅喜袍,頭蓋喜帕的新娘子,正端坐於紅色床榻之上。


    驀然“嘭”地一聲!婚房的門扇遭人自外猛力推開。新娘子身軀明顯一顫,似被此舉動驚嚇所致!


    一位同樣身著喜袍,胸前懸著大紅花的男子,扶著門框,踏著踉蹌醉步,晃晃悠悠地朝著新娘子行去。


    端坐於床邊的新娘子,透過喜帕底部縫隙,望見一雙現於麵前的腳,她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身子。


    “嗬嗬嗬…小娘子,你莫非懼怕自家夫君不成?”


    一個粗獷的男子聲音,夾雜著淫邪的笑聲,自新娘子頭頂傳來。


    新娘子聞罷,意欲起身,欲遁走。卻被男子按住肩頭,紅色蓋頭亦被瞬間扯下……


    新娘子忽地抬頭,一張仿若豬八戒的麵龐映入眼簾,那肥碩的身軀,尚散發著怪異氣味,加之酒氣,新娘子徑直難以忍耐,捂嘴幹嘔起來。


    男子忽見新娘的麵容,先是滿臉淫邪之色,尚搓著手,“嗬嗬嗬…果真是個小佳人,今宵夫君必好生侍奉你。”


    然而,瞧見新娘對其作嘔,男子麵上橫肉一緊,圓目一瞪,怒道,“你竟敢對夫君不敬,且看老子今宵如何懲治於你!”


    言罷,他欲伸手去抓新娘……


    新娘在床邊一個翻身躲閃,動作輕快的站起身子,朝著門口奔去。然而,她身形嬌小,又怎是那七尺大漢的敵手,那男子僅兩步,便將新娘擒住。


    “想逃?哈哈哈……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給我老老實實回到床上去。”


    言罷,男子一把將新娘托起,放置於肩頭,而後用腳一蹬,將門扇合上了。


    “放開我!快放開我…”新娘被懸於肩頭上,奮力地掙紮著,手腳不斷揮動。


    行至床邊,醜漢將新娘徑直拋於床上。而後,整個人便壓了上去……


    “啊……”


    伴隨一聲驚叫,我渾身冷汗地從夢中悚然驚醒。抬手擦拭著額上的汗珠。環顧四周,方知,剛剛竟是做了一個比見鬼更為恐怖的夢。


    莫非,此乃我心中所憂之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抵如此吧。


    我輕歎一聲,霎時睡意全無,遂披上外衣,起身行至窗邊,輕輕推開窗戶,欲看看外麵的夜色。


    忽聞府門外傳來更夫的敲鑼聲,細聽,竟是四更天了。


    古人在白天,可憑日晷計時。每到夜晚,則由更夫定時於街頭巷尾敲鑼報時。


    我舉目望向窗外那些懸於走廊下的大紅燈籠,心中不禁感慨。


    時光過得真快,須臾之間,明日便又是元宵佳節。節後,這些華美的燈籠將會被收起,存於庫房之中。待到下一個中秋,方會重新懸掛,直至春節,周而複始…


    忽地,一股凜冽的寒風襲來,我不禁身子一顫,本能地伸出手,意欲關閉窗戶,抵禦寒風。


    驀然,一隻強健有力的手掌顯現,牢牢地抵住窗沿,使我難以將窗戶閉合。


    我定睛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竟有一個身著黑衣、蒙著麵容之人立於窗外,我剛欲高聲呼喊。


    豈料,他手臂一伸,迅速捂住我的嘴巴,同時用另一隻手在我的脖頸處輕輕一擊,我眼前一黑,旋即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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