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許枝俏抱緊了那杯芋泥奶茶,縮在副駕邊角,裝作世界和平地望向窗外。


    芋泥裏摻了冰沙,冰沙融化,紙杯杯壁沁出冰涼的水霧。


    許枝俏感覺手心不舒服,可周琮的車裏連包紙都沒有,除了給她的三個娃娃,當真是空無一物。


    就是應了李姐的話——


    潔癖很嚴重。


    許枝俏把潮濕的手悄摸摸抹到自己裙子上。


    說真的,這奶茶她帶上車就沒敢喝,但車裏還是無法避免的彌漫了幾縷甜滋滋的奶味。


    等紅燈的功夫,周琮往右掃了眼,忍不住輕嘖:“髒不髒啊往裙子上抹?”


    “......”許枝俏原本就不想理他,“我又沒碰到你車。”


    周琮手掌拍了下中央扶手箱:“裏麵有紙,自己拿。”


    “不用了,”許枝俏可不敢拿自己又濕又黏的手去碰他車,“我回家洗。”


    周琮:“我是苛待過你嗎?”


    至於讓她這麽小心翼翼的?


    許枝俏下意識咬住吸管,含糊道:“真不用了。”


    “......”周琮無言以對,這姑娘在麵對他時緊繃又韌彈,硬的不行、軟的更不行,讓人棘手到頭痛。


    過了會,他歎氣:“放鬆點,哥哥又不會吃人。”


    許枝俏沒吱聲。


    聞著擴散在車內的甜味,周琮忍不住低笑:“畢竟,我們這種社會人士,不跟小孩計較。”


    “......”


    -


    車子停在紀宅院外,許枝俏抱著她漫展上收集的穀子,客氣又疏離:“謝謝周琮哥哥,哥哥再見。”


    “娃娃拿走,”周琮沒下車,往副駕方向看,“你不會以為我還會玩這些吧。”


    許枝俏猶豫片刻,隻拿了她要的派大星和豌豆莢。


    周琮不悅:“大耳狗呢?”


    “我沒要這個。”


    “拿走,”周琮涼了調,“想讓我收拾人?”


    “......”


    許枝俏不是多矯情別扭的性格,隻是在她這兒,周琮就是個不熟的外人,她無法接受他免費的饋贈。


    不想多生事端,許枝俏從口袋裏掏出張一百的紙鈔,把紙鈔壓平了,小心放到副駕座椅。


    然後才把三隻娃娃全抱進懷裏。


    周琮:“......”


    見他臉色發黑,許枝俏覷了幾眼,又把最後那張二十的紙鈔也放了過去。


    “......”周琮倏地氣笑了,“多了。”


    許枝俏解釋:“這二十,是車費。”


    “......”


    “哥哥再見!”


    女孩子一溜煙地進了門,留下周琮在車頂燈的照射下,直勾勾地盯著那兩張鈔票。


    耳畔傳來紀宅的開門聲,周琮伸手,慢條斯理把紙鈔捏進指間。


    兩張鈔票,一張比一張皺巴。


    周琮都許久沒見過現金了,能讓他自己付錢的機會不多。


    可別人不管是討好他,還是給他送人情,沒有這樣甩兩張票子給他的。


    就算討好都是不動聲色,也要看他有沒有心情、給不給這個臉麵。


    幾近密封的車內,周琮意味不明的笑:“真是好樣的。”


    -


    紀宅亮著燈,李姐一直在等她回來。


    許枝俏打了招呼,又把豌豆莢送給她,笑盈盈的上樓。


    李姐跟在身後叮囑:“你哥回來了,要好好相處,別吵架哈。”


    “好。”


    二樓燈是關著的,隻能借助一樓的光,影影綽綽的照亮布局輪廓。


    許枝俏腳步放輕,怕驚到二德,又怕二德再吵到紀淮洛,到時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從二樓客廳往自己臥室走時,一個瘦高的身影冷不丁出現在拐角,許枝俏驚呼,連忙後退。


    那影子移了兩步,熟悉的冷笑:“幾點了?”


    “......”聽出紀淮洛的聲音,許枝俏心髒被嚇的撲通撲通跳,“哥哥...你、你怎麽在這兒?”


    還不開燈。


    還突然說話。


    話一落,隻聽見啪的一聲,二樓軌道燈亮了。


    紀淮洛穿著寬鬆的家居服,明顯是洗漱過打算睡覺的。


    許枝俏驚魂未定:“你怎麽出來嚇人?”


    “我嚇人?”紀淮洛沒什麽表情,“我嚇你還是你嚇我?”


    “......”


    紀淮洛指著牆上的西式洋鍾:“幾點了?”


    “......”許枝俏訥訥道,“11點。”


    紀淮洛語調諷刺:“你媽沒給你定過門禁?”


    許枝俏不想聽他嘴裏提許姝,她有些應激。


    “我要睡了,哥哥晚安。”


    紀淮洛胳膊一伸,筆直地擋住她路。


    他眼神在她懷裏的娃娃上掃視:“跟誰去玩了?不是周琮送你回來的?”


    “......”許枝俏怔怔的,“你怎麽不往周琮哥哥身上想,興許我就是跟他去玩了呢?”


    紀淮洛態度輕慢:“他看不上你。”


    “......”


    “你別自作多情,”紀淮洛說,“或許他看在我的麵子上多照顧你兩回,但他最恨小三和小三的孩子...”


    許枝俏倏然抬頭:“我媽不是小三。”


    紀淮洛跟她對視:“二德是我通過他申請的。”


    許枝俏倔強地看著他,雖然不懂他為什麽提這一茬。


    “以阿琮的性子,他若在意你,”紀淮洛說,“在明知你會過敏的情況下,壓根不會讓這狗到我手上。”


    “......”


    “許枝俏,”紀淮洛聲音很冷,與平時不耐煩的樣子大為迥異,“別妄想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或者人。”


    許枝俏安安靜靜的,單薄的影子被光打到漆木欄杆,破碎不成形。


    對於人情和事故她懂得實在不多,但她知道,真正的喜歡,大約是小心翼翼的。


    她自然知道周琮對她,就像對一隻寵物,興致來了,隨意逗兩下,調節一下公子哥紙醉金迷後無聊的生活。


    但紀淮洛的語氣,就像是她在恬不知恥的去攀附這些豪門闊少一樣。


    “你放心,”許枝俏輕聲,“你們家的,我一分錢都不拿,你們這個圈子裏的人,我碰都不會碰。”


    說完,她紅著眼強調:“但我媽不是小三,我也不是小三的孩子。”


    紀淮洛擰眉:“說話就說話,你敢掉眼淚試試,你媽別不是用這招...”


    沒聽完,許枝俏腦子裏那根線忽然繃了。


    她失控的把手裏東西砸了過去:“你爸是什麽香餑餑啊,又醜又老還有你這種人憎鬼厭的兒子,要不是他死命追我媽,我媽裙擺下的一隻狗都比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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