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薪園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而昨天晚上,除了許府外,還有一個地方也走了水,那就是皇宮大院裏的藏經樓。


    許家一夜大火“死了”兩個姑娘,四個丫頭,而藏經樓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卻損失慘重,雖然大多孤本因為晾曬的原因逃過一劫,但全大唐獨一份的西北地勢全域圖,卻毀於這場大火!


    這西北地勢全域圖,乃是數代人經過百餘年對西北的探索,由眾多書畫名家集體繪畫一年有餘,才完成的宏偉巨製。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全域圖不僅僅是描繪了地理,更是著重介紹了番邦句豆、的地理布放!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這西北地勢全域圖已經不僅僅隻是一張地圖,而更像是西北及其接壤藩國的百科全書!而現在,這份百科全書就這樣消失了!


    比起這樣的國家大事,許家的那場火也算不得什麽了!但許老爺並沒有因為謠言轉移目光而感到高興。他現在更多的卻是恐懼!


    昨日的謠言,雖然來勢洶洶,但隻要他黑衣衛統領的地位不變,根本不可能給許家造成什麽實質傷害!正真給他致命一擊的,是許瑩然和許瑩清說的那一番話!


    有了親生女兒的證詞,他黑衣衛的身份曝光了不說,更是牽扯出了馮嬤嬤的死,這才是要命的關鍵!


    本來馮嬤嬤自縊,他最多算是失職,但為了洗脫誣陷馮嬤嬤的罪名,他把這件事瞞了下來!沒成想,千算萬算沒算到許瑩然會知道!更讓人氣憤的是,自己還沒動手,就被她先下手為強了!


    許瑩然,真不愧是馮嬤嬤這個賤人教出來的賤種!


    “啪”


    許老爺火冒三丈,索性一把掃掉書案上的所有東西,烏黑的墨汁,沾上他天青色的廣袖長袍,衣飾斑駁的顏色更襯出他表情的猙獰。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西北地勢全域圖毀了,要調查的事應該很多才對,但他身為黑衣衛的統領,卻沒有接到太後的任何指示!


    這說明什麽?


    說明太後已經不信任他了!


    許家世世代代為黑衣衛,失去了主子信任的探子,能有什麽下場?作為黑衣衛統領的的他太了解了!


    許家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不、不!不能坐以待斃,許家不能毀在他手上!


    許老爺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王家!雖然王露雪廢了,但立陽卻是他們的至親,王家可以不幫自己,但卻不能眼睜睜看著立陽流落街頭!


    利益之下,骨肉至親都皆可拋棄!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許老爺為了掩蓋馮嬤嬤的死,也沒打算放過許瑩然!所以,這個道理許老爺比誰都體會的深!


    但他此時卻將希望,寄托於一個隻是和他兒子有著血緣關係的王家!這不能不說是許老爺的自欺欺人。


    許老爺並沒有直接去王家,他打算帶著久未露麵的許瑩婷一起去。


    許瑩婷現在住在春園,春園是以前三姑娘許瑩清的園子。自從許瑩清被許老爺送到老夫人處,春園就空了下來,而後許夫人進了家廟,如夫人當了家。被趕出了靜法居的許瑩婷,就在東院眾多園子中選中了春園。


    此時已是下午,許老爺急匆匆來到後院。


    進了二門,剛出假山,許老爺便遇到從靜法居蒲荷軒的王雪茲。


    王雪茲雖是閨學裏的先生,但畢竟男女有別,許老爺便站在兩米開外,靜待王先生離開,哪知竟突然走到許老爺的跟前。


    “雪茲已經已向夫人說明,本想明天再去拜訪許老爺,但既然今天遇到了,雪茲便在此向許老爺辭行!”


    王雪茲一臉鄭重的向許老爺行禮。


    這是怕我許家連累了你?


    許老爺大怒,但依然麵不改色,隻是眉頭微蹙,“不知先生所為何事,竟走得如此匆忙?”


    許老爺不問還好,一問王雪茲便潸然淚下,“家母一直身體健朗,誰知正是這盛夏時節裏,卻突然受了暑氣,得了咳疾!這本已是五月的事,但到現在卻一點也未見好,家父無法,便派人遞了書信,叫我速速回去!”


    王雪茲眉不舒展,眼底暗沉,正是一派傷心欲絕的模樣。許老爺心中有了決斷,並不信王雪茲的托詞。


    哼!趨炎附勢!有這樣的先生,怪不得能教出許瑩然和許瑩清那兩個泯滅天良的畜生!


    雖然心中這樣想,許老爺麵上卻是真情流露,他撈起廣袖便開始拭淚,一臉的感同身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丈母娘病得不行了呢!


    “先生切莫太過擔心,想必王老夫人必是吉人自有天相!不知先生何時動身?敝扶雖然正值多事之秋,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禮不可廢!還是得讓丫頭們給你踐行!”


    “這本是臨時決定!雪茲怎還有臉麵勞煩老爺!家中事疾,我已和夫人商量好,明天下午就動身,正好能趕上最後一班船!”


    王雪茲推遲。


    許老爺見王雪茲的話不是托詞,也樂見其成。


    “現在我們許家事多,明日我也不知是否還在府中,隻得再次預祝你一路順風!”許老爺就此和王雪茲辭行。


    “不過才一天,怎麽這許老爺竟像是老了十歲似的!”目送走許老爺,暢兒心中十分感慨!


    大廈將傾!


    王雪茲搖搖頭,她一個自梳女,可管不了這些富貴之家的事兒!


    許家的風風雨雨,此時已不關許瑩然的事兒了!


    此時,任誰也想不到,已經被燒死了的三姑娘、四姑娘,正在許家隔壁的廢屋了大快朵頤!


    許家的隔壁一直是無主的廢屋,因為鬧鬼的緣故,這在地價高昂的鹹安城東絕對算是特例。而任誰也沒想到,許家地道的出口就在這棟人人畏懼的房子!


    而這“鬼屋”裏,七隻“小鬼”在圍坐在主屋的堂屋。


    與這蜘網遍布,門窗破爛的廢屋十分不符的事,在她們中間的稻草上放著一盤盤美食,油燜大蝦、口水雞、糖醋鯉魚、四喜丸子……


    “三姐姐,這怕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從此以後你去西北,我去薊北,隻怕有生之年也不知能否再見,妹妹以茶代酒,祝你和百裏一路順風!”


    許瑩然舉杯,眼睛裏泛起水霧。


    許家的生活終於結束了,她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卻也失去了最親的親人,一時間,腦子裏隻剩下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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