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路上行人都是頭戴鬥笠,身著蓑衣,好一番詩情畫意的景象。


    離京城已經不到一日的路程,這場雨似乎就如牛毛一般落下,讓人好不舒服。


    越靠近京城,曾經的記憶就如泉水一般湧進時清灼的腦中,他好似有些恍惚。周圍的景色是那麽的熟悉,感覺這四年,什麽都沒有變。


    四年了,不知道太傅是否過得好?是否真的如傳聞所言承受了八十八戒鞭,他無法想象。


    馬上的人微微抬起頭,鬥笠之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平視著前方,讓周圍過路的人有些不寒而栗。


    “清灼,很快就要到京城了,你還好嗎?”


    上官無權滿臉的擔心。這一路上,他們幾乎是快馬加鞭,而時清灼也總是沉默不語。


    周圍行人很多,又加上下雨,他們也不敢策馬,隻能慢慢的騎著馬行在泥濘的道路上。


    “放心吧無權哥,我沒事的。隻是一想到太傅的情況,心裏就有些難受。至於我父王他們,我會阻止他們的。”


    辛封澤與上官無權也不再多說什麽。他們明白,這件事隻能由時清灼自己來決定。


    雨落的淅淅瀝瀝的,時清灼心裏也好似陰雨綿綿。越靠近京城,他心裏邊越來越不安心。


    時琮此刻也應該不在京城了吧,劉叔不知道如今過得怎麽樣?老師是否也過得還好?若是白無常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


    他不敢再往後想了,握繩的雙手捏的很緊。


    他要讓京城的所有人知曉他回京了,這無疑對自己有著很大的危險。可如今的自己不怕事,他甚至還希望所有的事都找向自己,這樣白無常就不用像從前那樣承擔那麽多了。


    為了保護自己,為了保護大晟……


    值得嗎?白無常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自己在外遊曆了四年了,劍術早已登峰造極,甚至連上官無權也難以戰勝自己。而這四年經曆的事,看過的景,都牢牢記在自己腦中。


    如此一想,這般煥然一新的自己,連自己都覺得稀奇。


    那自己見到白無常,會不會讓他大吃一驚呢?他這四年,有沒有想過自己呢?


    小鎮,溪流,樹林,城牆。


    三人看著巍峨矗立的城牆,都一言不發。每個人心裏都有屬於自己的心事。


    十六日的路途,從豐州到京城,每日都是快馬加鞭。可如今再次望見京城的城門,都有些恍惚。


    時清灼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我們進去吧!”


    “記得進去之後要先做什麽嗎?”


    “記得。”他瞥了一眼辛封澤,“先進宮麵聖,隨後再將所有的計劃告知陛下,請求他能讓我待在京城。”


    辛封澤點點頭,隨後再次看向上官無權說道:“等他進了宮,我們就可以先行離開。你沒來過京城,不熟悉路,所以就跟著我走。”


    “不跟好他嗎?萬一出了危險怎麽處理?”


    “能待在京城的人都是老狐狸,沒有那麽衝動。他們不可能在皇宮中行刺!再者,你的身份也不能被人知道。所以,我們隻需要在每次他離開皇宮時悄悄跟在他周圍就行。”


    時清灼也認可的點點頭,給了上官無權一個放心的眼神。後者也不再多說,畢竟京城,他的確不熟悉。


    “計劃都安排好了,那就動身吧!”


    雨雖越下越大,但依舊擋不住三人前進的決心。在大雨中,三人的身影正在往京城奔去。


    隻見城門有著眾多官兵排查,所有人都依次排好隊,等待著稽查。


    三人盡管有些迫不及待,但也不能逾矩,隻好下馬,依次接受排查。


    等輪到時清灼時,他不禁出聲詢問:“敢問,為何如今進出京城都要接受排查了啊?我記得從前不會如此啊?”


    那名官兵不禁失笑:“這位公子,你的從前有些太久了吧!早在四年前,在京城裏查出了淮南底細,之後的每日都是如此!”


    “原來如此。”


    三人很快便搜查完畢。盡管三人有些可疑,但總歸身上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他們漫步在雨中的京城,天色漸晚,加上烏雲密布,鳴神大街兩側的酒肆早已亮起了火光。


    盡管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相似,都是如此的繁華。但在時清灼眼中,卻感受不出一絲曾經的模樣。


    曾經的京城,可謂光彩奪目,任誰來了都會忍不住的朝周圍望望。


    可如今,他再也沒有了當時的感覺,甚至從這些燈紅酒綠的地方中感受到了紙醉金迷的感覺。


    好似曾經繁榮安寧的京城,變成了一個供人取樂遊玩的奢靡場所。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京城。


    “四年了,連京城也變了!”


    辛封澤不禁失笑,好奇的打量著時清灼,悄聲道:“有了白無常的結局,還有誰能敢於與權利抗衡呢?這個京城,的確是要變天了!”


    “朝堂裏的最後一抹光熄滅了,總會有光再次亮起。”


    “你是想說你要去做第二個白無常?”


    時清灼搖搖頭,臉上帶著一絲苦笑:“沒有人能代替太傅。”


    一時間,三人之間寂靜無聲。上官無權看著這偌大的京城,越看越覺得滲人。


    看著街邊乞討的孩子,他心裏不禁感歎:“原來如此奢靡的地方,也會有人因為吃不飽飯而乞討嗎?”


    這時的時清灼走上前,從身上掏出了些許碎銀,放在了那孩子碗裏。


    “曾經的京城,從來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他溫柔的摸摸那孩子的頭,“我做不了那抹光,但我會讓那抹光再次亮起!”


    看著時清灼的背影,辛封澤欣慰的笑笑。


    “白無常,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喜歡他了。這孩子,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鳴神大街很長,長到一眼望不見盡頭。他們經過了大理寺,經過了那棵老槐樹,經過了歲桃曾帶他去的任何地方,終於來到了破敗不堪的太傅府。


    時清灼難以置信的望著太傅府,眼淚順著臉龐淌下,止不住,忍不了。


    隻見太傅府曾經的白牆,如今早已被寫滿了亂七八糟的字體。肮髒的腳印留在白牆上,巨大的“殺人償命”四個大字在所有字體中顯得清晰可見。


    門前有著官兵看守,大門上的燈籠也已經搖搖欲墜。時清灼還記得,這一雙燈籠是他與歲桃在除夕那日,他們親手掛上去的。


    周圍也堆滿了滿地的爛菜葉,一地狼藉。每每路過太傅府的百姓也都還忍不住往牆上踩上一腳。


    時清灼有些忍不了,他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前去抓住了一名正欲往牆上踩去的百姓。


    “你幹什麽?”


    那人訝異的看著時清灼,可他用鬥笠擋住了自己的臉,讓他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們往牆上踩去又是什麽意思?”


    聲音挺好聽的,但卻沒有一絲溫度。可那人卻高興的解釋道:


    “外鄉人啊!這裏麵關著的是白無常,就是曾經那個魔頭白無常!聽說他已經死在了裏麵。人人都說門檻任人踩踏都是為了贖罪,但是如今太傅府不能隨意進出,就有人想了個辦法,每人往牆上踩一腳,也是算為白無常贖罪了!”


    “你想想,白無常曾經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這太傅府的牆也大,也算讓他慢慢贖罪吧!這位公子,你要不也來踩一腳,我和你說啊,這牆真的與其他的牆不一樣……”


    他越說越起勁,似乎白無常這個話題永遠也說不完……


    時清灼已經忍無可忍,他被鬥笠遮擋的額角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這人或許會被時清灼打在牆上。


    那人還自顧自的說著,描述的繪聲繪色,渾然沒注意眼前的時清灼。


    這時上官無權走到時清灼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成功安撫了時清灼的情緒。


    “敢問這位大哥,白無常曾做過哪些傷天害理的事呢?”


    “那還用說,當然是殺人呐!你不知道,四年前白無常當街殺人的時候我也在現場,那時的白無常,可謂是嚇人的很!”


    上官無權再次問道:“還有呢?”


    “什麽還有?”


    “你不是說白無常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嗎?那麽除了這件事,還有其他的嗎?”


    這次輪到那人難堪起來,他一時也想不到白無常還做了什麽。畢竟白無常的名聲早已傳遍在大晟,人人都知道白無常的事跡。可到底做過什麽,或許也沒多少人知道。


    上官無權此刻的語氣並不友善:“既然不知道,那為何還要說呢?管好自己的嘴,積點口德吧!”


    “嘿,有毛病吧你們?這年頭竟然還有幫著白無常說話的,真是稀奇啊!我跟你們說,就連曾經白無常的學生,那個淮南世子,都早就離開了白無常。連他都受不了白無常沒幫白無常說話,你們還有理上了?”


    “這話你們又是聽誰說的?”時清灼冷淡開口,帶有一絲威壓。


    “誰說的,那世子自己唄!白無常剛出事,他就立馬離開了京城,誰知道他是不是害怕白無常的事跡影響到了自己?”


    此刻的時清灼再也忍不住,他取下自己的鬥笠,一張俊美的臉顯露於世。


    “都在傳是吧?我告訴你,我就是淮南世子,我就是白無常的學生。你去告訴這京城的所有人,我沒跑。我此次回來便是幫白無常翻案!”


    那人顯然是踢倒鋼板了,沒曾想今日就多說了幾句竟然說到本尊頭上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破口大罵幾句後便狼狽的跑掉了。


    時清灼看著這慘不忍睹的太傅府,他顫抖著伸出了手,想去觸摸曾經的記憶。


    他剛才說,白無常已經死在了太傅府裏。他終於忍不住,他想要進去太傅府,他要去看看白無常是否真的死了?


    怒意上頭,難以平息。他疾步走到太傅府大門前,兩名看守的侍衛有些無措的盯著他。


    “讓我進去!”


    這句話無疑觸碰了二人的逆鱗,他們立即堵在大門前,一人說道:“陛下口諭,沒有他的命令,太傅府不允許任何人私自進出。”


    多說無益,時清灼本想著直接拔劍殺進去,可上官無權立刻將他束縛住,臉上帶笑的看著那二人。


    “不好意思各位,我和我弟弟打賭呢,沒曾想他真的來了。實在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說完立刻將時清灼連拖帶拉的帶走了,留下二人疑惑的目光。


    時清灼的嘴被上官無權死死的捂住,隻能發出幾句“嗚嗚”的聲響。直到來到辛封澤身前時,他才鬆開了他的手。


    “無權哥,你做什麽?!”


    上官無權沒說話,但辛封澤卻冷冷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麽?”


    “我不就想進去見見太傅嗎?這有什麽錯?”


    “有什麽錯?”辛封澤冷哼一聲,“我告訴你,如今你擅自回京本就是一大重罪!這個罪運氣好那蠢皇帝還可以幫你瞞過去,但你私闖太傅府,違抗聖命的罪,誰幫你瞞?”


    “我……”


    “你什麽你?你給我閉嘴!你如今本就是處於危險境地,你是嫌你自己身邊的危險不夠多,想再去弄幾個出來嗎?”


    時清灼自知理虧,他也不再辯駁。可他就是想進去看看白無常,他現在真的好想他。


    “我告訴你時清灼,你現在如果真的想救白無常,那麽你就先把自己照顧好!隻要你是安全的,我們的計劃就能慢慢實施,而白無常無論如何也會被放出來。你明白嗎?”


    盡管有一肚子的氣撒不出來,但辛封澤的確說的有道理。他隻能遵從。


    “我明白了,我會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的。像剛才那般,我再也不會做了!”


    見時清灼的情緒漸漸平複,上官無權其實明白他心裏特別不高興的。他走上前去,悄聲說道:


    “大門走不了,翻牆你不會哦?到了晚上,誰還看的見你?”


    時清灼醍醐灌頂的盯著上官無權,而後者隻是一臉深意的看著他。


    辛封澤不知道二人在說什麽,但總歸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他打斷道:“好了,事不宜遲,你先進宮麵聖!”


    有了上官無權一番主意,時清灼也收起自己的不高興,朝著皇宮走去。


    來到午門外,時清灼獨自走上去,看著戒備森嚴的皇宮,他心裏也是十分不安。


    “勞煩與陛下通報一聲,淮南世子時清灼請求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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