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允聽聲,也沒看後麵的人,立刻就跑。


    看她慌不擇路地跑,身後的大先生還在叮囑:“小心些,別摔倒了。”


    宴允沒聽進去,就在轉角,和一群穿著白衣長衫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小心。”


    一隻手扶住了她的額頭。


    宴允被那冷冰冰的手給刺得渾身激靈。


    她抬頭一看麵前的人,那些少年都盯著她。


    “這是哪家的丫頭,在這裏橫衝直撞的?”


    因為那隻手扶住了她的額頭,她也沒有撞上他們,不過她這鬼鬼祟祟的樣子,周圍的人都會多看幾眼。


    在看見宴允抬頭時,扶住她的那隻手已經收回了手,那人站在一旁,目光看向別處。


    宴允沒有看清他的臉。


    倒是一旁的那些少年說話:“讓開讓開,小小丫頭,別擋路。”


    宴允立刻讓開身,讓他們先走。


    等著這些少年進了書院,她也到了書院後門。


    進入書院的那幾個少年大聲的說:“剛才的那個小丫頭不就是在書院外麵偷聽的小丫頭嗎?”


    “你們也見過?”


    大家一說,都想起來有這麽個丫頭,這麽小就來書院的人還真是少,所以大家都記住了這個人。


    不過這些也就是隨便談話,談話之後就忘記了。


    剛才攔住宴允的少年遠遠看了一眼後院的那個人,兩人對上視線,少年移開了視線。


    他並不關心別人的事情。


    一直到日落,宴允才回府。


    朱嬤嬤守在後門。


    看著如同往常一般時辰回來的宴允,讓丫鬟抓住她:“把小姐帶去老夫人房裏。”


    宴允被丫鬟帶去老夫人麵前。


    兩人之間沒有一點溫馨。


    宴允沒看老夫人。


    老夫人也隨她了,說出自己派人看見的:“聽管家說你每日都去學院聽,一待就是一天。”


    宴允不回應。


    老夫人也不惱怒,畢竟習慣了,可說話還是帶了不好的語氣:“女子就應該學學繡花,謹記三從四德,可你繡花不行,閨閣內的事情,朱嬤嬤教你,你也不想學,現在每日都跑出去拋頭露麵,雖然不是壞事,不過你始終是鄭府大小姐,我讓朱嬤嬤為你找了個先生,就在府上教你。”


    宴允不喜歡府裏,她喜歡外麵。


    是,她是女子,可那又怎麽樣?


    她想要和以前完全不同,而且她現在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鄭吉華心疼自己,是,雖然覺得可笑,可這是千真萬確。


    自己隻要不想看見老夫人,鄭吉華就會護著自己,不讓朱嬤嬤靠近自己,自己也不用去老夫人麵前請安。


    老夫人也在鄭吉華離開之後責罰過宴允,將她關在黑屋子裏,可關的住人一天,卻不能關三天。


    人再放出來,還是如往常一樣。


    她清楚,老夫人也明白自己是不會服她的管教,所以在想辦法。


    而對老夫人來說,請先生來府上,這一是為了鄭府的名聲,啞巴小姐出去到處拋頭露麵次數多了,她是啞巴的事情早晚都會傳出去,會讓他們成為別人的笑柄,這二,老夫人要約束宴允,她身邊不能教出沒規矩的丫頭。


    老夫人認為自己退了一步。


    “你就安心待在府上,等先生來,聽見了嗎?”


    宴允假裝點頭,老夫人也沒了說教的想法。


    “天冷,回去吧。”


    宴允得到機會離開,她倒是感謝老夫人能對自己不耐煩,沒有懷疑自己是不是會按照她說的去做其中的真實性。


    宴允現在明白,其實裝作聽話,互相都不會覺得更累。


    回到房間。宴允對老夫人請來的這個先生沒有太多心思,她找來的那些先生肯定不會教自己在學堂那邊聽見的那些。


    確實。


    老夫人的速度比宴允想還要快得多。


    前一天才說,就在第二天,天還沒亮,朱嬤嬤早早守在門外,她伸手叩門。


    “小姐,先生已經到了,還請起床梳妝。”


    宴允被丫鬟推著起床,她看向外麵,天都還沒亮,她昨天想事情,沒怎麽睡好,被丫鬟折騰好又被匆匆送過去見這位先生。


    朱嬤嬤在一旁告訴她,老夫人為她找的先生也是城中有名的舒先生,現在書院那些先生都未必比得上。


    宴允想,要是這樣厲害的人怎麽會來鄭府,她卻不知道,如今的鄭府已經今非昔比,就算文人雅客,可都要給鄭府麵子。


    在鄭吉華的書房外。


    宴允見到了啟蒙的第一位先生。


    老夫人未必用心找先生,可對宴允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舒先生是一個年過一百的老年人,宴允遠遠看見人的時候,他坐在書房外,手顫顫巍巍地捧著紙書在看,等朱嬤嬤叫人,他才收起書緩慢起身。


    “舒先生。”


    朱嬤嬤先開口招呼。


    他目光落在宴允身上問道:“這就是鄭小姐吧?”


    朱嬤嬤點頭。


    “這位就是我們小姐。”


    在他看著宴允的時候,宴允也在看他。


    看他頭發花白,年紀肯定大了,對於這種老者,她難得俯身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朱嬤嬤在旁邊一看,發覺自己小姐對舒先生有禮,頓時覺得自己又發現了一件事。


    舒先生看了一眼宴允就坐下了。


    “我這腿腳不便的,也就不站著了。”


    朱嬤嬤代替老夫人表達了謝意,就讓丫鬟跟著自己去守在外麵,畢竟家中現在女眷眾多,就算是老先生,也應當避嫌。


    舒先生打量了宴允一眼,指著身邊的小凳子。


    “鄭小姐,來我身邊坐下。”


    來時,已經有人將這位小姐的情況告訴了舒先生,雖然教一個小丫頭識文斷字是有些大材小用,不過也算是故人所托,自己就來看看。


    “就從百家姓開始學。”


    舒先生是個溫和的人,雖然模樣長得嚴厲,不過對宴允學習上的事情一點都不馬虎。


    宴允沾墨在紙上寫著自己的字。


    她第一個字學的是宴字,是跟著以前的記憶臨摹出來的,不過因為落筆太重,墨汁太濃,寫的字最後根本看不出是什麽。


    舒先生難得打趣宴允。


    “我的學生寫的第一個字如此,那可還要從頭開始了。”


    宴允聞言換了紙,又要重新落筆。


    舒先生用書擋住下筆的手。


    “墨汁收一收,落筆要輕。”


    宴允再試著第二次,不過她力氣就是使的重,紙上依舊是墨汁一片。


    舒先生依舊攔她,這次宴允不再執拗了,握著筆看舒先生,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舒先生問她:“你心裏有想寫的字了?”


    宴允點頭。


    “可我不知道。”


    舒先生說自己又不是她肚子裏麵的蛔蟲,怎麽可能猜出來她想寫哪個字呢?


    宴允轉頭就去翻書,想要從書上找出那個字,可惜翻遍了書本都找不到那個字。


    舒先生看得出來她著急,可急沒用。


    “想要知道那個字在哪裏,就要認真從頭學,不是想學那個字,就隻去學那個字。”


    宴允點點頭繼續聽舒先生講。


    朱嬤嬤透著門縫看宴允乖乖聽舒先生的話,讓人守著,自己去了老夫人院子那邊稟報。


    老夫人對於朱嬤嬤說的話倒是沒太過高興。


    可惜之處就是宴允是個女子,不過這個可惜之處在見到陸岩之後,她又覺得不重要了,陸岩那孩子,自己是越看越喜歡,等年末鄭吉華回來,這件事就要提上日程。


    “讓舒先生教她識一些字就好,一個女子,隻要能守住後院就是本事。”


    “是。”


    舒先生一直教到下午才被鄭府的馬車送回去。


    宴允看著被墨汁散開的紙張,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心裏想要的,就是用自己重新寫上的字掛上曾經的宴府。


    宴府不會消失。


    舒先生的教學結束之後。


    朱嬤嬤上前來讓丫鬟來收拾,宴允抱著自己整理好自己想要的東西離開。


    朱嬤嬤看這小姐也是越來越生疏,她隨即想開,不過就是在盡自己的職責而已。


    第二日也如第一日一般,舒先生準時到來。


    到時,宴允已經坐得好好的,不需要丫鬟幫忙起床。


    宴允這個學生,舒先生教一遍的字是再也不教第二遍的,這一點讓舒先生讚許,不過他沒說出口,怕她生出驕傲的心思。


    宴允,隻是三天就學會百家姓,這可比自己以前的那個門生還要有天分。


    舒先生覺得驚歎,隻是可惜,這一手的字寫得不好,不過,“字不好可以練,隻要勤學苦練,有一日成為大才女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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