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步入殮房,一眼便瞧見趴在李科南身側,埋頭啜泣的張翠翠。


    她口中不停喃喃著:“科南,你快快醒來啊!你怎能如此撒手人寰呢,咱們府中還有諸多事務尚待你去處理呀……”


    她的聲音滿含悲愴!


    殮房內,此時唯有李科南和李北大兩具“屍首”陳橫於此。


    我徐徐趨近李北大,緩緩揭開覆蓋在他身上那層慘白的白布。


    就在此刻,張翠翠亦覺察到我們的到來,她的哭聲驟然停歇!


    但見她遽然站起身子,自懷中掏出一方手帕,輕輕地揩拭著麵頰上的淚痕。


    “民婦拜見大人!”繼而,她向楊縣官屈膝施禮道:“未知大人何時入內,民婦方才失態了。”


    楊縣官頷首,“無妨,李夫人還請節哀,待查到毒害兩位嫌犯的真凶,便可領你家夫君和你小叔子的遺體回去安葬了。”


    “多謝大人!”張翠翠趕忙叩頭致謝。


    而我正在兩具“屍體”間穿行,先是端詳了一番李北大,又看了看李科南,總覺得有些怪異,可又說不出來的感覺。


    仵作湊了過來,“上官小姐,您看了許久,可有什麽發現?”


    我搖了搖頭,“他們雖麵龐烏黑,但是……”


    “但是什麽?”仵作問道。


    “我在他們身上竟察覺不到絲毫的死亡氣息!仿佛兩人隻是睡著了一般!”我皺著眉頭低聲說道。


    “死亡氣息?那是什麽?這睡著之人會沒有呼吸?”一旁的仵作撓了撓頭。


    “說了你也不懂!”我手一揮,剛想移步到李北大那邊查看,不小心碰到了李科南的手臂,他的手順勢從停屍台上滑了下來!


    立於一側的張翠翠見狀,連忙上前將他的手臂放回台上。


    我心中頓生疑惑,複又走近查看,我用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撥弄了一下李科南的一隻手指!


    突然間,我臉色一變,低聲驚呼:“咦,好奇怪!”


    緊接著,我又快步走向另一邊的李北大,同樣伸出手輕輕觸動一下他的手指。


    我露出了更加驚訝的神情,忍不住驚歎起來:“這真是太奇怪了!”


    見我如此神情,楊縣官趕忙湊過來,“上官姑娘,可是有所發現?”


    “大人,通常情況下,人死後一個時辰內身體便會逐漸硬化,然而這兩位……”我緩緩道出心中疑慮。


    我稍作停頓,繼續說道:“他們的身體不僅沒有變硬,反倒異常柔軟,與活人一般無二!”


    楊縣官與仵作對視一眼,目光中皆流露出複雜之色。


    楊縣官旋即吩咐仵作:“老何,再仔細檢查一遍!”


    仵作領命後,重新檢驗起兩具“屍體”,片刻後,他稟報:


    “大人,他們的確已死,身體未硬化是因為中了奇毒,此毒在體內起到催化延緩之作用。因此,與正常死亡之人有所不同!”


    楊縣官似乎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手負於身後,一手輕撚胡須:“嗯,如此解釋倒也合理!”


    張翠翠聞聽,又低聲啜泣起來,“求大人,一定要捉到下毒之人,為我家老爺和小叔子討個公道啊!”


    “哼!即便無人下毒,你家老爺也難活命,如此死法,倒是便宜了他。”立於一旁的上官宇冷哼道。


    張翠翠緊咬嘴唇,麵上閃過一絲窘色,開口道:


    “大人,民婦何時能領走家夫和小叔子的遺體?還望他們能早日入土為安。案情可慢慢查,但亡者不可久置啊!”


    “李夫人所言甚是,再過兩日吧,若還未抓到下毒之人,本官便先放行!”


    “多謝大人!”張翠翠麵露感激之色,連忙言謝道。


    而此時,我正陷沉思之中,全然未注意到身旁的楊縣官與仵作之間那意味深長的對視。


    “好了,屍體已重新檢查過一遍,我等還是移步後堂再商議吧,畢竟此處不宜久留。”楊縣官提議道。


    “大人所言極是,屍體既已查驗清楚,若無其他吩咐,小的便先告退了。”仵作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楊縣官微微頷首,“嗯,也罷,你可先離去,若有需要,本官再派人傳喚你。”


    “上官姑娘,上官公子,我們也先離開此處,到後堂議事吧!”


    仵作走後,楊縣官對我們說道,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上官宇輕扯一下我的衣袖,我這才回過神來,趕忙跟在他身後準備離開。


    走出幾步,我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張翠翠,隻見她的眼神裏透著一絲怪異,她與我對視後,立刻又換上了一副哀傷的神情!


    我心中不禁又湧起深深的疑惑!


    進入後堂,楊縣官剛落座,衙役便送來幾杯茶水。


    楊縣官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上官姑娘,上官公子,對此案,你等有何見解?”


    “大人,依我之見,此事頗有蹊蹺。李科南和李北大的死狀如此怪異,絕非中毒這般簡單。”我沉凝道。


    “哦?有何依據?仵作勘察屍體多年,已有定論,姑娘還覺得有何不妥?”楊縣官放下茶杯,凝視著我。


    “能否另請一位仵作前來,看看兩人的結論是否一致!”上官宇提議道。


    “衙門中資曆最老的便是方才那位仵作老何,若要換人的話,恐怕……”


    聽了二人所言,我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


    我也端起桌上的茶水輕抿一口,看著上官宇,言道:


    “二哥,你這提議甚好,我知道該找誰了!”


    楊縣官一驚,急忙問道:“哦?找誰?”


    我嘴角微揚,“稍後大人便知!”


    我緩緩起身,走到上官宇身旁,在他耳邊低語數句。


    隻見上官宇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他頻頻點頭,嘴裏還喃喃說道:“好,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辦。”


    言罷,上官宇向楊縣官抱拳施禮後,便步履匆忙地朝著門口行去。


    望著上官宇漸漸遠去的背影,楊縣官的眼眸深處流露出一絲不安。他遲疑了一下,再次開口問道:


    “上官姑娘,你方才與上官公子所言何事?他竟然如此驚喜!還有,你究竟想到了何人,此處並無他人,可否告知一二?”


    麵對楊縣官急切的盤問,我並未直接回應。隻是微微一笑,故作深沉地說道:


    “大人稍安勿躁,請稍待片刻,答案自然會揭曉。”


    言畢,我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去茶水上的浮沫,悠然自得地品起茶來。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上官宇便領著一位背著藥箱的老者走了進來。


    坐在上位的楊縣官定睛一看,此人不正是經常到府上為他老父親診脈的神醫陳德嗎?


    他趕忙起身迎了上去,“原來是陳大夫啊!”


    陳太夫躬身行禮,“草民見過大人!”


    “陳太夫無需多禮!”楊縣官趕忙虛扶道。


    二人寒暄兩句之後,陳太夫詢問道:“病人何在?”


    楊縣官一頭霧水的看著我與上官宇,“唔?病人?”


    我便將事情原委大致地向陳太夫說了一遍。


    他驚訝道:“哦?竟有如此奇特之毒?”


    我點了點頭,“不如,陳太夫您隨我移步至殮房看看如何?”


    陳太夫稍猶豫了一下,“既然都來了,那就去吧,老夫也想看看這奇毒究竟何症狀!”


    我便領著眾人再次來到停放屍體的殮房。


    此時的殮房內已無張翠翠之身影,想必是已經離去,隻有兩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橫陳在此。


    陳大夫將藥箱放在桌上,輕挽起衣袖,走近台邊,輕輕揭開白布。


    他先是號了脈,而後又仔細地查看李科南和李北大的遺體。


    隻見他時而皺眉,時而搖頭。


    我們都緊緊盯著陳大夫檢查屍體,並未留意到,立於一側的楊縣官,藏在袖子裏的兩隻手掌緊緊地攥在一起。


    不久,檢查完畢的陳大夫起身對眾人說道:


    “這兩具屍體確實有些古怪。依老夫看,他們的確已死,但又不完全是死了。”


    楊縣官一驚,連忙追問:“這是何意?”


    陳大夫解釋道:“他們的脈象極其微弱,幾乎感覺不到心跳,但卻還有一絲氣息尚存。此等情況實屬罕見,老夫也是頭一次遇到。”


    我和上官宇相視無言,皆露疑惑之色。


    “莫非,這是一種新型毒藥?”我輕聲問道。


    陳大夫搖搖頭,“不像。若是毒藥,他們的身體應當有明顯的中毒症狀。可這兩人除了麵色發黑,身體並無其他異樣。”


    “那會不會是中了邪?”一旁的上官宇小聲嘀咕。


    陳大夫思慮片刻,沉聲道:“這也不無可能。但具體緣由,尚需進一步詳查。”


    此時,一道激動的女聲自門口傳來:“必是下毒之人用了什麽妖術!求大人為民婦做主啊!”


    眾人回首,循聲看去,竟是去而複返的張翠翠!


    楊縣官寬慰道:“李夫人稍安勿躁,本官定會查清真相。然此案情形複雜,還需從長計議。”


    我看著張翠翠,總覺得她有些怪異,似是隱瞞了什麽。


    “陳大夫,可有法子讓二人蘇醒過來?”我問道。


    “老夫不敢斷言,但可一試。隻是這解毒之藥尚需時間研製。”


    我轉向楊縣官,說道:“大人,此間,還望大人護好這兩具屍首,以防不測。”


    “放心,本官會增派人手看守。”楊縣官滿口應下。


    “那就有勞大人了。”我拱手作揖。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之後,正準備離開殮房,在經過張翠翠身邊時,我忍不住側目看去,隻見她手持手帕,垂首拭淚,未再抬頭看我一眼。


    與楊縣官辭別後,我與上官宇隨著陳大夫離開了衙門,很快就來到陳大夫的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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