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拜月節,這天,薊北城的大街小巷都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籠,一大早,便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城中的百姓把遷都一事還未消退的熱情,全都放在了八月金秋這個重要的日子。


    而這天亦是許瑩然的生日,更是她和李子厚大婚的前一天。


    到現在,沈楚楚並不是薊北侯的新娘這事兒,依然沒有傳出去,但因為沈家有孝,大燕的世家們都在背地裏看熱鬧,等著明天看這場婚禮的笑話。


    正如所有人想象那般,沈家有孝,不宜有喜,因而許瑩然並不準備從沈家出門。


    沈沛到薊北時,曾在太湖的邊上買了一套別院,許瑩然早在十日前,搬到了太湖。


    太湖是薊北城外暨雲山山下的一個湖泊,聞名大燕的薊北小業寺就在湖泊邊上。山中金黃的落葉倒影在平靜無波的水麵,與那山間寺廟嫋嫋的輕煙,以及山間無聲流淌的涓涓溪流構成一幅寧靜的山水畫。


    十日來,許瑩然婚前不安的情緒,在這寧靜致遠的美麗畫卷裏,慢慢平靜。現在,每天早飯過後,在這湖邊走走,已經成為了她必不可少的消遣。


    太湖湖麵廣闊,沈家別院在湖麵的西北角,與暨雲山山腳還有些距離。這一帶如同盛京的十裏亭,都是世家大族們別院較為集中的地方。


    在暨雲山山腳,有一棟依山而建的恢宏別院,從遠處看,隱隱於山間的亭台樓閣,在雲霧的繚繞下,如同仙境宮闕。


    這是湖邊最美麗的建築,可是卻沒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誰。許瑩然散步的終點就是這美麗的建築,每天她都會從湖邊小道來到宅子周圍,轉一圈之後,又回到沈家別院。


    現在雖是八月。但山下的天氣已經涼氣襲人,特別是今天這樣一個有霧的早晨。


    許瑩然攏了攏肩上淡青雙碟披風,看看湖中寧靜的湖水,偶爾露出水麵的小魚。慢悠悠的走在青草鋪滿地的小徑上。


    青禾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如同一個深深的影子。


    突然,許瑩然停下,指著湖上一艘朦朦朧朧的大船疑惑的問:“難道現在還有人來這邊?”


    暨雲山山腳天氣涼爽,別院多做避暑之用,如此八月十分,天氣早已涼爽,而且今天又是拜月節,按理是不該有人現在來這偏遠的山腳才對。因而許瑩然才會有此疑惑。


    “沒聽小五說過!”青禾皺眉,她踮起腳。試圖仔細的看清一些。


    那還真是怪事!


    許瑩然心中好奇,卻沒有走上前去查看,依然按著以前的路徑,繼續朝著山中別院走去。


    山間別院正門隱藏在一片楓樹林之後,此時的楓葉漸漸泛黃。許瑩然站在林子裏,卻沒有如往常一般繼續走。


    聽著別院內有些嘲雜的人聲,許瑩然轉過身,淡淡的對青禾說:“我們回去,這別院可能來了人,隻怕那湖中停著的大船也是他們的。”


    青禾聽到許瑩然如此說,一點也不敢大意。提著裙子,快步跟在許瑩然身後。


    “姑娘,留步,姑娘……”突然,一個爽朗的男聲在別院門口響起。


    許瑩然聽後,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大了。


    明天便要大婚。她並不希望在今天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姑娘!”男子見人不但沒有停住,反而越走越快,不由得大步流星向許瑩然奔來。


    “咦,許姑娘,怎麽是你?”


    “董……將軍”


    董亦山一把拉住許瑩然肩膀。這時,兩人同時出聲,驀然發現,原來大家都是熟人!


    “董將軍,原來這別院是你的!”見到董亦山,許瑩然放下了心,不由得好奇的打量起這座她非常喜歡的院子。


    “咳咳”董亦山幹咳兩聲,放開搭在許瑩然肩上的手,不好意思的說:“不,不,這不是我的別院。這是我們爺的,爺聽說許姑娘常常來這邊,所以想請你進去一坐。”


    能被董亦山叫爺的人,除了李子厚許瑩然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


    這家夥,還知道玩神秘了。


    許瑩然看似在抱怨,臉上的笑容卻在聽到這話後,一直沒有下過嘴角。


    猜到了請她的人是誰,她欣然跟著董亦山進了別院的大門。


    大門後是一堵高兩米的八仙過海壁影,壁影之後是前院,可是李子厚此時並沒有在前院。


    董亦山領著許瑩然穿過前院的夾道,來到後院的垂花門,門前小四恭敬的站在門邊。


    一見到董亦山身後的許瑩然,他清秀的臉上堆滿殷切的笑,立即迎了上去。


    “小四,也怎麽想起見許姑……”董亦山還以為小四這是為他,高興的走上前,急忙打探著李子厚的意思。


    “姑娘,你可來了,也剛剛還在問呢?”小四隻是和董亦山點頭打招呼,而後直接錯身而過,恭敬的他身後的向許瑩然行了禮。


    這是什麽情況?


    薊北侯的貼身小廝,為何會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恭敬有加?


    就算這個人和沈楚楚交好,是沈家的遠親,也不至於啊,小四的品性,他還是知道一二,絕不可能因為這點關係,就卑躬屈膝,而且,從剛才的神色上看,小四的恭敬可不像是作假!


    那許姑娘,到底有什麽值得小四如此作為的?


    董亦山一頭霧水,總覺得事情有些脫離軌道。看著遠遠而去的許瑩然的背影,他心緒難平。


    對於許瑩然,董亦山說不出那是什麽感覺,賭坊外她的機智,令他好奇。


    客棧事情發生後她的沉著冷靜,以及那濃重的悲傷,莫名的讓他讚揚、憐惜,他隻覺得,以後,他的妻子就該是這樣的人才對!


    為此,他還在想,這樣一個好姑娘,等過個幾年,她大些了,他再去沈家求親。


    可憐的董亦山,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眼中的好姑娘,早就被他家爺吃幹抹淨,明天都要上花轎了。


    而他那點花花腸子,卻已經被李子厚看透。


    這不,後院依山而建的小亭子裏,某人正在想著,到底是該把他調到邊疆呢,還是調到邊疆呢~


    “子厚,遷都這段時間這麽忙,不是說大婚前,沒有時間嗎?”許瑩然提起裙子,一口氣跑了十步台階,直奔到李子厚跟前。


    然後……


    不停的喘氣!


    李子厚輕輕的拍者許瑩然的背,責怪的說:“這麽點路,慢慢走,你看都累成什麽樣了。就這樣還老跟我說,是個大人了,是大人這麽還跟個孩子似的。”


    許瑩然不好意思的笑笑,拉著李子厚的手臂,坐到亭子的長凳上,聞著他身上如同檀香般讓人安定的體味。


    她嘰嘰喳喳的說起近來發生的事兒,她如同任何一個戀愛中的女人,一點也沒有平日裏沉穩的模樣。


    特別是說道魏嬤嬤,許瑩然更是兩眼放光,她激動的拉住李子厚的肩膀,“你怎麽找到魏嬤嬤的,她以前還幫過我呢?”


    李子厚但笑不語。


    望見許瑩然因興奮而熠熠生輝的眸子,他輕輕的吻了上去。


    魏嬤嬤?


    許夫人的陪嫁丫頭和薊北應該沒什麽關係,可是看子厚的模樣,卻又不像是那麽回事兒。


    難道魏嬤嬤也和馮嬤嬤一樣,是……


    許瑩然不可置信的抬頭,緊盯著李子厚。


    “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李子厚輕輕的笑著,低啞的聲音如同緩緩彈奏而起的大提琴。


    猜……猜對了!


    “大……大燕,到底安排了多少探子在許府?”許瑩然瞠目結舌,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吞吞吐吐的問。


    “除了馮嬤嬤和魏嬤嬤,另外外院還有兩個小廝。你當許府真的是不設防的菜市場,我想放多少人就能放多少。”許瑩然吃驚的表情取悅了李子厚。


    他將許瑩然抱到他的大腿上,將她的雙手搭在他的脖子,而他的頭則埋在她的脖頸間。


    明明是個小丫頭,為什麽就能讓他感到安心,甚至有種被珍視的感覺。


    李子厚深吸一口氣,那發絲間淡淡的玫瑰花香,透過鼻尖直達胸腔。


    “你用的什麽洗頭,香味怎麽這麽迷人?”李子厚低啞的聲音越發低沉,帶著絲絲性感,魅惑著一旁的許瑩然。


    “啊!”


    不是在說正事兒麽?這麽談到洗頭這事兒上了?


    許瑩然呆呆的盯著李子厚,一時之間沒有跟上他的思路。


    李子厚見到懷中的人兒這副模樣,腦中的思緒轟然炸開,此時眼中隻有拿一張微闔的紅唇。


    然然,又變成這副模樣,真是個坦白的小家夥。


    不過,他喜歡……


    李子厚低頭的一瞬間,腦中得意的笑著。


    畢竟,任誰看到心愛的女人被自己所誘、惑,心中多少都會有一些成就感。


    真是的,這家夥,說著說著,怎麽又親上了?搞得她們難得見上一麵,倒像是什麽也沒幹。


    許瑩然一邊回應李子厚在她口中的強勢進攻,心中不由得如此抱怨。


    察覺到許瑩然的不專心,李子厚伸進那薄薄秋衫裏的手猛地一用力。


    “啊!”


    許瑩然吃痛的驚呼聲從纏綿的兩唇間流出。


    突然,驚叫過後,戶外,小四,青禾……這幾個字輪番在她麵前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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