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府的眾人都十分害怕,甚至有幾個孩子都忍不住哭了出來。他們的母親一邊捂著他們的嘴,一邊驚恐的看著白無常。


    “太傅,我們什麽都不知道,還請您放過我們。”


    那名一直持刀的人終於將刀放下,近乎懇求。


    “雖為女兒身,但卻不輸男子,已是讓我欽佩。”


    那人驚訝的抬起頭,鬥笠下露出一雙眉目清澈如水,渾然沒有剛才那份英姿。她將鬥笠緩緩取下,突然下跪。


    “民女欺騙太傅,實在罪無可赦,但還請太傅放過我府中的眾人。”


    白無常上前將她扶起:“我不是陛下,你欺騙我又有何罪?更何況你是為了保護你府中的人。”


    看著身後錢府的所有人,白無常開口道:“各位,我的確是受陛下之命前來捉拿賊寇。但是在去捉拿他之前,我想要知道,他是為何突然就要造反?”


    “你們身為他們的鄰居,一定對他們有所了解。不知諸位可否告訴我,關於上官家的一切!”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都不敢開口。其中有一女子想要上前說話,可被人攔了下來,隻好退去。


    正當所有人又陷入了寂靜時,那名女子開口說道:“太傅,若我說了,您可以保護我們嗎?”


    白無常肯定道:“隻要你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沒有觸及大晟律法,那麽我一定可以把你們保護好!”


    “好,我說。民女名叫錢青青……”那女子沒有在意周圍所有人的神色,繼續說道,“我們錢家自從百餘年前就一直在雲鶴,而上官宅府也與我們一樣,一直屹立在雲鶴。”


    “我們的祖輩與上官一家的祖輩曾經就是朋友,上官一家劍術精湛,而我們錢家有著生意頭腦,他們合作,在經商路上一直順風順水。直到不久前,我們兩個家族都是很好的朋友。而此次太傅將要去緝拿的賊寇上官無權,也是我錢青青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眼前的錢青青眼角的淚已經藏不住,順著臉龐淌下。


    白無常心想,看來又是一樁難以處理的冤案了!青梅竹馬,怎會變成現在如此。


    “從記事起,我和無權就一直都在一起。我們幾乎無話不說,是最要好的朋友。我知道他的性格,他絕對不可能去謀反!”


    白無常無奈道:“青青姑娘,你說的這些沒有任何作用。你是否知道上官無權的其他情況。或者說,他在造反之前有沒有什麽反常的現象?”


    錢青青陷入了思考,而錢府的眾人也都在一旁瑟瑟發抖。其中有一人說道:“那無權小子一直都對是一個很好的孩子,若是說反常的現象,那麽就是在他造反之前都沒來過我們府裏……”


    白無常望向眾人,微微欠身,隨後再次看向錢青青。他明白,既然是青梅竹馬,那麽錢青青對於上官無權必定比眾人熟悉。


    “無權從前碰見我都會上前來叫我,然後把我送回府。可是最近,就在他造反之前,他渾渾噩噩的,甚至走在路上都如同看不見我似的,我走到他身前都沒注意到我!而且,我發現,每次他回府時,似乎都要在門前躊躇一會,然後再推門進去。”


    “他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錢青青搖搖頭,突然說道:“應該是吧,每次我想和他一起進上官府宅,他都以其他理由把我支走,然後自己進去。若真是府裏出了事,我也早該想到的!”


    錢青青懊惱不已。白無常猜測,此事或許真是上官府宅出了事。他繼續問道:


    “既然是這樣,那麽你們又為何將自己一直關在府內,從不見客呢?”


    “那是因為那鶴州刺史!”錢青青走上前,神情悲憤,“太傅,或許那刺史就是讓無權造反的原因。無權造反後,他便讓我們不要出門,說是為了保護我們,還派了人手在一旁保護我們。可是我覺得,他是在監視我們。”


    白無常疑惑道:“都讓多少人不要出去?”


    後麵人群有人說道:“不多,就周圍的幾戶人家,還有城裏的幾戶!”


    “都是與上官一家關係密切的是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紛紛思考,有人疑惑出聲:“好像真的是這樣的誒,與上官家關係密切的都被那刺史關起來了。”


    “那刺史還跟我們說,若是我們真的開門了,我們可能性命不保!所以我們就不敢開門……”


    白無常簡直覺得胡鬧,他無奈道:“那人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你們都不想想嗎?”


    “當時無權出了事,我本想去找他,可是……”錢青青懊惱的看向身後的眾人,委屈的哭了起來,“可是我爹他們都讓我別多管閑事,所以我並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無權殺了巡察禦史,成了一名造反的賊寇。”


    白無常心裏大致已經明白,吳殊絕對有很大的問題。而上官無權為何要造反,或許隻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而那位巡察禦史的死,希望時清灼他們能查清楚。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就算是再好的朋友,當一方落難時,另一方或許為了自己,也不會伸出援手,生怕惹火上身。


    白無常不禁感歎,這些大戶人家,難道真的已經沒有心了嗎?他們都把自己的錢看的比誰都重。


    “諸位,今日多謝你們。我說了,我會保護你們,你們大可以放心。”白無常轉身看向錢青青,“青青姑娘,明日我便要上山去捉拿上官無權。但是今日,你的一番言論更加讓我證實了,上官無權或許真有冤情。我一定會酌情處理的。”


    錢青青咬著牙頻頻點頭,極力克製著自己心中的情緒。


    白無常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拉開了錢府的大門,便徑直離開了。


    站在錢府外看熱鬧的行人還沒完全散去,見白無常轟然離開,眾人都對錢府的眾人感到惋惜。


    吳殊既然安插了眼線在錢府附近,那麽今日自己的所作所為必定會傳到吳殊的耳中。若是他心中有鬼,必定會讓人將錢府斬草除根。


    自己既然答應了他們,那麽就不會讓他們有危險。若是還能抓住幾個吳殊派去的眼線,那麽吳殊的罪名或許就成立了。


    他快步的往縣衙走,現在唯一的線索或許就在時清灼他們身上。那位巡察禦史的死,會不會是那一株關鍵稻草呢?


    回到縣衙時,司空杏林站在門前,似乎一直在等著他。


    “你在外麵站著幹什麽?”


    白無常慢慢朝他走去,可司空杏林沉默的抬起頭,注視著他。


    “怎麽了?”


    “白無常,你準備瞞著我多久?”


    白無常簡直覺得莫名其妙,他沒聽懂司空杏林在說什麽。


    “我沒瞞你什麽啊,明日你就跟著我一起上山,然後我們去把那上官無權抓回來。對了,我覺得那孩子可能有難處,所以……”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司空杏林打斷了白無常,雙手緊握成拳,“你連我都不相信了嗎?白無常,你扔不下我!”


    白無常不知情的盯著他,直到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紙,白無常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白無常歎了口氣,語氣懇求道:“杏林,我後麵再向你解釋。可是現在,就先處理現在的事吧。”


    眼前的白無常現在既然是在求他,自己現在雖然十分生氣,可是他明白,或許白無常真的有什麽苦衷。


    “好,等到回京了,你必須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話音未落,司空杏林便急衝衝的回到府裏。


    時清灼他們幾人回來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白無常一直在院子裏等著他們。可看見三人垂頭喪氣的表情時,白無常也跟著歎了口氣。


    “太傅,我們回來了。”


    為了不讓幾人太過難受,白無常笑著說道:“看樣子是沒有好消息了吧。沒事的,不要難過,明日我們出城再商討。”


    時清灼委屈道:“太傅,那個刺史和縣令簡直就是沆瀣一氣,在雲鶴根本就沒有人敢提起那位死去的巡察禦史。”


    “你們的行蹤沒人發現吧?”


    遲暮冷聲道:“跟著的都抓住綁起來了,就算吳殊他們發現不對勁,我們明日也走了,太傅放心。”


    白無常卻沒有放下心中的擔憂,他看向遲暮,說道:“遲暮,你明日或許不能和我們一起出城,你得留下。”


    歲桃立刻激動的跳了出來,“太傅,為什麽暮哥不和我們一起去啊?”


    遲暮也感到不解,盯著想要求一個為什麽。


    “今日,我去了上官府宅旁的錢府,吳殊一直找人盯著他們。我今日進了錢府,說不定明日我們走後他們會陷入危險。所以,我需要你這幾日都保護好他們。”


    既然是有原因,歲桃也不要再多說什麽,隻好默默退下。


    遲暮雖然應下,但還是麵露擔憂:“太傅,你們萬分小心。”


    白無常點點頭,還予一個寬心的笑。此時,院外突然來了人,四人都心知肚明,不是吳殊幾人又會是誰。


    “太傅休息了嗎?”吳殊帶著蔡捷走到院子裏,大聲喝道。


    白無常簡直感到惡心,這麽大的聲音,就算是休息了,也會被他吵醒吧!


    他沒有出聲,眼神之中的厭惡隱藏不住,讓三人都感到好笑。白無常眼神示意歲桃,讓他去送客。


    歲桃得令後,便獨自出去了。遲暮不放心,經白無常允許後,也追著歲桃去了。


    狹小的屋內又隻剩下白無常與時清灼。雖然之前的事已經過去了,可是二人似乎都明白,這事不可能一直藏著。


    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裏寂靜無聲,隻有火油慢慢燃燒爆開的聲音。


    “太傅,今日在錢府,您問出了什麽嗎?”


    最終,還是時清灼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白無常懸著的心也是慢慢放下。他發現自己現在與時清灼之間似乎隔了一層薄紗,看得見,看不清。


    “有一些苗頭,可以推斷出上官無權是有難處的。若是明日我們去見到了他,還是先與他談談。”


    時清灼也點點頭,對於上官無權,他一直都是處於中立。如今得到白無常的肯定,他心裏對吳殊幾人感到惡心厭惡。


    聽著外麵歲桃和遲暮將他們打發走後,時清灼也慢慢起身。


    “太傅,既然已經有準備了,那我先去休息了。明日還要早起呢!”他走到門前,對白無常燦爛一笑,“太傅,你也早點休息,記得把藥喝了!”


    時清灼說完便離開了,出門時撞見了正在安慰歲桃的遲暮。與他們打過招呼後,便獨自離開了。


    白無常坐在原地,默默的歎了口氣。不知是何時,他與時清灼的關係突然變得如此。他與時清灼相處時間還不到一年,可是這些時間,他看著時清灼一舉一動的變化,簡直與從前天差地別。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用他知道的詞,這難道是青春期的叛逆嗎?畢竟也是十四歲了,在自己的時代,的確該叛逆了。


    但是他對歲桃與遲暮,與自己一點也不像啊。白無常難過的閉上了眼,他不知道為何,他的心裏十分不好受。


    此刻的白無常就如一個孩子,貌似失去了什麽東西,呆呆的愣在原地,覺得隻要自己不哭不鬧它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可是白無常又哪是一個孩子,他是大晟的太傅,他是當朝天子的哥哥,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等著。他要往前走,他必須往前走,他要做的都是為了大晟。


    他緩緩睜眼,走到窗戶旁,看著窗外一臉不高興的歲桃與冷著臉卻還要安慰的遲暮,心中的難受越來越深。月光被雲層遮擋,模糊不清。


    夜風拂過,今年的夏天似乎來的比往年都早。炎熱的空氣讓樹上的蟬都忍不住鳴叫,一陣接著一陣的蟬鳴讓白無常腦袋愈發疼痛。月光慢慢清晰,雲層也慢慢消散,露出了那潔白的皎月。


    白無常對著月亮喃喃道: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吧……”


    他再次閉上雙眼,臉色被淡淡的月光映的蒼白。他嘴裏小聲呢喃著什麽,然後慢慢睜眼,合上窗戶,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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