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的條理清晰,有理有據,馮同勤越聽越不耐煩,臉上的橫肉抽搐,吧嘰著和豬拱嘴差不多的厚嘴唇,粗暴地打斷我的話:“就算說出花來,也掩蓋不了你收入不入賬,私分國有資產的罪行。”


    昨天晚上我的心情確實很緊張,回答問題時斟字酌句,唯恐說錯了話。經過一天的情緒調整和自我解壓,此時我已經放鬆了,心裏很坦然,反唇相譏馮同勤道:“修造廠每年都要產生幾十噸廢鋼鐵,平時由各車間自行賣給收廢品的,賣的錢大部分用在了車間職工的吃飯聚餐上。請你們翻一翻修造廠建廠以來的全部賬簿,看看能不能找出來一筆賣廢鐵的收入記錄?


    “礦機修廠去年之前的生產規模一直比修造廠大,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廢鋼鐵比修造廠多的多,再請你們查查他們這麽多年賣廢鐵的收入有沒有入賬,是不是也造成了國有資產的流失。


    “再就是我想請問馮科長,修造廠沒有把賣廢鐵的收入入賬,而是用在了合理且必須的支出方麵,這種做法頂多隻能算坐收坐支,違反了財經紀律,怎麽能涉及到造成國有資產流失的犯罪行為呢,請你告訴我違紀和違法的界限是什麽?”


    心中無懼,有無所顧忌的底氣,我的話說得相當不客氣。


    可能是沒有見過這麽囂張的犯罪嫌疑人,馮同勤被我的話激怒了,甩掉身上屎黃色的半袖製服,站起身準備向我動手。


    我坐在床沿上沒動彈,右手暗中蓄力,冷笑著看向馮同勤,心道:今天要敢碰老子一根汗毛,老子一定把你的屎揍出來。


    別看馮同勤人高馬大,但我一點都不怵,望著眼前這堆被酒色掏空了的白花花的爛肉,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賈石和小韓同時出手,將暴怒的馮同勤摁到了椅子上。


    小韓將幾頁訊問筆錄遞給我,我調勻呼吸,逐字逐句推敲了一遍,確認文字記錄和自己表達的意思相符後,逐頁簽上名字,摁了指印。


    小韓讓我接著回答第二個問題:去年六月某日,為什麽要在山北市友誼商場花費兩千九百九十七元巨款,購買三隻進口的名牌公文包。


    這個問題比坐收坐支賣廢鐵的錢簡單,我娓娓道來。


    去年六月份,在省公交幹校脫產學習的時候,我偶然得知國家為了解決全國煤炭係統大量企業停產、限產,帶來的職工下崗失業問題,給國有煤炭生產企業提供了兩百億元專項資金,用於發展多種經營,安置下崗職工的消息。


    當時,我正為籌建礦車製造項目的資金發愁,得到這個消息後,請培訓班班主任,省經委幹教處副處長王平寧牽線搭橋,向省煤炭廳多種經營處,報送了礦車項目的資料和使用專項資金的申請報告。


    在王平寧的幫助下,省廳多經處很快批準了修造廠的申請,為礦車製造項目提供了兩百萬元貼息貸款,解決了項目建設的資金問題。


    為了表達對多經處領導的謝意,我多次約請他們吃飯都被拒絕,於是在省城友誼商場買了三個單價九百九十九元的公文包,準備作為紀念品送給多經處的黃處長、李副處長和具體負責資金劃撥的財務科科長。


    送紀念品的日子沒選好,三個公文包隻送出去兩個,黃處長和李副處長收下了。財務科長當天沒在辦公室,我給他準備的紀念品沒能送出去,被我留下來自用了。


    我對小韓等辦案人員說,自己送公文包時,隻說是紀念品,沒有告訴黃處長和李副處長公文包的價格,他們也沒問,可能以為價值不會超過兩百元吧。


    小韓用鋼筆敲打著桌麵問我,剩下那個公文包為什麽不向商場退貨,東西現在在哪,你林子龍有什麽權利用公款為自己購買價值千元的公文包?


    我自嘲地笑笑說,沒送出去的公文包原來一直放在辦公室,離開修造廠的時候被自己拿回家了,如果你們要的話,明天讓我打個電話,我讓媳婦送過來。不過那個包讓我用了一年多,用舊了,請你們別嫌棄。


    去年一年,我林子龍帶領修造廠全體職工,完成了六百多萬元的工業產值,創造了七十多萬元純利潤,還為榆樹坪礦解決了一百多名富餘職工的就業問題,你們說我這個廠長有沒有用個價值千元公文包的資格?


    我回答完問話後,房間裏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這個問題就這麽過去了。


    小韓興意懈怠,連訊問筆錄都懶得讓我簽字畫押。


    連續兩個通宵的突審後,反貪局和紀委的人忽然安靜了很多,接下來的三天裏沒怎麽騷擾我。


    可能看我配合的很好,絲毫沒有潛逃的跡象,也可能是被我不亢不卑,敢於據理力爭的態度折服,紀委負責看管我的兩個人,對我的態度比我剛來的時候好多了,張口一個林科長,閉口一個林廠長,比以前偶然遇見時表現得還親熱,對我的看管也不怎麽嚴了。


    在同一棟辦公樓裏上了多年班,我和他們之前就很熟悉,不過以前我是有實權的大科室科長,他們是普通幹部,現在我是暫時失去自由的犯罪嫌疑人,他們是審查我的專案組的成員,大家的身份地位發生了變化。


    我上廁所的時候,身前身後沒人跟著了,也能在招待所的樓上自由遛達,但除過去餐廳吃飯和上衛生間外,我從不離開自己的房間。


    招待所是行政科下屬單位,從所長到服務員員,包括做飯的廚師和晚上看大門的大爺,我幾乎全都認識,我不想讓別人見到自己後不知道怎麽打招呼,也不想讓自己尷尬。


    被帶到招待所後的第四天,徐冰雅和申小濤一起到招待所看望我。


    賈石給了十分鍾時間,要求我們當著紀委人員的麵談話,不能涉及和案情有關的內容。


    申小濤手裏提了兩條沒有開封的紅塔山香煙,眼睛紅紅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顧不上搭理小申,急匆匆向徐冰雅交待了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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