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與姨娘家相距大約八九公裏,這段路程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每次前往姨娘家時,都得徒步走上一個多小時。我們會順著那條蜿蜒流淌的大河邊前行,然後沿著曲折起伏的山間小道一路向前。


    雖然路途遙遠且艱辛,但我和弟弟卻始終熱衷於前往姨娘家。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姨娘待我們如親生子女一般親切慈愛。即便姨娘家地處深山之中,交通不便、位置偏遠,可每當想到能夠見到姨娘那和藹可親的麵容以及感受到她無微不至的關懷時,我和弟弟依然難掩內心的喜悅之情,充滿期待地踏上探親之路。


    從家裏的村子走到鎮上,趕完集,買好東西後,出發地點是鎮上,途中需穿越過兩個錯落有致的小村莊,並路過一座古樸的大橋,大橋就建立在大河之上,是連接大河兩邊唯一的路,每次我都會和弟弟站在橋上休息,看看大河的河水朝那邊流去。


    休息完畢後,我們沒有過橋而且繼續沿著村子裏的路前行,還需沿著河流的道路繼續走,途經兩個村莊,村莊的路還是很好走的。


    因為走到最後一個村莊時,需沿著河岸與山腳之間的道路繼續前行。這條路環繞著山巒盤旋延伸,大約要路過四五座山坡,雖然有四五座山,路程大概二十到三十分鍾左右就能走到下一個村子,就是姨娘家的那個村莊。


    不過這段路卻沒有村裏的路安全,因為道路左邊靠山,右邊很多路段是靠水的。靠近山的路段土坡路需要走好三四個大陡坡,有的山比較高的,路就在山下,下雨天還會遇到泥石流,山體滑坡。


    靠水的路段路邊距離大河的邊緣大概隻有三五十厘米,若是太靠近,也會掉落到大河裏。而且山路路麵也不是都一樣寬,窄的地方大概隻有兩米多寬,寬的地方有五六米寬。


    就是這樣一條路,卻是山裏的村子唯一的通往我家所在的鎮上的路,若是去其他鎮子還需要坐船走水路,可是坐船卻沒有走路那麽安全,每年都有大船翻船的事故。


    每年梅雨季節,姨娘所在的村子,由於靠近大河邊,處於下遊,在山之間,每當下大雨的時候,河裏就會漲水,水淹沒了農田了,有時候甚至還會淹沒村口幾家地勢不高的房屋。


    那一年清明端午左右,整整下了一個月左右的毛毛雨,雖然沒有大雨,可是大河裏水位一直上漲,姨娘他們村裏也被淹了,整整一個多月,村裏的村民都沒有出過村子,甚至很多都隻能住在二樓,或是躲去山上搭個茅草房。


    直到端午後,天空才漸漸放晴,我跟弟弟非常擔心姨娘,就一起趁著出太陽,走路去了姨娘家。逢三趕集的時候,還能搭車去,那天正好不是趕集日,我們又擔心姨媽家,還有他家的表弟表妹,就自己走路去了。


    雖然天放晴了,可是我們在走到第一個村子的時候就發現,河裏的水位根本沒有下降多少,大河裏的水呈現出一種渾濁的黃色調,仿佛被染上了一層厚厚的泥沙。它奔騰著、咆哮著,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向下遊洶湧而去。


    水流湍急,濺起層層浪花,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水簾,與黃色的河水相互交織,構成一幅壯觀的畫麵,遠遠看著便讓人感到驚奇,害怕,恐懼,而且第二個村子有部分房屋也受到了災害,被河水淹沒了,也讓人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無情。


    看到這個情況我和弟弟隻能打道回府,決定過兩天,等大河裏的水位下去了,再去看姨娘他們。


    連續出了兩天太陽,今日是趕集,姨娘家並沒有來鎮上趕集,我跟弟弟很擔心,打算買些東西散了集,就去姨娘家。


    等我們回家一趟,在到鎮上的時候,去姨娘家方向的車子已經走了,無奈隻能步行前去。


    上次走到的地方,河水已經褪去了,入眼的是河岸邊狼藉一片的稻田和莊稼,黃黃的泥沙到處都是,布滿了稻子上,馬路上,田埂間,莊稼上,剛開花的稻子成片成片的倒在地上,莊稼也東倒西歪,一些圍欄的木頭都被大水衝走了,隻剩下幾根木頭插在田頭。


    一路走去,直到大橋前,河岸兩邊都是這樣的景象,就連大橋橋麵上也有被河水淹沒的痕跡,可見這次的大水漲的有大啊!


    繼續往前走,岸邊的情形都是差不得的,距離河邊比較近的房子,有的直接塌了,有的成了危房,屋頂的瓦片啊掉落了三分一!泥土和紅磚砌的牆也倒塌了一部分。


    很多屋子還有被河水浸泡過的痕跡,有的浸泡了十多厘米,也有二三十厘米的也有半米高的,最高的有兩米左右。


    以前過路能看到一些路邊菜地旁,搭建了的雞鴨的草棚雞舍也都被大水衝走了,隻剩下幾根木頭樁子耷拉著一些破網,和一些散亂倒塌的圍牆。


    經過最後一個村子的時候,前麵的山路有上坡下坡,下坡的路段有的低矮處也被大水淹沒過的痕跡,,都是黃泥巴沙土鋪在上麵,腳邊的雜草樹木也都被大水覆蓋到了,很多雜草上都是黃沙黃色的泥巴水,隻有高坡的路段比較幹淨。


    大水雖然褪去了很多,可是有個別低處路段還是有淺淺的水淹沒了路麵,需要挽起褲腳踩著水過去。


    停在平時休息的山坡上的大樹下,朝著大河望去,大河裏的水還在波濤洶湧的朝著下遊流去,尤其是轉彎處,特別凶險,水花拍起來有一米高,若是掉下去了,這麽大的水直接被衝走了,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我和弟弟就默默的看著大河裏的水破濤洶湧的流著,想著夏季時去姨娘家,總會在路上休息的時候,跑去路邊靠近河邊的低矮處玩水,在河裏翻螃蟹,捉魚,平時的水隻到腳裹上麵一點高,最高也不過膝蓋,而且水流特別慢,有時候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停止的,看不出水在流動,可是現在,這洶湧澎湃的河水,看得我倆心裏都是震撼,平時平平淡淡的河麵,漲水後居然會這麽可怕。


    我倆看著河水,不知怎麽的,看著河水就看入迷了,漸漸的朝著河邊走去,越走越近,好像河裏有什麽在吸引著我們一樣,想要我們下到水裏。


    這時路邊的一輛摩托車路過,摩托車的轟鳴聲,把我和弟弟拉了回來,我倆劫後餘生的看著對方,兩人臉上都是驚愕和後怕,之後的路,再也不敢往河麵看去,深怕會被吸引住掉了下去。


    走到姨娘家村口的時候,村子對麵的稻田裏還都是水,稻子也是東倒西歪的,還有許多鴨子和鵝在稻田裏遊泳嬉戲,遠處的堤壩上有幾頭牛在吃草,牛都隻在堤壩頂端和朝著村裏的這麵吃著草,河堤裏那麵可能被水淹沒的地方都有泥沙,牛不吃。


    我倆看見了左邊村子,腳步都加快了不少,村口的大路上,左轉有一段上坡路,坡上也都是黃土泥沙,這是去村裏的路。能看出來也是被大水淹沒了,路兩邊田裏的水還很滿,都能看到有些魚在裏麵遊。


    要是平時弟弟肯定已經挽起褲腳去抓魚了,這次主要是過來看望姨娘,所以他忍住了抓魚的心,先要去姨娘家看看。


    我倆拿著東西,進了村,看著被泥沙覆蓋的路麵,還有一些大樹根,附近的菜園子也有很多被淹沒的,包括姨娘家的,裏麵的菜都壞了不少。


    順著路,右轉,在左轉就到了姨娘家,還好姨娘家離河邊比較遠,比較靠近山坡後麵,並沒有被水淹了,走到姨娘家,姨娘看到我和弟弟非常高興,但是沒一會臉上又突然變了,說我們怎麽能這個時候過來,大河的水那麽大,這麽不安全,不應該過來。


    我和弟弟有些委屈,明明是擔心姨娘才過來的,任由姨娘將我們一通數落,說河邊危險尤其是大雨後,不知道有多少人,有多少動物樹木莊稼被大水衝走了,我們居然還過來,一點都不怕危險。


    姨娘教誨了好一通,就讓我們進屋坐著,她去把表弟表妹們帶回來,讓我們吃了午飯就離開回家去,萬一這兩天再下大雨,又得封路,我們到時候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沒多久姨娘就帶著表弟表妹們回來了,同行的還有表弟的奶奶和爺爺,爺爺(由於跟表弟比較親近,我們也跟著表弟喊他爺爺)眉頭緊鎖,問我們來的路上有沒有出現什麽意外,我和弟弟老老實實的說了一路所見,還說看著大河河麵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走到河邊了,還好有人過路,不然我們就掉下去了。


    爺爺神色凝重說這是水鬼作祟,大河漲水才卷走了很多性命,會有水鬼誘惑路人,跳到河裏,然後成為水鬼的食物和替代品,要是我們不小心被吸引了,跳了下去絕對必死無疑,爺爺說我們這是命不該絕,可是還是被水鬼頂上了,讓我們吃了午飯就走,他們村子離河邊太近了,指不定什麽時候我們倆就受不了水鬼的誘惑跑到河裏去了。


    爺爺立馬出去了,不知道去哪裏了,沒多久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一疊黃紙和香,在門口燒了起來,然後還叫我和弟弟還有大表弟三人都去跪著,拜三拜。


    做完這些後,爺爺就讓我們三個人在房子裏,不要出門,他出去了,吃午飯前就回來了,看他的樣子是去山上了,鞋子上都是泥巴,還挖了一些不認識的樹根拿在手上,還有一些樹枝。


    爺爺將鋤頭放在門口,拿了張板凳就在門口搗鼓著那些樹枝和樹根,樹枝被爺爺編織成了一個手環一樣的東西,一共編織了三個,樹根也被爺爺用刀削剪成一把小刀或是小劍的樣子,一共做了三個。


    爺爺叫我們過去,把小劍和小刀給我們,讓我們都在放在兜裏,還把樹枝編的手環讓我們戴著,說沒有到我家,絕對不能拿下來。


    小表弟和表妹看見我們都有,還以為是新的玩具,也吵著鬧著讓爺爺做,正好這時,姨娘喊著說吃飯了,爺爺說吃完飯再給他倆做。


    小表弟看到桌子上有肉,立馬兩眼放光,說下了一個多月雨,都好久沒吃肉了,外麵的人進不來,村裏的人又不敢出去。


    我和弟弟聽了小表弟的話,都很心疼他,一直給他夾肉,大表弟說,別聽他胡說,他們還經常吃魚吃雞蛋鴨蛋呢!他就是想騙我們倆,讓我們兩個心疼他。


    小表弟被說穿了,也不惱,而是繼續在我和弟弟這邊撒嬌賣萌,姨娘也說,確實這個月吃了魚啊,蛋啊之類的,隻是沒人進村賣豬肉,村子也沒人殺豬,畢竟才剛入夏,豬還沒長大,確實有將近一個月沒有吃豬肉了,就讓小表弟多吃點,大家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午飯。


    吃完飯後太陽正大,爺爺就把我們們三個喊到了一旁,囑咐我們,並且讓大表弟看好我們兩個,千萬不要再看河麵,一路上可以說話,唱歌,玩鬧,任何其他的聲音和話,一定不要聽,尤其是河裏有什麽大魚大蝦,河裏有人喊一定不要看,要是不小心靠近了河邊,就把身上的小刀小劍丟進去,知道嗎?


    還有最近一個月盡量不要去大河邊,池塘或是水庫也不行,不然會有危險,要是小刀小劍回家了還在,也要一直帶在身上,爺爺還把我叫到一旁,讓我看清這種樹枝,最近去摘一些回來,每天都編個手環帶著。


    爺爺囑咐完,就讓我們幾個趕緊趁著中午日頭大出發,還跟大表弟說,最近家裏沒事,不要回來,在我家多住一段時間,等趕集了,他們再去看我們。


    大表弟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還得送我們兩個回家,平時爺爺最喜歡我們兩個來了,尤其是我做的一手好菜,爺爺巴不得我在家多住幾天,今天不就是大河漲水過來看望他們麽!搞得好像出什麽大事一樣。


    不過大表弟還是很聽爺爺的話,讓我們走在靠山的那邊,也一直跟我們說話,要麽就是講小時候的趣事,要麽就是講村裏的趣事,還有小表弟的糗事,我和弟弟聽的高高興興的。


    走了半個小時左右,弟弟在我們來時休息的地方忽然停住了,不自覺的朝大河那邊看了過去,表弟也停住腳步,拉了一下弟弟,問他怎麽不說話了,弟弟一下回過神來,說大河裏有大魚,好大好大。


    我和大表弟聞言本能的朝著大河看去,還是那個大彎處,河水波濤洶湧,表弟說沒有大魚啊!拉著我和弟弟就走,我也猛的回過神,拉著弟弟就走,一路上都不敢看河麵了。


    因為我也看到了一條大魚,有一兩米長大的紅魚,一條被困住了的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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