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姑娘好些了嗎?”青禾放下盛滿水的銅盆,愁眉不展的盯著炕上的夢魘不休的許瑩然!


    “沒呢!”春花頭也不抬,麻利的擰幹一條毛巾後,忙將許瑩然額頭上另一張滾燙的毛巾換下來。


    “都快一天了,冬景請大夫怎麽還沒有回來?青禾,你這裏我守著姑娘,我去院門口看看!”


    春花一邊在秋香色的襖裙上胡亂的擦了擦手,一邊小跑著奔向小院外。


    八月正是棗子成熟的季節,許家的小院外,數米高的棗樹上早就掛滿沉甸甸的紅棗。


    春花打開大門,正好撞見,隔壁家的小胖子狗兒坐在棗樹上,嘴裏還塞了一個拇指大的紅棗。


    “小姐姐,我不是來偷棗子的,我就是看看它熟沒有……”三下五除二的囫圇嚼了嚼,吐出一個尖尖的核後,狗兒笑得一臉無辜。


    春花沒想到一出門就遇到一個本地人,哪裏和他糾結這些小事,急急忙忙的問道:“狗兒,屯門鎮的醫館在哪裏?我們家的大姐姐去醫館都快一天了,現在都還沒回來,你可不可以幫小姐姐去看看!找到了大姐姐,以後這棗子你隨便摘!”


    雖然可以隨便摘棗子,確實是一個大誘惑,但聽到小姐姐的條件,狗兒無奈的搖搖頭,“鎮子上唯一的李大夫昨天就去出診了,沒個三五天是不會回來!我猜大姐姐可能去蒼狗山下的小業寺了,那裏的醫僧是離我們這裏最近的大夫了!”


    “那小業寺離我們這裏有多遠?大概要坐多久的馬車?”春花沒想到事情這麽不巧!但直覺告訴她,說是離得最近,這小業寺怕也是很遠!


    果然,小狗子掰著指頭數了半天,“坐馬車要多久我不知道,但是坐牛車是要小半天!”


    春花抬頭看了看時辰,現在已是下午,馬車又比牛車快,按理冬景也該回來了啊!


    春花遂不理狗兒。徑直跑到小巷子外的大路上!她才一出巷子,就遠遠看見大路的地平線上揚起一片塵土!


    趕了近兩個月路的春花當然知道,隻有馬車快速前進才會如此揚塵。


    冬景回來了!


    春花興奮的向前迎去,但是飛馳而來的並不是馬車,而是一個凜冽的男人和一匹駿馬!


    男人五官深邃,氣勢威嚴!但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冷凝得讓春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在冷麵男子的身後還有幾匹馬,馬上全是一群穿著黑衣的男子,可能是冷麵男子騎術較好,他將身後那些人狠狠的甩了半條街!


    春花知道來人不是冬景。腳步就頓了下來。但男子騎著那匹鬃毛火紅的烈馬。卻也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探索的眼光像是有形的鞭子,一次又一次從春花身上刮過,春花被盯得渾身發毛。


    “公子可是要問路!不過我也是初來乍到,可能幫不上公子你!”春花實在忍不住。退後了半步,才緩緩開口。


    “甲南,過來看看,是不是她?”李舸繃著臉,明明是對著身後的人說話,卻直直指著春花。


    不容忽視的氣勢,以及那不含一絲溫度的語氣,當即就讓春花雙腿一軟。


    而他口中那個“甲南”更是讓春華膽寒,她不禁懷疑。甲南?不是姑娘雇的那個保鏢吧?難道他這是夥同同夥準備把她們一起賣了!


    但她很快就掐滅了這個想法,隻因春花無意中瞥見,威嚴男子腳上那雙烏黑光亮的靴子。


    黑貢緞麵,內聯升專人定製朝靴!


    春花知道,就這靴子。就算把十個她拿去賣了,也買不了一雙。而且,朝靴,非達官貴人不可穿!她在許府時也就見過許老爺的上峰穿過,連許老爺也是沒資格穿的!


    甲南將馬停到你個李舸身後,見人確實是春花,委實鬆了一口大氣,“爺,這就是四姑娘身邊的丫頭!”


    “春花,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四姑娘呢?”難道四姑娘出事了?甲南看隻有春華一人,剛剛鬆快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春花瞧瞧甲南,又看看李舸,一言不發。


    眼前這些人敵我不明,姑娘又昏迷不醒,她可不能冒險將姑娘行蹤泄露出去!


    “你倒是說話啊!四姑娘是不是出事了?還是……你一個人丟下四姑娘跑了?”


    甲南急得不行,四姑娘是他弄丟的,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有了的線索,就這麽斷了!


    “不管你現在想幹嘛!帶我去找你家姑娘!”李舸一開口,空氣頓時冷了三分!


    李舸發了話,甲南跳下馬,悄悄在春花耳邊提醒,“春花,別犯傻啊!你快給我們爺帶路!”


    “姑娘……姑娘在……在小巷子後……棗……樹院子……”


    任春花再怎麽聰慧,畢竟也隻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聽了甲南的話,又在李舸了冷冽的氣勢下,老老實實的把一切都交代了。


    聽了春花的話,李舸將韁繩扔給了甲南,自己則按照春花的說法,朝許家小院奔去。


    許家小院前,摘紅棗的狗兒已經不見了蹤影,李舸對著那兩扇黝黑的木門,突然有些近鄉情怯!


    然然雖然對人沒有多少防備心,但她人卻是十分聰慧,她一定對自己的到來有疑問!那如果然然問起,自己該怎樣回答呢?這可事關大燕諜報的最高機密!如果不說,然然會不會覺得自己不相信她?


    一時之間,李舸敲門的手拿起又放下,就是沒能敲到木門上。


    李舸此時的猶豫,全落在了後麵趕來的春花和甲南眼裏。


    甲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從來沒講過這麽猶豫不決的侯爺!


    春花不了解情況,隻覺得這真是個怪人,緊逼著她說姑娘的下落,等到了院子,他又在門外愣神!


    但礙於李舸剛剛發出來的威視,春花卻沒有膽量跑到他跟前去敲門!


    於是眾人就這麽僵持著,直到屋裏的青禾,發現了門外明顯的馬蹄聲。


    “春花,你去哪兒了?怎麽辦?姑娘越來越燙了!”青禾打開黑黢黢的木門,竟然一眼了看見最遠的的春花!


    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時,隻見一個繃著臉,神色肅穆的男子已經越過她,幾大步走到了正屋。


    李舸在聽到青禾的話後,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暗暗有些後悔沒有早點敲門!


    小院的正房隻有三間房,不用青禾提醒,李舸也兀自找到了,在東屋炕上的許瑩然。


    原本紅潤的小臉此時慘白的滲人,水潤的雙唇幹涸泛起白殼,眉頭緊蹙著,似乎正經曆一場噩夢!


    李舸想過無數次他和然然見麵的情景,唯獨沒有想到過現在這樣的場景。


    然然昏迷不醒的躺著,而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李舸輕輕走到臨窗的炕上,隨手拿起銅盆裏的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擦著許瑩然毫無血色的小臉。


    青禾還沒有見識到李舸威嚴的一麵,加上她認為,決不能讓一個陌生男人和姑娘待在一間屋子,所以在李舸進屋後,她也緊跟著進去了。


    “然然怎麽病的怎麽重?大夫怎麽說!”李舸知道他進屋後,然然的丫頭也跟了進來,遂開口問道。


    姑娘何時認識了這麽個煞星!


    青禾被“然然”這個親昵的稱呼,唬得手一抖,隻得心不在焉的說道:“姑娘還沒看大夫呢?冬景還……”


    “什麽!”


    李舸擦臉的動作頓住,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青禾,“病這麽重還沒看大夫!你們是想害死她!”


    “不……不是!是大夫還沒請回來!鎮上的大夫不在!”春花已經見識了李舸的威嚴,立即趕來救場。


    “小四!”李舸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春花和青禾,陰沉著臉對著屋外喊道。


    “爺”


    幾乎是你個話音剛落,小四就跑進了屋!


    雖然沒有見過小院外的一幕,但子從許四姑娘消失後,李舸的焦急他卻是看在眼裏,所以對於這小院的事他是一刻也不敢耽擱!


    “傳書讓宋大夫馬上趕過來!讓人把靜秋院收拾出來,大夫看過之後,我們就立馬過去!”李舸也不管屋子裏還有其他人在,一邊說話,一邊用他的大拇指抹平許瑩然緊皺的眉頭。


    小四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丫頭,冬天還未到,就已經穿上夾襖!


    靜秋院,薊北侯府在盛京城外的別院,院中有數口溫泉,比別的地方暖和許多!


    想通了關鍵,小四低眉跨出房門,然而抬腳是,他又是瞥見李舸臉上一閃而過的疼惜,頓時不敢耽擱,更是立即下定決心,以後要把這位四姑娘,當成祖宗奶奶一樣伺候!


    “春花……青禾……”


    斷斷續續的吵鬧聲從小院外傳來,李舸擰起眉頭,低聲喝道:“誰!是誰還敢在外麵吵鬧?”


    青禾和春花對視一眼,齊聲說道:“可能是冬景姐姐回來了,她是姑娘的另一個丫頭,一早就去請大夫了!”


    李舸聽了她們的回答,眉頭總算鬆了下來,“甲南,讓人進來!”


    冬景不知出了什麽事,掙脫拉住她的黑衣男子後,就立馬衝進了許瑩然的屋子。然而冬景進屋後,卻發現屋子裏的氣氛異常詭異。


    青禾和春花跪在地上,而姑娘的炕上卻坐了一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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