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看著手機上池墨荷的側影有些感慨,


    “《昔日影後——池墨荷,今日素顏逛街》”


    “嘖嘖,墨荷這是懷孕了也保持的很好啊,胳膊還這麽細”


    娛樂圈裏來來往往,新來的都沒什麽手段,倒是這些個老家夥熬出了頭,嫁人的嫁人,退居幕後的退居幕後,


    剩下的別管作品如何都因為資曆變成了前輩大咖。


    “來,李玉老師閉上眼睛”


    池墨荷剛走花花就被李玉挖了過去,她細細幫著李玉塗著睫毛膏,手機上的那條新聞過一段再也沒人提起,人們隻會當是狗仔實在無料可挖,轉去拍一些老藝人水幾條新聞而已。


    每個人的生活都在繼續,不管好的壞的


    人類天生有著超強的適應性。


    又回到船上的池墨荷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不就是賺他個六個億還了再說!


    這條船如果能幫我報仇,那我池墨荷哪也不去!


    船上新來了幾個小網紅,這幾天夜裏天天慘叫吵著人覺也睡不好,聽李嬸說來船上的普通貨,都是先拿手機把所有能借的網貸刷爆,然後名下有資產的在全部轉移過來,


    身無分文沒了希望也就老實還錢了,況且船上的手段在野的人也嚇破膽。


    “203,你的手機由kim拿著,他熟悉你,所以會替你打理”


    蔡擲聲送她上船前終於提起了kim的名字,怪不得這麽久了沒人報警也沒人找她,白思雯一定以為她還是好好地,


    況且以白思雯的性格知道自己遠嫁懷孕後,也會自動不再打擾太多。


    人的關係很微妙。


    kim?


    池墨荷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這個人的出現可以說是改寫了自己一生,假戲真做他也太入戲了些,張錦一難道不想手刃了這個男人嗎?


    她為何還留在這個船上,看她房間的豪華程度就知道,她一定是還清了錢自願留在這裏的


    為什麽?


    這條船有什麽魔力?


    魏楓還留在崔芳家裏借宿,魏浩然安排他給一個小領導開車工資不算低,但是他低估了租個房子的預算,況且老家還等著寄錢回去。


    當司機開車上下班也沒個準頭,有時候領導唱歌喝酒也是半夜,即使下班早了他也會避免在飯點回去,


    不知為何他有些心疼這個嫂子,總覺得她懷揣著巨大的委屈和討好,而堂哥總是不把她放在眼裏。


    門開了,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崔芳有些欣慰,魏楓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這個大房子不再是空蕩蕩自己一個,漸漸也多了一絲人氣兒,


    等一個男人 回來似乎是幾千年來刻在良家婦女骨子裏的dna密碼,


    從等,一個男人,回來,變成等一個,男人回來。


    崔芳在試圖安慰自己別太計較,不都是姓魏嗎?


    “嫂子……”


    躡手躡腳走進來的魏楓有些驚訝,這麽晚了她還是沒睡,光滑的藕粉色真絲睡衣裹在身上,波光粼粼很像披著月光,崔芳本人也不知道,


    魏楓從見到她第一眼,都覺得她是一個頂漂亮的女人。


    她天生似乎就是那種嫁了人跟了漢子,便心甘情願賢惠體貼的女人,這類女人很受非大城市的男人歡迎。


    混著饅頭香的女人。


    “阿楓,你回來了啊,鍋裏還有點雞湯,你要是餓了我給你下一碗小餛飩”


    崔芳聲音親切,把糙漢子皺巴巴的心燙的服服帖帖。


    “不用,不用,嫂子麻煩你了,沒啥事我先上樓了”


    魏楓知道男女有別,特別是哥哥的女人更要光明磊落,閣樓就是他的歸宿。


    崔芳也沒挽留他,她沒有什麽更曖昧的幻想,僅僅是覺得這個家裏不再是一盞空虛寂寞的燈,它也有了它可以等待的人而已。


    丟在門口順手被帶走的垃圾,陽台上枯萎的樹或者懶得扔的重物,都在悄悄被人打理好,


    她在和一個幻想中的男人過日子,假裝自己是某人的妻子。


    崔芳按滅的電視,走進兒童房,悄悄地爬進床底下,那個私密的小空間是她的“臥室”,即使到現在她仍然無法一個人躺在主臥的大床上入睡


    她從心裏覺得自己不配。


    那麽大的床,那麽豪華的真絲床品,被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女人睡著,也會替自己不值吧,


    崔芳心裏想。


    即使出國留學都沒改變她骨子裏對婦人對自己的偏見,好像離開男人她就沒什麽價值了一樣。


    這夜,魏浩然又沒有回來。


    關圳的訂婚儀式進行的很順利,現在醫院上下都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醫生已經是金龜婿,


    和池墨荷一樣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的家鄉或者父母的事情,他們這類人來到城市一般都說自己


    “從小都沒了爹媽”


    幹脆利落,結束有關對話。


    未婚妻在訂婚儀式後就又飛回了美國,關圳因為在白思雯麵前已經無所顧忌也開始大大方方起來,


    在醫院碰到的時候,會請白思雯去負一樓喝一杯咖啡。


    “所以你的左眼是……”


    關圳小心翼翼,他怪自己粗心。


    白思雯呷了一口咖啡,語氣平淡


    “出了車禍,醒來就是這個義眼了,算我倒黴吧”


    關圳是眼科醫生,他帶著專業的洞察力,看著那隻躲在發絲後麵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即使到今天他都覺得心痛。


    “思雯……”


    “我……我隻是說出來我的疑惑……”


    “從你的受傷程度上看,沒道理會失去一隻左眼,它……”


    “它更像是被人刻意挖走的”


    全身的血都在倒流,白思雯隱隱約約覺得左眼有些痛,那次車禍她修養了很長時間是沒錯,但確實,


    她也想過為何會獨獨失去一隻眼睛呢,


    按說如果眼睛被傷的很嚴重,那一定是需要類似鋼筋一類的大卡車穿透她的跑車才對


    但是那輛卡車拉的隻是水泥一類的建材。


    那隻眼睛去哪裏了?


    “你可以去查查你的驗傷報告”


    關圳語氣有些嚴肅


    白思雯不是沒想過,隻是已經失去的東西再找回來也沒法安回身體裏了,跟著李家久了,


    她對失去身體的某一部分有著一般人都沒有的接受能力


    當時她就隱隱覺得不對勁了,可是又無從下手,她醒來已成定局。


    “反正……都沒用了……”


    白思雯帶著認命的口氣


    “我命不好”


    關圳張了張嘴巴,終歸是把話都咽了下來。


    不!


    他抬起頭看著女人,這樣一張臉變得殘缺,是他無法接受的事情,一直以來就是這張臉告訴他過上好日子該有多重要多美好,


    以至於他走到現在靈魂都輕的找不到了


    他不願接受她的殘缺。


    他從一開始就心疼她的殘缺。


    “白思雯,好好愛你的這具身體”


    “她值得”


    關圳的語氣不容反駁,一如當年他讓她少抽煙一樣,當時的小大人現在是醫生了,他有資格教訓任何不尊重生命的人。


    好好愛這具身體?


    值得?


    在這給我裝什麽青春疼痛文學?


    白思雯反複咀嚼這句話,這樣的身體誰會愛啊?


    連她自己都帶著嫌棄,切。


    都一副人間值得的樣子給她說話。


    “你讓我愛,那你會愛嗎?”


    她帶著賭氣,倒不是非要把矛頭指向這個無辜的大男孩,今時今日的一切都和他無關,她可以質問很多人,但她偏偏問了他


    說得輕巧,我這樣的人還有誰會愛呢?


    你不是也是怕得要死,避瘟疫一樣避著我,生怕我招惹你嗎?


    之前所有的防線全部崩塌,魏台銘一死,池墨荷過自己的幸福日子,瀟瀟都有了新歸宿,而自己呢?


    她感覺自己從生下來就被全世界拋棄。


    她沒有嫉妒她們,隻是不明白上帝為何對她如此苛刻,拿走她的一切!


    所以今天她把所有的怨都撒在他一個人身上。


    關圳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撤了回來,背靠向座椅,這是一個防禦的肢體語言。


    你看吧,


    又怕我纏上你吧?


    白思雯心死如灰。


    “白思雯,如果你讓我愛,我就愛”


    “一直以來是你不允許任何人愛你,你總是糾結那些從來不愛你的人為何這樣對你”


    “你把所有人推開,把傷口當作榮耀,一般人你看不上的,你既怕他們瞧不起你,又覺得他們太窮太平凡配不上有故事的你”


    關圳的回答讓女人意外。


    他不是一直對她戒備心很強嗎?


    周圍的人聲已經聽不到,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此刻也變得稀薄,他終於說出來了,如釋重負,


    這一刻突然覺得一切都毫無意義,沒有什麽金龜婿和大好前程,隻有這個橫亙在他和她之間的未解之謎


    答案很簡單,就是我愛你。


    訂完婚的關圳想了很久,為何自己站穩了腳跟卻沒有什麽快意,甚至還帶著不該有的憋屈和頹敗?


    是那次在醫院步梯被她聽到了自己的手段嗎?還是步步為營到今天,他驀然回首發現這一切並不是他想要的


    他一直把她當做鏡子,映照著自己也走向那繁華富麗


    直到再次遇到她,他才恍然大悟,他想要的不是那麵鏡子,而是鏡中人。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迷戀上這個充滿故事的女人。


    “我走了這麽遠的路,不是為了讓你付出憐憫心或者讓你教我做事的,關圳”


    白思雯知道他的愛,少年時總會遇到自以為是驚豔的人,隻是這裏麵摻和著太多複雜的因素,那不一定是真愛,


    並且她不願意他就這樣放棄所有和她這個不堪的人在一起,魏台銘也好、李茂威李成澤也好、記不清名字的人也好,她從沒覺得自己配不上那些爛男人


    但是關圳不一樣。


    他從不踐踏別人,奪去富人的東西懲罰他們的良心,是他的營生。


    他不欺侮同類。


    “不要忘了我們是為何認識的!”


    “第一次見麵就不穿衣服的男女,現在你讓我好好愛這具身體?”


    白思雯撕破了那層窗戶紙,裏麵的怪物麵目可憎。


    他曾經多麽怕她捅出來這件事啊,女人的眼睛湧滿了眼淚,她知道很多男人覺得她比妓女還髒,用的時候不說,丟在一邊的時候確是滿眼鄙夷。


    他們都接受不了她是無辜的。


    好像她天生就是這麽爛,這麽賤。


    關圳用手指敲著桌麵,他在等她說完,這麽久了,她得委屈成什麽樣,這一次讓他接住她吧!


    “我沒有忘記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即使你覺得那肮髒不堪”


    “那又怎樣,白思雯,你覺得最不堪的生活讓我見識到有錢人世界的一角”


    “那一角也讓我回味至今”


    “我一直以為都住上大房子,吃上這麽好吃的飯菜,有那麽多錢已經夠我感恩戴德一輩子裏,沒想到還有人抱怨它的不好,幹淨的房間裏藏著齷齪,我三倍的工資買不到你一件睡衣,甚至為了某種癖好可以請真人演戲”


    “白思雯,不是我們選擇了此生”


    “既是螻蟻,談何容易”


    “別忘了,即使是你,也讓我混出來名堂才能叫你的名字”


    關圳咽了咽口水


    “我混出來了”


    “我混出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別看不起你自己,也別看不起我!我們普通人爛命一條!但這具身體也已經扛下來所有!”


    “那一角你覺得是你人生最大的汙點,但卻是支撐我全部的信念!”


    “汙濁不堪,但讓我遇見你”


    “所以,你有什麽資格不自愛?有什麽資格讓我不愛?!”


    “別拿之前那些人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跡來揣測所有人”


    關圳一口氣說完所有,他忘記了自己是某人的未婚夫,忘記了剛給他裝修好的私人辦公室,忘記了那套以他名義買下來的別墅婚房。


    白思雯看著男人,那顆無法流淚的左眼


    露出不可思議的哀傷


    這個世界上最不愛最對不起自己的人


    是我自己。


    她始終沒有勇氣對李家說不,對父親說不,對所有委屈說不


    她奢望著有人為她站起來挺身而出,再不抵也隻是暗地裏報複,在每一次可以伸手搭救自己的時候她都無動於衷,


    走到今天,她也是背後的幫凶。


    “關醫生,院長喊你”


    “開會你都忘了?”


    小護士喘著氣,好不容易找到關醫生,看見他在這裏氣定神閑的喝咖啡多少有點不開心,她還不知道這裏剛才的風暴


    “好”


    關圳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該說的已經說了,他沒有遺憾。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女人的心裏眼裏都噙著淚,他就這樣一刀劃開她的心,像一顆煮久的湯圓,潔白的軟皮內黑乎乎的膩歪著流出來的都是不堪…


    白思雯慢慢的將臉埋在手心,嗚嗚的抽泣,其實關圳說的很對!


    她最恨最恨的人其實就是自己!


    是白思雯自己沒有好好愛過自己!


    總說那些男人對自己不好!


    可連一隻眼睛她都不為自己操心!


    指望別人!


    有什麽用!


    她恨身上的傷口,同時又以這些傷口為食變得孤傲,好像全世界每個人都欠著她的。


    她理所當然的痛苦著,脆弱著,隻有關圳拆穿了她。


    好不容易到了假期,


    崔銘帶著謝道雲去泡溫泉,說好的兩個人單獨相處,鍾靈就拜托給雲南老鄉家裏了。


    “喂,崔教授~你該不會是第一次吧?”


    “哎呦~我還占便宜咯


    謝道雲在車裏像個不安分的小兔子,嘴裏打情罵俏,小手也沒閑著,一會兒拿起芒果幹塞進崔銘嘴巴,一會兒扮鬼臉逗他開心


    這也是頭一回兩個人這麽親密,在謝道雲麵前的崔銘也不再端著


    “是不是不重要,反正我做好功課了~”


    “我是學院派!”


    書呆子就是理論的巨人,這玩意兒還講功課?


    窗外的風景一點點後退,電台的音樂是大家都喜歡的輕快小曲,成年人的約會有著桃色的曖昧,謝道雲整理著包包裏的化妝品,擺弄著假睫毛,


    魏浩然的信息突然傳了進來,謝道雲用餘光小心翼翼看了眼崔銘發現他在認真開車,這才放下心打開手機


    “在幹嘛?”


    “在和崔銘去泡溫泉的路上”


    “兩個人自駕”


    魏浩然沒想到她回複的這麽快,隻是回複的信息讓他泄氣,還不如不說。


    “幾點回來,晚上還能預約嗎?”


    “我腰有點疼”


    “不能哎,要住個兩三天,過夜的那種”


    “魏局長啊,拜托,我們是成年人的約會”


    謝道雲回答的言簡意賅,話外的意思就是讓他別來打擾他們倆


    過夜?


    住幾天?


    成年人!約會?


    魏浩然想象到崔銘的手放在謝道雲粉白的皮膚上就有一股無名火,


    他先捷足先登?!憑什麽?!


    剛想一通電話撥過去


    “回來再說,勿回”


    謝道雲的短信發了過來,給這段對話無情的做了了解


    一句“勿回”也暗示了主次關係,眼下崔銘在明,他在暗。為了崔銘,她寧願偷偷瞞著他才給自己發信息。


    魏浩然怒火再也無法抑製,拉起身邊的辦公室主任粗暴地開始進攻


    那一臉粉脂的辦公室主任卻很意外,立馬撒嬌起來


    “哎呦,魏局長,這麽急不可耐”


    她還是不知道自己隻是一個泄欲痰盂


    她還不知道,


    他心裏想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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