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嬸一腳絆在土拉卡上,差點沒跪壟勾子裏。


    趙大丫一直跟著蘇曼呢,小心的覷著她的臉色,怕她生氣。


    看著趙三嬸栽歪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子,討好的伸手拉住蘇曼,對著她眨了眨眼,兩姑娘就笑了起來。


    聽到笑聲,趙三嬸氣悶的回頭瞪了一眼,蘇曼這個死丫頭,什麽時候這麽嘴毒了。


    還有大丫,這個臭丫頭,看著她媽笑話這麽好看嗎!


    趙三叔暗暗鬆了口氣,還好有大丫在,這個死老婆子,畢竟是長輩,整這一出多跌份!


    回去可得好好說說她!


    就著趙三嬸幹到一半的地方,繼續點種。


    蘇曼也沒想和趙三嬸鬧僵,畢竟和大丫這麽多年的交情在呢,前後院還住了十多年。不過她要是太過分,她也顧不得這麽多年的交情了。


    交情也不能是單方麵的退讓和維護。


    她家這地半上午就能種完,按著商量好的,下午,還有明天半天,幫著趙三叔家種。


    晌午回家吃飯,下午就種趙三叔家的地。


    趙三嬸就和沒事人似的,又和蘇曼說起了話,還親熱了幾分。


    蘇曼也不意外,下午剛到地裏,大丫就拉著她咬耳朵,說回家她爸就說了她媽一頓。


    趙大丫也是怕蘇曼心裏和她隔閡。


    中午種完地,剛回到家,趙三叔就說趙三嬸,“你怎麽這麽不著四六,給蘇曼甩什麽臉子,還想往人家那賣野菜,還想求人家的公兔配種,你以後咋好意思開口求人?!”


    趙三嬸這才反應過來,她說呢,甩臉子那陣,總覺得忘了什麽。


    可不就是這?原來那個後媽帶來的拖油瓶,現在已經不是她可以隨便給臉子的了。


    輸人不輸陣,還是嘴硬的駁斥,“我讓大丫去,她倆好了這些年,她好意思不搭理大丫嗎?”


    大丫弱弱舉手:你這樣,我也沒臉去找小曼。


    趙三叔 “切!” 了一聲,“你沒看見王萍攛掇王大寶去她那要兔子,要糖吃,讓她一頓笤帚疙瘩給抽回來了嗎?


    你沒聽見田玉芬去她那拿東西,她就上大喇叭廣播嗎?


    親媽,親小弟都不慣著,大丫算個啥?!”


    趙三嬸撇撇嘴,“真夠冷血無情的。”


    “你可閉嘴吧!小曼以前在老王家過的是啥日子,你不知道?以前不是還總可憐她嗎,現在是犯啥病?”


    犯啥病?人啊,忒複雜。


    以前看蘇曼可憐,她養的趙大丫不是家裏最受寵的,起碼能吃飽不受虐待,這讓她有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覺得自己處處都比田玉芬強。


    遇到事情,能伸把手,憐憫一二,心裏也有種滿足感。


    現在,蘇曼像是灰灰土土的小雞仔,蛻變成了油亮白羽的大雞仔,她還想在蘇曼身上找以前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找不到了!


    這種落差,讓她有些接受無能。


    上午才失了分寸。


    蘇曼根本就不在意趙三嬸什麽態度,也不會因為她的幾句好話就什麽都順著她。


    重生之後發現上輩子她摔下壕溝的真相,衝動之下拿鐮刀要砍了王老蔫,是趙三嬸抱住了她,讓她從那種極致的窒息中緩過來。


    上午趙三嬸那樣子,和陳三起的性質也差不多,就是欺負他們兄妹無依無靠。


    才敢隨意的甩臉子,發脾氣。


    隻有自己強大了,別人才不敢欺負。


    現在,沒有那麽強大,也不必因為這些事自苦,鑽牛角尖。


    心不禁,得自在。


    下晌給趙三叔家種地,回到家已經趟黑了。


    趙大奶早就做好了飯,等著蘇曼兄妹回來。


    “累壞了吧,快洗手,吃飯~”


    老人家知道蘇曼今天下地,一院子的牲口沒人看管,一大早就踮著小腳過來,給她看家。


    蘇曼確實疲累,回家迎接她的不是滿屋黑暗,冷鍋冷灶,而是暈黃的燈光,還有桌子上冒著香氣的飯菜,溫乎乎的洗臉水。


    軟軟的靠在老人家的身上,“大奶,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吧,也熱鬧。”


    老人家輕哼一聲,“那幾個王八犢子不定搞出什麽事,我前腳搬過來,後腳就占了我的房子,我就在那住著。”


    搬過來就是給小曼兄妹找麻煩,等以後她有那一天,就把房子賣了,錢留給小曼。


    *


    春種過後,蘇曼就翹著耳朵,留意著王老蔫的情況。


    從王大寶的炫耀裏,蘇曼知道王老蔫去了鎮糧站之後,王家就再沒吃過粗糧。


    她不用想也知道,王老蔫必定手腳不老實。


    現在可正是嚴打的時候,她上次去市裏,往上級部門的信箱裏塞了封舉報信。


    不知道他的那位貴人,能不能再幫他脫罪。


    結果,等啊等,王老蔫不但沒被逮起來,還升官了。


    蘇曼氣的一腳踢翻了水桶,怒氣是發泄了,疼的抱著腳尖,眼淚差點下來。


    淚眼朦朧間,聽到門口村支書的聲音,“小曼啊,快出來,鎮裏的領導來了。”


    春耕了,齊副書記帶著兩個人,下來查看農耕情況。


    到了趙家窩棚,村支書自然要陪同。


    幾人後麵還跟著一個少年,穿著白球鞋,藍白相間的運動服,濃眉大眼的陽光大男孩。


    可仔細一看,就能看出他眼中隱藏的不滿。


    齊國強在心中嘟囔著,大周末的,他都約好了和同學打球,他爸非拉著他來鄉下看種地。


    種地有什麽好看的,蹚了他滿腳的土。


    齊副書記家住在城裏,他平時就住鎮政府的宿舍,周末才騎自行車回家一趟。


    齊國強這個從小長在城裏長大的孩子,自然不習慣村裏,尤其是大田地裏走一遍,風刮的耳朵眼裏都是土。


    心中嘟囔著,他爸說什麽不能死讀書,不能脫離人民群眾,還說讓他見識一下什麽叫逆境出人才,讓他好好跟人家學學。


    他倒是要看看,這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能出什麽人才!


    腦子裏腦補著怎麽反抗親爹,就聽到他爹叫自己,“國強,過來。”


    “是!” 心裏反抗,回答的卻響亮,當著外人,他可不能讓老爸沒臉。


    “小曼同誌,齊國強同學我就交給你了。”


    蘇曼剛才聽到門口村支書的召喚,眨掉疼的流出來的眼淚,就忙迎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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