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通電話,是個夢魘,她寧願相信那隻是深夜的一個夢魘,夢醒即逝,什麽都是假的。//(.)《新無廣告》


    可那好像不是夢,指甲狠狠地掐過自己,疼得鑽心,怎麽會是夢?


    耳邊的刹那間仿佛響起了什麽轟然碎裂的響聲,聲音大得刺耳得很,巨大的打擊頓時排山倒海席卷而來,差點將她吞沒,心的某一角開始出現痙攣的抽痛,沉重極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晚宴的,不知道聽見電話裏的那句話後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耳邊響起過什麽聲音,隻是覺得嗡嗡地聽不分明,雜亂得很。


    何姿的唇角蒼白,漫無目際地倉惶地在路上走著,眼神空洞,無比慌亂著急,不小心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一隻手掌在緊急時分驀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避免了她的膝蓋著地,“小心。”


    君喻緊蹙著眉頭,站在她身後,見她這副模樣很是擔憂,她從不曾這樣過,是什麽緣故?


    過了一會兒,何姿總算感受到了手腕上傳來的溫度,轉頭看向他,深沉的兩隻眼睛裏裝滿了他的身影,話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飄在空氣中,聲音竟是如此沙啞顫抖,扯住他的衣角,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君喻,快幫我訂一張飛機票,快點,我不能再等了。”


    她催促道,話音裏能聽得到哽咽的哭腔,臉色蒼白得很,令人無比憐惜。


    “好,去哪裏?”君喻心疼她,不去問緣由。


    “小鎮,回老家。”她每說出一個字,腦海裏浮現過的種種回憶就重了,回憶一重,身體裏的某種液體就發酵得快了。


    君喻立刻拿出手機,清冷地吩咐著那邊的人,要求訂兩張最近一次航班的機票,越快越好。


    掛下電話後,他從兜裏掏出方才她失手掉落在地上的手機,還給了她。


    何姿拿到手機,覺得手機過於灼手沉重,指尖撥出了一個號碼,手是發顫的,號碼險些多次打錯。


    安雅接起了電話。


    沒等她先開口,何姿就先開了口,“媽,你快回去,外公,外公他快不行了!”說出了那番話,外婆跟她說的一樣的話,話一說完,眼眶裏再也藏不住淚水,奪眶湧出,抱著手機,哭得厲害。


    方才那句話極具震撼穿透力,蕩起了千萬波浪,猶如在平靜的湖麵砸下了大塊的岩石,再也平靜不了。


    君喻凝視著她的神情,心中頓時千回百轉,剛才從地上撿起手機時,一眼看見了她手機上的來電號碼備注,沒想到是發生了這樣的事,眸子深幽存滿了疼惜,那句話讓他感同身受,怪不得,那是她最親的人,她最看重他們。


    淡然平靜的她,親人是她最重要的軟肋,缺少了一根,該是多麽疼痛。


    過了一會兒,手機那頭,“啪啦”,類似搪瓷的東西砸碎在地,異常震耳。


    “你說,你說什麽???????”安雅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裏聽到的,回過神來,呆愣在原地,思緒瞬間停滯,語言說得斷續了,刹那失去了呼吸,接近窒息。


    “外公他,不行了,外婆讓我去趕去看他最後一眼。”她的淚還在流,抱著電話是那樣無助,語聲模糊哽咽。


    君喻拿著手帕在幫她擦拭著,擦拭著眼眶裏流下的淚,手帕濕了大片,動作很輕。


    他不比她少難受,他早視老人為自己的長輩親人。


    安雅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掛下了電話,或者電話還沒來得及掛下,來不及去換衣服鞋子,慌亂地抓著鑰匙就衝出了家門,車開得很快。


    君喻拿著剛訂好的飛機票,摟著她的肩膀登上了飛機,頭等艙的票已售完,買的是經濟艙。


    何姿坐在機窗旁,紅腫的眼睛怔怔地一直呆望著機窗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君喻按了一下頭頂上的按鈕,指示燈亮了起來,穿著製服的空姐走了過來,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請給我一些酒精,棉簽和創可貼。”他抬頭淡淡地說道。


    空姐看見他的臉,不禁一陣恍惚,回神之後趕忙點頭答應,轉身離開之餘,心裏暗歎剛才那人長得真好看,讓人輕易走了神。


    很快,手裏拿著他所需要的東西折回到他的座位,“如果還有什麽事,就請叫我。”


    “嗯。”他點了點頭。


    空姐轉身從座位旁離開,走到半路,轉頭又看了一眼他,發現他正在低頭為坐在身旁的女孩處理著腿上的傷口,動作小心輕緩,神情專注。


    很溫情美好的一幅畫麵,那女孩的命可真好。


    白皙的小腿上顯露出一道醒目的被劃傷的傷口,很長,不久前在晚宴上被四濺的玻璃碎渣所傷。


    棉簽上沾了酒精碰上了她小腿上劃出的傷口,刺鼻的酒精絲絲滲透,生疼的,可她不吭一聲,一點反應也沒有,可能這一點疼已經遠遠被心上的疼所掩蓋了,算不得什麽了。


    君喻輕輕清洗好傷口,撕開創可貼輕輕地貼在小腿上。


    她的一雙手放在雙膝上,無力地蜷縮著,骨節蒼白,他什麽話也沒說,也沒去打擾她,隻是用自己的手緊緊包裹住她的手,無聲地賜予她力量。


    那隻手始終沒從她的手上離開。


    下了飛機,何姿心房中的情緒變得緊張慌亂,開始害怕,指尖在顫抖,不敢在腦子裏去多想什麽,怕會太傷人。(.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君喻知道她此時的心情,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沒事,別怕。”


    她睜著眼睛看著他,點了點頭,在求心安,或許事情會出現轉機也不一定,不是常說會有奇跡出現嗎?


    他疼惜她,伸手攬她入懷,擁她在心前,之前她也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想過,那一想就不好受,如今真實的發生了,怕她會支撐不住的。


    人一生當中必經的路途,無論如何,還是要走下去的,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天色黑暗,到達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小鎮上看不見什麽燈火,黑得很。


    離家的距離越來越近,走在街頭穿過小巷,一路上都是君喻在拉著她走過每一步的,若不是被他拉著,她不知何時才會走到。


    步步跟隨在君喻腳步後,地上看不見兩人的身影,黑乎乎一片。


    轉眼間,她站在了那扇門前,遲遲站在原地,不敢去敲門,心裏想到過很多種結果,想到更多的是外婆在和自己開玩笑。


    可是從小到大外婆很少會開玩笑。


    君喻也不催她,站在一旁凝視著她,不言語,深知她此時的心境,定不會好受。


    何姿還是敲了敲門,敲了好幾下,一聲聲都恍若錘子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忐忑,時間長過幾世紀。


    沒有人來開門,院子裏聽不見一丁點聲音,當敲門聲敲到第十聲時,門嘎吱總算開了,裏麵的燈光照了出來,眼前出現了外婆的一張臉,那張臉上沒有哭過,很平靜,憔悴多了些。


    “小姿來了。”她在門外看見了外孫女,語音說得緩慢,很家常。


    何姿在外婆的臉上看了許久,沒有看見其他,“外婆,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外公還是好好的,在臥室裏睡覺對不對?”她淺淺地笑了,但不似平常那樣純粹,更多的是僥幸期盼,甚至還有自欺欺人。


    若這是一場夢,那該有多好,不想再做下去,拚命醒來就好了。


    最想聽到外婆跟她說,對,騙你的,你外公還好好的。


    可事實往往會和想象符合的機率在現實生活中極少極少,總會出現偏差,哪裏會這麽聽話如人的願。


    “孩子,你來晚了,你外公半小時前走了。”外婆看著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一字一句。


    夜晚,吹來的夜風很冷,足以冷到骨子裏,凍得血液發僵。


    她不相信,衝到了房子裏的那間臥室,撲在床前,看見了外公祥和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憑她如何叫喚也不醒來。


    “你在騙我,小時候,我最喜歡玩醫生病人的遊戲,我當醫生,你當病人,也是這麽一動不動的,但我總能叫醒你。”她笑著,還在執著地叫著他。


    笑著,笑著,混著淚水流了下來。


    那個喜歡背著她的外公,喜歡在帶她逛集市買糖葫蘆給她吃的人,笑嗬嗬地說喜歡吃再給她買,喜歡牽著她的手去騎木馬的人??????,怎麽可以就這樣突然地走了呢?


    她不要,以後她就沒有外公了。


    君喻站在一旁,任由她哭著,哭出來總比壓在心裏要好。


    “幾個星期前,你外公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當時腰摔傷了,我要帶他去醫院,他怎麽樣都不肯,說都隻是小傷擦擦藥水就沒事,後來躺在床上修養,他怕你知道會擔心,所以不敢接電話要你聽見聲音,腰傷越來越嚴重也不說,幾個小時前身體出現了問題,還來不及送他去醫院,他就去世了。”


    外婆站在床邊徐徐說道,太過於突然,讓人措手不及,變故太大。


    安雅是晚他們半小時後趕來的,當看見床上一動不動躺著的人後,久年壓抑在心底的情感在這一刻全湧了出來,再也掩藏不住。


    自從十七年前她把孩子交給父母撫養後,就不再和他們見過麵了,隻是每個月定期匯錢給他們,想起父母當年氣憤地把她趕出家門,不敢回去,怕惹他們不快,這些年工作忙,也沒有怎麽見過,隻是來接送女兒時見過,沒說過什麽話,冷臉對她。


    她當時想,父母身體還算健朗,沒什麽事的,會活很久。


    何姿看著母親,她哭得厲害,那樣堅韌的一個人,在君家無論受到什麽委屈咒罵都能忍得下來,甚至還在大方地笑著的人,此時哭得像個孩子。


    父母,她身體裏一生流著他們血液的人,無論過了多少歲月,隔著天涯海角多遠的距離,都割舍不下他們,隻是想讓他們好就行。


    天蒙蒙亮,小鎮上的人大都知道了外公去世的事,起初還有些不相信,發生得太過於突然,後來才知是真的,大家紛紛前來安慰,見到了安雅的身影,覺得陌生又熟悉,之後才後知後覺想起,這是他們的女兒,好像許久不曾回過家,當初關於她的事在鎮上被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又回來了,哭得傷心。


    太捉弄人。


    安雅的精神狀態很差,身子不太好,臉色難看。


    君喻陪著何姿,不打算回去,要留在這裏,知道她許久沒吃東西,沒胃口吃不下一口東西,他擔心她的胃,耐心地勸慰著她總算喝下一杯蜂蜜水。


    何姿對君喻說,外公走後,最難過的人其實不是她,也不是母親,而是外婆,和她攜手走過風雨漫長幾十年的人去了,她就成了孤零零一個人了,身邊就沒人了。


    外婆站在一邊不哭也不說話,不哭是不想讓走去的外公擔心,把所有都埋在了心底,裝著堅強。


    外公這一輩子,和女兒在一起的時間,和外孫女在一起的時間,都遠遠比不上和外婆在一起的時間,他們從沒有分開過,柴米油鹽係在一起係了幾十年。


    送葬那天,是個有太陽的日子,陽光很好,按照外公臨走前的遺願,把外公葬在了山上的槐樹下,聽外婆說,這裏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也是定情的地方,都在這棵槐樹下。


    這棵槐樹見證了太多的時刻。


    送葬過後的翌日,“回去吧,學業和工作要緊。”外婆溫和地說道。


    何姿放心不下她一個人,要外婆和他們一起回t市。


    外婆搖了搖手,拒絕了,“我在這裏很好,對這裏很熟悉,這裏是我的家怎麽能離開呢?再說這個房子裏還有屬於他的痕跡和氣息,他種的花草樹木還在,書房裏的畫還在,離開了就照顧不了了,他很愛護它們的。若是我們都走了,他一個人在樹下會很孤單,沒人陪他說話,我在這裏還能常常去看他,陪他說話,老街坊鄰居都在這裏,我是不孤單的。”


    “我的身體還算好,沒事的,別太記掛著我,你們的生活也很重要。”


    老太太執拗,沒辦法,隻好擺脫街坊鄰居多照顧照顧她。


    昔日充滿兩個老人歡聲笑語的地方,有母親和她成長回憶的地方,如今,隻剩下外婆一個人了,她說,是不覺得冰冷的,心裏有暖,怎樣都能開出花來的。


    他們走了,留了外婆在小鎮,在有外公的地方。


    她對外婆說了,再見,再見,能再見麵,盼永遠都是再見。


    走的那一天,下雨過後放了晴,天邊出現了一道彩虹,色彩斑斕,很漂亮。


    她悠悠想起,外婆最喜歡看彩虹,而雨後彩虹出現的次數很少,外公會笑著常把自己比作彩虹,顏色鮮亮,能給她多姿多彩的生活。


    飛機上,她累得靠在君喻的肩上睡著了,許久沒有好好閉上眼睛睡過覺。


    在她睡熟時,君喻輕輕地撫過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蓋上薄毯。


    機窗外,離外婆越來越遠了。


    臨行不久前,外婆把君喻叫到書房說了幾句話。


    “她外公走時也算走得安心,小姿有了你,也沒什麽可遺憾的,我知道自己也沒幾年好的了,我一走,小姿就沒什麽親人了,她母親有了自己的家庭,工作也忙,顧不到她太多,隻剩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對她一輩子,愛她護她,別讓她受到傷害,我和她外公在九泉之下就別無所求了。”


    “放心吧,外婆,我會陪著她一直到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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