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銘大老遠就雙臂交叉,做出了時光教的禮儀。他大聲說道:“這位朋友,我們是時光教的宣教團,路過這裏,不知道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地方?”


    樹上的人聽見了魏銘的說話,提著一根棍子從樹上跳了下來。


    剛才他坐在樹上,皮膚的顏色又和樹皮相近,所以大家都沒有看清楚他什麽樣子。直到他跳下來站在大家麵前的時候,餘墨一行人才看了個清楚。


    這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光頭,五官長的非常漂亮,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他眉如彎月,雙瞳似星,鼻梁高挺,下巴上留著修剪的非常光滑的小胡子。這種相貌隻會出現在神話故事裏,而不是這個漫天塵霧的荒野斷樹上。


    他的皮膚雖然黝黑,但是整體細膩而光滑,沒有一根體毛,也沒有半點灰塵。看著他這個樣子,餘墨忽然想起了不知道哪裏看來的一句話,叫做:清風徐來,不染塵埃。


    這個光頭沒有穿衣服,隻在腰間圍了一圈破破爛爛的布巾當做纏腰。他的上半身有著非常明顯的女性特征,但是在行走時,雄壯的男性象征卻在腰間的布條下不時閃現。


    這個有著雙重性征的光頭左手提著一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木頭禪杖,右手放在胸前單掌合十還禮,用不含絲毫感情的溫和聲音說道:“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前往四方求取明王真經。不知前方可是時光故鄉?”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魏銘低頭說道:“從這裏過去十多公裏,就是時光城,也是偉大的時光之神居住的地方。”


    “哦?”光頭挑了挑眉毛,合十道:“既然這樣,那就多謝了。”


    “您客氣了。”魏銘的氣勢很謙卑,一直微微弓著腰。


    光頭把木頭禪杖在地上頓了一下,轉身慢慢的向回走。剛走了兩步,他忽然又轉過頭來問道:“剛才你們為什麽要繞路?莫非貧僧哪裏做的不對,嚇到了你們?”


    魏銘趕緊說道:“哪裏,哪裏,是我們膽子小,疑神疑鬼的。這裏有很多荒獸,我們怕遇到危險,不敢貿然接近大師。”


    “說的也有道理。”光頭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既然野外相遇,大家也是有緣,不如我講一段經文給你們聽。”


    魏銘連連推辭:“哪裏敢麻煩大師。天色不早了,以後有緣一定來聽大師講解經文。”


    “早也要聽,晚也要聽,早晚都要聽。”光頭搖了搖頭:“既然遇上,就是有緣。來來來,我給你講一講。”


    他就勢在原地擺了一個打坐的姿勢,身下出現了一朵白色花朵的虛影,穩穩的托住了他。這一朵有著巨大花瓣的花朵載著他浮在離地半米高的地方,不停地輕輕搖曳,就好像漂浮在水麵上一樣。


    光頭把禪杖放在膝蓋上,閉上了眼睛,雙手掐了個法印放在身體兩側。他口唇蠕動,用溫和的聲音講到:“明王告誡我們說,人的煩惱來自於色、受、想、行、識,這五個字我們可以理解成肉體、感受、思想、意誌、心識。所以如何杜絕煩惱,提高自身層次,我們的做法是空。所謂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就是這個道理......”


    隨著光頭的講誦,他的身體周圍開始氤氳起潔白的聖焰,不停地嫋嫋上升,消失,然後從底部再次燃起。他的聲音就好像是有實質一樣,不停地傳入了大家的耳朵裏。


    魏銘臉上肌肉扭曲,想要不聽,但是卻怎麽也阻擋不了這個聲音。他頭上的時鍾虛影猛的一掙,仿佛是在掙紮,然後卻沒有任何效果,眨眼間迅速就消失在了空中。


    魏銘臉上的表情從掙紮變成了思考,然後變成了傾聽,最後變成了微笑。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很認真的傾聽著對方的講話,一邊聽一邊點頭,仿佛這一段話解決了他心頭所有的疑問。


    話音慢慢傳開,餘墨一行五人都全部坐了下來,就連那頭騾子也一動不動,閉著眼睛聽光頭講解經文。大家的腦海裏都浮現出一個全身被聖潔光芒所掩蓋的佛像,正端坐蓮台,向他們講誦人世間最大的奧義。


    這個佛像有四張金光閃閃的麵孔。


    餘墨感覺到不對,但是完全沒有能力抵抗,隻能坐在地上被動的傾聽。光頭的聲音非常的悅耳動聽,就好像是從天外飄來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印在他的心底。


    “......怎麽解決這五個方麵的問題呢?明王提出了一個理念,叫做五蘊皆空。怎麽做到五蘊皆空,就要控製我們的感官。比如說,無眼.....”


    光頭說到這個詞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所有的人頓時進入了一個由純粹黑暗組成的空間,這裏沒有上下左右前後的區別,無論向哪個方向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


    “無耳!”


    大家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四周一片靜謐,思緒向四周不停地發散。


    “無舌!”


    ......


    隨著光頭的話語,所有人開始體驗到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感受,也開始理解到了煩惱從何而來。他們聽得如癡如醉,渾然忘記了自己身處荒野,也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光頭的聲音漸漸傳開了去,像是漣漪一樣一浪接一浪,似乎永無止境。無數生物隨著聲音追尋而來,圍在光頭的周圍,再也不肯離開。


    這些生物裏有成群結隊的荒狗,奇形怪狀的荒獸,用根須或者枝條移動身軀的樹木,或者沒有實體的靈性塵埃。


    不知不覺的,密密麻麻的生物已經把這裏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光頭睜開雙眼,看著一眾聽自己誦經的生靈,臉上浮起了一層慈悲的微笑。


    “......心是什麽?不過是一個反映你實體的影子。心是煩惱的根源,要做到無心才能順利的到達彼岸。”光頭依然在娓娓講經,李明生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抽出腰間的尖刀就刺入了自己騾子的胸口,然後把它按在地上,把手從傷口裏伸進去,用力把騾子的心髒掏了出來。


    他跪行著來到光頭的腳下,用癡迷的口氣說道:“大師,菩薩,明王,我把我最心愛的夥伴的心髒奉獻給你,請你帶我到達彼岸。”


    光頭頷首微笑,接過了李明生手裏血淋淋的騾子心髒,放在嘴裏咀嚼了幾下,一口吞了下去。猩紅的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向下流淌,滴在他的胸膛上,小腹上,腿上,把他整個人襯托的如同剛從地獄走出來的聖佛。


    他吃完了這個心髒,搖了搖頭,說:“不夠,還不夠。”


    李明生絲毫不猶豫,反手一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然後把自己的心髒挖了出來雙手送到了光頭的麵前。


    光頭麵帶慈悲,接過李明生的心髒,用另一隻手在他的頭頂摩挲了一下。一陣白光閃過,李明生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緩緩倒地,在地上變成了一具幹枯的屍體。


    光頭把李明生的心髒塞入口中,咀嚼了幾下,緩緩吞下。他閉上眼睛感受了片刻,高舉雙手說道:“他已經到達了彼岸,感受到了明王的光輝。讓我們為他歡呼吧!”


    聲音剛落,所有的生靈都亢奮了起來,在曠野裏發出了狂嚎。無數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掀起了一陣巨大的聲浪,向四麵八方傳了出去。


    光頭伸手虛按,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停止。他緩緩說道:“明王說過,事不過三。今天已經有一位兄弟渡過了彼岸,還有哪位願意上來?”


    魏銘離光頭最近,猛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高聲說道:“讓我來。”


    “來,兄弟。”光頭垂眸微笑。


    魏銘猛地拉開衣衫,伸手就向自己的胸口挖了過去。光頭靜靜的看著他,其餘的人如癡如醉,呆呆的望著這一切發生。


    當魏銘的手指碰到胸口的那一個瞬間,他胸前鏽跡斑斑的古銅色懷表頓時炸裂成一地碎片,掀起了一陣黑色的霧霾。一個時鍾的虛影在霧霾裏迅速閃現,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就在這個瞬間,魏銘一下就清醒了過來。他甚至來不及思考,立即就從腰間拔出手槍,朝著光頭連開了幾槍。一邊開槍一邊大叫:“快跑,這是個妖人。”


    光頭坐在花上,一動也不動。古銅色的子彈從他的身體裏穿過去,就好像穿過的是一層光影,什麽也沒有發生。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招了招手,說:“為什麽?為什麽不聽明王的召喚?”


    一股無形的力量纏繞上了魏銘,就好像一隻無形的巨手攥住了他,把他送到了光頭的麵前。魏銘身不由己,麵如死灰。他眼看自己到了光頭的麵前,忽然牙一咬,把手伸進兜裏摸到了一個手雷,然後拔掉了撞針。


    “轟”一聲巨響,魏銘在空中被炸成了無數碎片向四周灑落,血肉灑了光頭一身。光頭厭惡的揮了揮手,一層白光閃過,他的皮膚再次變得光滑而潔淨。


    就在這個時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張文琪忽然捏碎了燈籠裏的沙漏。一片光芒閃過,魏銘再次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


    隻不過這個時候他臉色慘白,渾身無力,幾乎連站立都沒有辦法成功,隻能摟著張文琪的肩膀勉強自己不倒下去。


    張文琪也被這個變故嚇得夠嗆,扶著魏銘一句話也不敢說,怯怯的看著遠處跌坐半空的光頭。


    “時間的力量啊,貧僧覺得倒是有趣。”光頭看著遠處虛弱到了極致的魏銘,滿臉慈悲:“你這又是何必?貧僧好意帶你去領會明王的光芒,你不去就算了,怎麽把貧僧身上搞的這麽髒。這樣壞了貧僧的心性,可不行啊!”


    “大師。”魏銘鞠了個躬,用虛弱的聲音說道:“我們無冤無仇,今天有緣聆聽了大師的教誨,我們也有同伴在大師的感召下投入了明王的懷抱,不如今天就這樣結束。等我們回去先體會一下大師經文裏的真意,好不好?到了時光城,自然會有很多人來和大師討論。”


    “不好。”光頭搖了搖頭,“我不高興,所以不好。我們這些人不能隨心所欲,就是亂了心性。你亂我心性,今天去不去就由不得你了。”


    他說完這句話,餘墨忽然站了出來。


    剛才魏銘自爆,讓大家都脫離了光頭所營造的環境,清醒了過來。餘墨知道以魏銘的境界尚且連逃也逃不掉,這個神秘的雙性光頭起碼也是個高等級能力者,不知道為什麽就看上了自己這一行人。


    這個時候魏銘如果死了,他們剩下的人除了等死再沒有第二條路走。餘墨壯著膽子,大步走到魏銘麵前,手裏捧著打開的五月花筆記本,大聲說道:“這位大師,我覺得你剛才的經文的裏有問題。”


    “哦?”光頭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問道:“你倒是給貧僧說說,有什麽問題?”


    “您剛才說人的煩惱都是因為心,這不對。”餘墨把筆記本翻到某一頁,指著上麵的一句話說:“您看,我覺得人之所以有煩惱,就是因為吃的太飽了。”


    光頭很明顯的愣了一下。


    然後他馬上仰起頭,大笑了起來。他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保持著平靜的神態,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哪怕魏銘在他麵前自爆的時候他也隻是眨了眨眼睛。但是這個時候,他仰頭看著天,張開嘴巴發出一陣狂笑,下頜的胡子隨著他胸膛不停抖動,仿佛心情舒暢到了極點。


    “哈哈哈哈,有意思,貧僧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理論。”他指著餘墨笑著說:“你能說服貧僧,我就放你們走。你如果張口胡說八道,就別怪貧僧不客氣了。”


    餘墨愣了一下,說到:“大師,我是這麽想的。人要吃飽才能活著,活著就要有煩惱,大師你說是不是?所以隻要餓死了,那自然就沒有煩惱了。”


    “呸。”光頭啐了他一口,怒道:“你怎麽敢在貧僧麵前一派胡言亂語。你說死了就沒有煩惱了,貧僧不信,不如你死給貧僧看看。”


    他伸出手向餘墨一招,一股無形的力量頓時把餘墨捆了個結結實實,朝自己麵前拖了過去。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之間這股力量一下就消失了,就好像有人把捆著餘墨的繩子解開了一樣。


    光頭一愣,看著餘墨手裏的筆記本,目光裏有一道金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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