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在床邊坐下,動作緩慢向後倒去:“先前在外麵我看你似乎就很想說什麽,就這個?”


    他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嗓音平靜說著調侃的話:“我還以為你把我拉進來,是想跟我告白。”


    羅硯現在不想聽他油嘴滑舌,他起身過來,站在床邊垂頭看著方景:“你明明都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了……難道你一點都不在意?”


    方景沒有回答他,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微微偏頭:“不是說陪我躺會兒的麽?你站我麵前做什麽?”


    他右手指尖輕輕點了點身邊的空床,羅硯沉默,過了幾秒後按照他的要求在他身旁躺下。


    室外突然下起了大雨,雨聲被隔音玻璃阻擋開,有雷光閃過,方景的光腦響了起來,他抬手接聽,是白洛洛打來的。


    “喂!小景兒你回來了沒?外麵下好大的雨啊。”


    “沒有,我在羅硯這兒。”


    白洛洛頓了一下,“……那你今天還回來不?”


    方景笑了一聲,“回啊,為什麽不回?”


    “咳咳,”白洛洛用咳嗽掩飾尷尬,“那什麽,玩的開心。”


    通訊掛斷,方景把光腦丟到一邊,說:“我沒有不在意啊,不是有你在想辦法麽?你找到了嗎?”


    羅硯立馬接話:“需要你配合,去還魂星。”


    方景又笑了一聲,“你不是從不信還魂星那套的麽?這會兒怎麽把希望放他們身上了?病急亂投醫?”


    “不要明知故問,”羅硯沉聲道,“隻要你答應,軍校聯賽結束後我就帶你去。”


    “……”


    方景又閉上眼睛,“你安排好了通知我就行,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我對換身體這件事不抱希望,雖然我的到來確實證明了靈魂可以獨立存在,但我並不覺得那些家夥的手術能成功,我也不太想去給他們當小白鼠。”


    屋裏短暫安靜了一會兒,雨聲似乎穿透隔音玻璃淋了進來。


    羅硯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變化這麽大?”


    每次方景說那些輕浮的話時,他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比如這家夥其實根本不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他還是那個滿口謊話的騙子,之前所說的一些也還隻是為了接近自己而精心編織的謊言。


    “我都去x001坐牢了,你還想指望我跟以前一模一樣?”


    方景抓起羅硯的一縷頭發舉到眼前看,“沾了墨的紙,強行用水洗隻會把它揉爛。”


    羅硯感覺自己突然心哽了一下,好像方景剛剛用來打比方的那團紙被塞進了他的胸腔裏,難受,找不到方法緩解。


    “我覺得我現在的狀態就挺好的,”方景揉搓著那縷發說,“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因為心存不甘,等我在這個世界裏把那些汙名都抹去,再把那些黑手都抓出來,我想我是可以很坦然的麵對死亡的。”


    “那我呢?”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方景愣住,他偏頭過來,看見羅硯說:“你覺得我能眼睜睜看著你為我做這麽多,然後數著自己的日子走向死亡嗎?”


    “……”


    “位置互換一下,你能接受嗎?”


    方景啞然。


    盯著羅硯看了一會兒後他收回目光,靜了十幾秒後突然笑道:“沒辦法,算你倒黴咯。”


    羅硯沒想到自己會等到這樣一個笑嘻嘻的回答,視線裏,方景繼續說:“不要覺得內疚,你其實幫我實現了一個上輩子沒能實現的願望。”


    “……什麽?”


    “我終於脫單了。”


    “……”


    方景又側頭過來,用一種戲謔的表情看著羅硯:“沒想到我人生中交往的第一個戀人會是另一個世界裏的自己,這可真是——用赤影的話來說,這可太小說了。”


    羅硯沉默,方景看著他繼續自顧自揶揄道:“還得是我啊,完全挑不出瑕疵,要是在我那個世界裏我死之前能談這樣一個omega,估計我現在也不會有這麽大執念了。”


    “難道不是應該更加不甘麽?”羅硯輕聲說,“想盡辦法也要回去……”


    “有道理。”方景點頭讚同,“這樣說的話,這個世界的你我可能隨便提點兩句就不管了,我著急回去找我的omega。”


    “你不會的。”


    羅硯把自己的頭發扯回來。


    “不要再試圖轉移話題了,你騙不過另一個自己。”


    方景“……”


    有點煩,這種打什麽主意對方都知道的感覺……


    輕輕歎了一口氣,方景把視線挪走,他看著天花板說:“在我的那個世界裏,赤影原本計劃著要在我24歲生日的時候,帶我去看一片花海。”


    羅硯怔住,放緩呼吸靜靜去聽後文。


    “那是一顆無名星,具體編號赤影說的時候我沒注意聽,現在想來有些後悔,不過如果你跟赤影提這件事兒,她應該能查出來,因為她很早就計劃著要去了。”


    方景嗓音輕的像是感受不到重量的羽毛:“如果未來我還有時間的話,你跟赤影就帶我去一趟那片花海吧,就當是……”


    就當是什麽?


    羅硯不想聽後麵的話,他打斷方景:“軍校比賽結束後你就跟我去還魂星,不要再做別的假設了。”


    方景笑出聲,“你就這麽想讓我活著?”


    羅硯起身,掀起被子純惡意的把方景整個人蓋住,“我沒跟你商量,你要是還想讓我幫你搶五維合金晶,就配合我跟我去還魂星。”


    方景把被子扯開,“你是在威脅我嗎?”


    羅硯看他,突然露出一個好看、但不該在出現在這種時機的笑。


    “真要威脅你,我應該去梅洛軍校叫上幾個男alpha軍校生……”


    “別說了!我去!”


    方景不想聽自己的黑曆史,他一把從床上坐起身,來到羅硯麵前扯他的衣領,“想什麽呢?忘了自己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要瞎搞。”


    羅硯微笑:“看你表現。”


    方景:“……”


    他媽的,想抽人,但又舍不得打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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