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航之恢複了點兒力氣後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瞥了他一眼,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你今日去了哪?”


    雖說顧恙告訴了自己很多不該知道的那些過往,但是關於他的複仇計劃,自己卻一無所知。每每想到這裏,楚航之心底難免有些不安,加上今日與楚青棠的不歡而散,他總感覺將要發生的事情會脫離他掌控的範圍。


    所謂無國便無家,顧恙會做到如何地步?他的計劃又是什麽?侯府又將何去何從?


    燭火下,顧恙的臉忽明忽滅,讓人看不清,他這個人也是一樣,愈發讓人看不懂了。


    不多時,顧恙倏爾勾唇,眉頭上揚,雙眸帶著深意,慢悠悠道:“你在害怕什麽?”


    楚航之微微一愣,轉過頭去嘴角繃直,有些欲言又止。


    窗外的風呼嘯著拍打著屋頂的瓦片,一陣陣的,擾得人不得寧靜,顧恙側頭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樣,放下手中的書,踱步至床邊,居高臨下看著楚航之,“你在擔憂侯府?”


    語氣肯定,哪有半點疑問的樣子!


    這下換楚航之笑了,“我自幼長在侯府,錦衣玉食,侯府能給我的也都給我了,我憂心侯府難道不正常?”


    “你不是也想為顧府報仇?”


    聽到楚航之提到顧府,哪怕已經過去了這麽久,顧恙眼底還是升騰起了一抹厲色,好半天才壓了下去,冷硬開口道:


    “不管如何,我也想提醒楚兄,侯府背後的陰私太多,你做再多也無濟於事了,侯府必然會走向敗落”


    楚航之蹙眉:“你都知道什麽?”


    顧恙歎氣:“眼下局勢你我心知肚明,且不說你那將要和親的嫡妹永寧郡主會做什麽,你又真的了解你的父親嗎?”


    “什麽意思?”


    顧恙也不拐彎抹角,扯唇道:“暗探來報,今日,燕侯入了恒王府”


    這話猶如當頭一棒敲在楚航之的頭上,恒王此人,楚航之再了解不過,他們算是至交了,同時,他很明白賀連域此人的手段。


    想起那日他去恒王府時,賀連域那一次次的試探,言語的機鋒,甚至是暗含威脅的語氣,他不免苦笑了一聲,“嗬,沒想到他還是找上了父親”


    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賀連域無非就是想奪位,為自己拉攏人脈,已經十分明目張膽了。


    可有一點楚航之和顧恙之前從未細想過,現在都思考了起來。


    按理來說,賀連域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陛下怎麽可能一無所知呢?


    兩個兒子私下爭鬥,甚至是分幫結派,陛下真的已經老眼昏花至此了嗎?


    不……不會的,當年淮安王逼退小太子上位的事情眾人皆知,一個皇帝最不應該缺的就是疑心,哪怕如今昏庸無道,陛下真的不怕恒王奪位?那太子又該如何?


    除非……


    刹那間,楚航之抬眼,兩人視線交匯在一處,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除非------陛下根本就是打算支持恒王上位,太子那個酒囊飯袋才是皇權爭奪下必須要犧牲的一顆棋子!


    難怪,難怪派恒王去黔南,陛下大概是想讓恒王在黔南收複民心,卻沒想到自己看重的兒子早已經等不及了,在黔南時就暗度陳倉開始招兵買馬,實在是讓人唏噓,也不知道陛下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太子若是知道了,又是怎樣一場腥風血雨。


    “你打算如何對付恒王?”


    楚航之再度開口,他知道顧恙定是有了籌謀,他們都是混跡官場的,也不是傻子,顧恙更是人中龍鳳,短短一個月,暗探都布好了,這樣的人楚航之防備之下更多的是讚賞。


    畢竟,從一個謙謙君子轉變為如今這樣,倒是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顧恙走到窗戶邊的小幾上坐下,一字一句道:“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楚航之會意,反問:“魚餌呢?”


    “魚餌?不必,賀連城很快要坐不住了,等和親之事過去之後,隻需要點一把火足矣”


    如今和親迫在眉睫,恒王與太子勢必不會輕舉妄動,再如何他們也懂一個道理,那就是外患勝過內憂!


    聞言,楚航之安靜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又苦澀的笑了笑:“說來,青棠妹妹馬上就要離開大燕了,我這個做兄長的,倒是沒什麽可送的”


    聽到楚航之提起來楚青棠,顧恙有些愣怔,他其實早就調查過這位郡主,不然也不會在宮宴上出手助她,更不會與之談合作。


    霎時間,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今日那女子的容貌,清麗非凡,佳人如斯。想起她今日拆穿他麵具時從容的樣子,還有與自己談合作時的淡定睿智,男子難得的心底湧起了一絲異樣,不過很快便壓了下去。


    沒過多久,周身變得寂靜,楚航之又躺了回去,已然睡熟了,顧恙低著頭又狀似不經意間輕聲低喃:“或許,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罷”


    ————*——————


    另一邊的海棠苑,早已一片漆黑寂靜。


    楚青棠用完膳,也早早沐浴完,熄了燈。她整個人縮進厚厚的被褥,享受這獨屬於自己的溫暖。


    卻沒想到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入睡一向都慢,可今日明顯是不對勁了,她自己也都能察覺到心口有些鬱結,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子時已過,楚青棠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拉開紗帳摸索著點上了蠟燭,接著又從床邊架子上找出自己用的針,然後又緩緩的紮入了神門穴……


    學醫治病這些年,她這副身子早已習慣了紮針,從最開始刮痧都掉眼淚的小姑娘到如今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往自己身上紮針的大姑娘,她越來越沒有脆弱這一說了。


    往常這套針法都是立竿見影的,可今日卻不知為何卻失了效果。


    少女垂眸放下針,雙手抱住自己的腿,小臉埋進雙腿之間,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炷香後。


    身穿玄色錦袍的男子從窗外翻進來,這會兒蠟燭快要燃盡,他站在屏風處隔看著已然睡著的少女。


    許是因為身上帶著一身寒氣,就這樣站在原地,不曾靠近半分,隻是靜靜的看著她,直到蠟燭燃盡陷入一片黑暗。


    轉身欲走時,床上的少女突然抱著被子往裏翻滾了去,想來是冷了。男子腳步頓住,躊躇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把拉上的紗帳給她放下來,搖了搖頭低聲輕喃了句:“楚青棠啊楚青棠!”


    接著,男子一陣風似的轉身離去,恍如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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