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上前摟了若若的肩,將她拐到一邊,邊走邊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麽,若若驚喜地抬頭,瞧了瞧安平,見她微笑頷首,麵帶嬌羞,便知小蝶沒有撒謊。倆人坐到安平身旁,三個女生嘰嘰咕咕地說得熱鬧。
霍以東含笑看著若若,轉身去跟兩個男人聊天。
若若的感覺不錯,今天確實有事,不過不是壞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安平已經決定要跟黃啟祥結婚了。
這事說起來,還要感謝安平的父母,千裏迢迢地來找茬,逼著安平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次孩子生病,耽誤得久了轉成了肺炎,小蝶鼓動黃啟祥帶孩子來了錦城,一是這邊醫療條件好,另一方麵,她希望孩子能令安平做一個選擇,不要老是這樣幾麵吊著,兩頭難受。
果然,孩子來錦城沒幾天,安平的父母就追來了,醫院裏,趙母堵在病房門口,極盡辱罵之能事,將安平的過往抖落了個幹淨,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能參評好萊塢最佳女主了。
而趙父更幹脆,兩步奔到安平前,抬手就是兩個耳光,頓時眾人都驚呆了,連樓道裏看熱鬧是病人家屬和勸架的護士也目瞪口呆,估計都沒見過這麽生猛的父親。他大概覺得兩個耳光並沒有過癮,還想踢兩腳,已經反應過來的啟祥替安平挨了一腳。而躺在床上的孩子,也在第一時間擋在了媽媽的麵前,生氣地質問她的姥爺:“你是誰?憑什麽打我媽媽?”
老頭氣得不輕,指著安平的鼻子罵了起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你果然跟他迷糊不清,今天不教訓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我就不是你爸!”
說著便掄了胳膊往上衝,被啟祥攔了下來,他轉而對著啟祥噴火:“你滾開,我教訓我的女兒,你來摻和啥?你敢跟我動手?你試一試,試試你有沒有那個膽?你要敢動一個指頭,我讓你那倆鋪子都不夠賠的,不信你試試!”
他將頭伸給啟祥,大大方方的讓他打,就像親戚進門他客客氣氣的端了碗飯讓他吃。
啟祥已經不是七年前的啟祥,他將妻女護到身後,對著趙氏夫婦正色道:“我要跟安平結婚,十五萬馬上給你,從此以後我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趙母明顯比較會算賬,馬上大聲說:“你是你,她是她,你把你的給,她的賬回頭再算。”
小蝶跟護士商量了一下,請開了圍觀者,關起門來說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矛盾的焦點很快就集中在安平身上了,看著凶神惡煞般的父母,淚眼汪汪的孩子,她牙一咬心一橫,抱住了孩子。
她是個女兒沒錯,可她也是個母親!這是一個母親的選擇!
作為女兒,十六年的養育之恩她銘記於心,也傾盡心力報答了八年了。可作為母親,她連一口奶都沒有給她喂過,沒有給她換過一次尿布,沒有給她穿過一次衣服,沒有給她梳過一次頭發,沒有帶她逛過一次街,沒有接送過一次她上下學,所有一個母親應該做的,她都一次也沒有做過。隻在她六歲生日那天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就聽她脆脆地喊了聲媽媽。
那聲媽媽令她潸然淚下,也令他家人熱淚盈眶,她有什麽資格承受那聲媽媽呢?除了生下她,她還為她做過什麽?她又有什麽臉來應答她?這一次,難道她還要繼續虧待她,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嗎?趙安平,趙安平,這輩子,你為你自己做過一次主嗎?
她抱著女兒哭,直哭得有人淚灑當場,也哭得有人不忍心地轉開眼去。小蝶以為安平那對父母鑽進了錢眼裏,六親不認了,看看眼下,原來他們的心還是肉長的啊。
可因為女兒丟了自己的臉麵,就如此決絕地懲罰她八年,也算得上鐵石心腸了,世間能有幾個父母能做到如此絕情,將臉麵看得比親生女兒的幸福更重的!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當年她考進人人向往的重點大學,幾乎將她的父母送上了幸福的巔峰,可也很快地,她被學校開除,也將他們推入痛苦的深淵了。
當時街坊鄰居如何看待他們,人前背後說了多少的閑話,她不得而知,但他們所承受的壓力與羞辱絕不會比安平的父母少。她的父親,當時更應該給她一個耳光,而他卻默默找到她,塞給她一千塊錢。那是她的父親,她引以為傲的父親啊!
也許,與其說是安平將父母的心哭軟了,還不如說是孩子將她外公外婆的心哭軟了。小蝶看到,當孩子抱住安平哭著喊:“媽媽媽媽,媽媽別不要我,媽媽不要丟下我,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媽媽……”
那樣的撕心裂肺,任是鐵石心腸,也動容了,安平的爸爸轉開了臉,而她媽媽,也淚流滿麵了。也許那時,他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的女兒,也是一個母親,也該負起一個母親的責任了。
一場暴雨,將幾人心頭的塵埃滌蕩幹淨,雨過天晴,室內一派清新。小蝶悄悄退出去,輕輕地關上門,帶著一身的輕鬆舒泰離開了醫院。
這樣的局麵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本來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用錢解決所有問題,從此一勞永逸,她甚至把存了自己所有積蓄的兩張卡都揣在身上了。
而她準備了一肚子義正詞嚴的質問,也一句都沒有用上,似乎還沒來得及她出場,兩個頑固的老蘿卜就被拔出來了,哦,應該是被那娘倆的眼淚泡軟了。
路邊的行人看見一個漂亮的女孩從醫院出來,一路大步流星,臉上的笑容燦爛得令陽光黯然失色,兩行不合時宜的清淚都掛到了嘴角,而她渾然不覺。
沒人猜到她身邊發生的事,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喜悅,她一定是在危急的關頭走了好運了。
傍晚,安平回到霍家,在這裏她住了大半年,內心已經將它當成了自己家。當初霍以東的父母出事,兄弟倆疲於奔走,一個青姐根本照顧不了瀕於崩潰的言蹊,還是小蝶細心地開導,伴言蹊走出了那段陰霾。
後來小蝶應言蹊的邀請搬去霍家,順便也帶上了她。現在要搬走了,她還真有點不舍,可想起她的啟祥她的女兒,那點不舍便深深沉入心底,即使駕了潛艇去尋,也尋不見了。
小蝶很為安平高興,她年少時的同學,後來一起打拚的同事,她的閨蜜趙安平,終於熬出了頭,苦盡甘來了,這甘甜來得不容易,耗掉了八年的時光,抗日戰爭都可以打完一半了,但它畢竟還是來了。
於她,哪怕再耗掉一整個兒的抗日戰爭,也不會等到這樣的幸福。她努力壓下心底的酸楚,真心為安平露出笑臉,一個已經失去等待幸福的權利的人,是多麽願意看到身邊的人幸福啊!
而若若,是打心眼裏開心,她早就勸安平接回孩子,孩子不能生活在父母身邊,實在是父母的失職。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到孩子的身邊,她看了太多那樣的悲劇,沒有媽媽的孩子,就算得到老師親友們的憐愛,也填不滿心底的空洞,救贖不了母愛缺失所導致的人格缺陷。
即使優秀如靜元,有青姐不懈地教導無私的關愛,內心裏仍然渴望一個完整的家,渴望缺失的父愛。而那些沒有青姐那般堅強執著的監護人的孩子,他們的前途,就隻能交給上帝了。
一個母親,怎肯將自己兒女的前途,全權托付給上帝?安平做了若若最想做的事。
霍以南表示,隻要安平願意,東南方可以出麵為他們籌辦婚禮,但安平拒絕了,她和黃啟祥商量好了,不再舉行婚禮,隻領個證,帶孩子出去旅遊。
霍以南還想說什麽,其他人已經紛紛讚同了,霍以東也認為儀式並不重要,要考慮安平父母的感受,他們雖然不再刻意為難了,可該顧的臉麵還是要顧,帶著那麽大的孩子舉行婚禮無疑是讓他們難堪。為人父母了,也該體諒體諒自己的父母。
同時孩子的心情也要兼顧,舉行了婚禮自然要邀請賓客,夫妻倆忙起來難免會忽略孩子的感受,如果因為一個形式而給孩子心裏留下陰影,還不如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去旅行。
歡歡喜喜地送走了安平,若若拉著小蝶的手說:“旅遊好啊,我一直想去海南島,這個季節去,正是好時候。”她向往地瞧著遠處的天空,似乎那裏就是她想去的天涯海角。
回過頭她一本正經地對小蝶道:“你要好好陪我,替我守好這個家。”小蝶不明白她的意思,若若也不解釋,笑笑回了房。
望著她的背影,小蝶若有所思,霍總說要帶她出去散散心,或許海南島是個不錯的選擇。
年關將近,隻要進入臘月,時間便過得飛快,若若也不知道王靜元如何作通了青姐的思想工作,居然答應他去見生父。在若若以為,這也算不得背叛,畢竟那是他的親生父親,就算他曾經是如何的無情,也改變不了血緣的牽絆。
認與不認,本就該王靜元自己決定的。不許認,隻會讓橫亙在王靜元心裏的溝更加寬壑,也許還會影響母子感情,而放手讓他去認,也不見得就此會失去兒子,還可解了王靜元的心結,對靜元也是一種安慰。
要知道,她與他之間的愛恨情仇,已經是上一代的事了,既然她自己都能隱忍二十多年,又何苦牽絆到子女的人生呢?
可是站在青姐的立場,站在所有受到傷害被拋棄的女性的立場,若若也不能釋懷。如果王靜元是自己的兒子,自己又會怎麽做呢?沒有答案。
若若決定去看看青姐,寬慰寬慰她,她相信作為一個母親,青姐是了解靜元的,她會知道,她優秀的兒子王靜元,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抑或以後,都不會離開他的母親。
青姐的房門虛掩著,若若抬手欲敲,又有點猶豫,這個話題該不該提起,該如何提起,她還真沒有好好想過。青姐的年齡足以做言蹊的媽媽,自己該以怎樣的身份來寬慰她呢?
若若透過門縫瞧向屋子,裏麵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若若稍站了站,便折回去了。她走開了,沒有留意身後的門輕輕打開,青姐倚著門框,望著她離去的身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兩顆淚珠就那麽滾了下來。
鏡頭外,一直瞧著這一幕的霍以東麵無表情,隻喉結滾動了兩下,他動了動覆在鼠標上已經略顯僵硬的手指,關掉了電腦屏幕上的窗口。
這一年,於他,於霍家而言,是多災多難的一年,失蹤的馬航帶走了他的父母,命運還要讓他失去言蹊……與人交涉,與命搏鬥,半年多而已,他第一次有了心力交瘁疲於支撐的感覺。
好想,好想找個地方,清清靜靜無憂無慮地過一段時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單純粹,不費心神,可哪裏有這樣的世外桃源呢?
他使勁捏了捏自己的頭,不疼,反而讓他更清醒,整理了一下思路,馬航那邊交給助理跟進,秦氏,還是他自己來操心吧。
他將查找出的兩組電話號碼寫到備忘錄上,筆尖重重地劃過紙張,底下的幾張也留下了深深的刻痕,這個電話撥出去,意味著什麽他一清二楚,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隻希望姓秦的明白這個道理。
被霍以東“惦記”著的秦氏,總裁辦公室裏有人也在打電話。
秦冉站在落地窗前,掩在光影裏的背頗有些虎背熊腰之勢。他大大的嗓門震得辦公室裏回聲隆隆。
“什麽?拒簽了?全部拒簽了?你他媽是幹什麽吃的!我高價養你是來吃屎的嗎!一家拒簽是他難纏,七家集體拒簽你他媽的還好意思跟我找借口?滾!”話音未落,手機已經摔到了腳下,頓時四分五裂。
霍以東含笑看著若若,轉身去跟兩個男人聊天。
若若的感覺不錯,今天確實有事,不過不是壞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安平已經決定要跟黃啟祥結婚了。
這事說起來,還要感謝安平的父母,千裏迢迢地來找茬,逼著安平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次孩子生病,耽誤得久了轉成了肺炎,小蝶鼓動黃啟祥帶孩子來了錦城,一是這邊醫療條件好,另一方麵,她希望孩子能令安平做一個選擇,不要老是這樣幾麵吊著,兩頭難受。
果然,孩子來錦城沒幾天,安平的父母就追來了,醫院裏,趙母堵在病房門口,極盡辱罵之能事,將安平的過往抖落了個幹淨,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能參評好萊塢最佳女主了。
而趙父更幹脆,兩步奔到安平前,抬手就是兩個耳光,頓時眾人都驚呆了,連樓道裏看熱鬧是病人家屬和勸架的護士也目瞪口呆,估計都沒見過這麽生猛的父親。他大概覺得兩個耳光並沒有過癮,還想踢兩腳,已經反應過來的啟祥替安平挨了一腳。而躺在床上的孩子,也在第一時間擋在了媽媽的麵前,生氣地質問她的姥爺:“你是誰?憑什麽打我媽媽?”
老頭氣得不輕,指著安平的鼻子罵了起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你果然跟他迷糊不清,今天不教訓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我就不是你爸!”
說著便掄了胳膊往上衝,被啟祥攔了下來,他轉而對著啟祥噴火:“你滾開,我教訓我的女兒,你來摻和啥?你敢跟我動手?你試一試,試試你有沒有那個膽?你要敢動一個指頭,我讓你那倆鋪子都不夠賠的,不信你試試!”
他將頭伸給啟祥,大大方方的讓他打,就像親戚進門他客客氣氣的端了碗飯讓他吃。
啟祥已經不是七年前的啟祥,他將妻女護到身後,對著趙氏夫婦正色道:“我要跟安平結婚,十五萬馬上給你,從此以後我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趙母明顯比較會算賬,馬上大聲說:“你是你,她是她,你把你的給,她的賬回頭再算。”
小蝶跟護士商量了一下,請開了圍觀者,關起門來說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矛盾的焦點很快就集中在安平身上了,看著凶神惡煞般的父母,淚眼汪汪的孩子,她牙一咬心一橫,抱住了孩子。
她是個女兒沒錯,可她也是個母親!這是一個母親的選擇!
作為女兒,十六年的養育之恩她銘記於心,也傾盡心力報答了八年了。可作為母親,她連一口奶都沒有給她喂過,沒有給她換過一次尿布,沒有給她穿過一次衣服,沒有給她梳過一次頭發,沒有帶她逛過一次街,沒有接送過一次她上下學,所有一個母親應該做的,她都一次也沒有做過。隻在她六歲生日那天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就聽她脆脆地喊了聲媽媽。
那聲媽媽令她潸然淚下,也令他家人熱淚盈眶,她有什麽資格承受那聲媽媽呢?除了生下她,她還為她做過什麽?她又有什麽臉來應答她?這一次,難道她還要繼續虧待她,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嗎?趙安平,趙安平,這輩子,你為你自己做過一次主嗎?
她抱著女兒哭,直哭得有人淚灑當場,也哭得有人不忍心地轉開眼去。小蝶以為安平那對父母鑽進了錢眼裏,六親不認了,看看眼下,原來他們的心還是肉長的啊。
可因為女兒丟了自己的臉麵,就如此決絕地懲罰她八年,也算得上鐵石心腸了,世間能有幾個父母能做到如此絕情,將臉麵看得比親生女兒的幸福更重的!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當年她考進人人向往的重點大學,幾乎將她的父母送上了幸福的巔峰,可也很快地,她被學校開除,也將他們推入痛苦的深淵了。
當時街坊鄰居如何看待他們,人前背後說了多少的閑話,她不得而知,但他們所承受的壓力與羞辱絕不會比安平的父母少。她的父親,當時更應該給她一個耳光,而他卻默默找到她,塞給她一千塊錢。那是她的父親,她引以為傲的父親啊!
也許,與其說是安平將父母的心哭軟了,還不如說是孩子將她外公外婆的心哭軟了。小蝶看到,當孩子抱住安平哭著喊:“媽媽媽媽,媽媽別不要我,媽媽不要丟下我,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媽媽……”
那樣的撕心裂肺,任是鐵石心腸,也動容了,安平的爸爸轉開了臉,而她媽媽,也淚流滿麵了。也許那時,他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的女兒,也是一個母親,也該負起一個母親的責任了。
一場暴雨,將幾人心頭的塵埃滌蕩幹淨,雨過天晴,室內一派清新。小蝶悄悄退出去,輕輕地關上門,帶著一身的輕鬆舒泰離開了醫院。
這樣的局麵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本來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用錢解決所有問題,從此一勞永逸,她甚至把存了自己所有積蓄的兩張卡都揣在身上了。
而她準備了一肚子義正詞嚴的質問,也一句都沒有用上,似乎還沒來得及她出場,兩個頑固的老蘿卜就被拔出來了,哦,應該是被那娘倆的眼淚泡軟了。
路邊的行人看見一個漂亮的女孩從醫院出來,一路大步流星,臉上的笑容燦爛得令陽光黯然失色,兩行不合時宜的清淚都掛到了嘴角,而她渾然不覺。
沒人猜到她身邊發生的事,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喜悅,她一定是在危急的關頭走了好運了。
傍晚,安平回到霍家,在這裏她住了大半年,內心已經將它當成了自己家。當初霍以東的父母出事,兄弟倆疲於奔走,一個青姐根本照顧不了瀕於崩潰的言蹊,還是小蝶細心地開導,伴言蹊走出了那段陰霾。
後來小蝶應言蹊的邀請搬去霍家,順便也帶上了她。現在要搬走了,她還真有點不舍,可想起她的啟祥她的女兒,那點不舍便深深沉入心底,即使駕了潛艇去尋,也尋不見了。
小蝶很為安平高興,她年少時的同學,後來一起打拚的同事,她的閨蜜趙安平,終於熬出了頭,苦盡甘來了,這甘甜來得不容易,耗掉了八年的時光,抗日戰爭都可以打完一半了,但它畢竟還是來了。
於她,哪怕再耗掉一整個兒的抗日戰爭,也不會等到這樣的幸福。她努力壓下心底的酸楚,真心為安平露出笑臉,一個已經失去等待幸福的權利的人,是多麽願意看到身邊的人幸福啊!
而若若,是打心眼裏開心,她早就勸安平接回孩子,孩子不能生活在父母身邊,實在是父母的失職。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到孩子的身邊,她看了太多那樣的悲劇,沒有媽媽的孩子,就算得到老師親友們的憐愛,也填不滿心底的空洞,救贖不了母愛缺失所導致的人格缺陷。
即使優秀如靜元,有青姐不懈地教導無私的關愛,內心裏仍然渴望一個完整的家,渴望缺失的父愛。而那些沒有青姐那般堅強執著的監護人的孩子,他們的前途,就隻能交給上帝了。
一個母親,怎肯將自己兒女的前途,全權托付給上帝?安平做了若若最想做的事。
霍以南表示,隻要安平願意,東南方可以出麵為他們籌辦婚禮,但安平拒絕了,她和黃啟祥商量好了,不再舉行婚禮,隻領個證,帶孩子出去旅遊。
霍以南還想說什麽,其他人已經紛紛讚同了,霍以東也認為儀式並不重要,要考慮安平父母的感受,他們雖然不再刻意為難了,可該顧的臉麵還是要顧,帶著那麽大的孩子舉行婚禮無疑是讓他們難堪。為人父母了,也該體諒體諒自己的父母。
同時孩子的心情也要兼顧,舉行了婚禮自然要邀請賓客,夫妻倆忙起來難免會忽略孩子的感受,如果因為一個形式而給孩子心裏留下陰影,還不如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去旅行。
歡歡喜喜地送走了安平,若若拉著小蝶的手說:“旅遊好啊,我一直想去海南島,這個季節去,正是好時候。”她向往地瞧著遠處的天空,似乎那裏就是她想去的天涯海角。
回過頭她一本正經地對小蝶道:“你要好好陪我,替我守好這個家。”小蝶不明白她的意思,若若也不解釋,笑笑回了房。
望著她的背影,小蝶若有所思,霍總說要帶她出去散散心,或許海南島是個不錯的選擇。
年關將近,隻要進入臘月,時間便過得飛快,若若也不知道王靜元如何作通了青姐的思想工作,居然答應他去見生父。在若若以為,這也算不得背叛,畢竟那是他的親生父親,就算他曾經是如何的無情,也改變不了血緣的牽絆。
認與不認,本就該王靜元自己決定的。不許認,隻會讓橫亙在王靜元心裏的溝更加寬壑,也許還會影響母子感情,而放手讓他去認,也不見得就此會失去兒子,還可解了王靜元的心結,對靜元也是一種安慰。
要知道,她與他之間的愛恨情仇,已經是上一代的事了,既然她自己都能隱忍二十多年,又何苦牽絆到子女的人生呢?
可是站在青姐的立場,站在所有受到傷害被拋棄的女性的立場,若若也不能釋懷。如果王靜元是自己的兒子,自己又會怎麽做呢?沒有答案。
若若決定去看看青姐,寬慰寬慰她,她相信作為一個母親,青姐是了解靜元的,她會知道,她優秀的兒子王靜元,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抑或以後,都不會離開他的母親。
青姐的房門虛掩著,若若抬手欲敲,又有點猶豫,這個話題該不該提起,該如何提起,她還真沒有好好想過。青姐的年齡足以做言蹊的媽媽,自己該以怎樣的身份來寬慰她呢?
若若透過門縫瞧向屋子,裏麵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若若稍站了站,便折回去了。她走開了,沒有留意身後的門輕輕打開,青姐倚著門框,望著她離去的身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兩顆淚珠就那麽滾了下來。
鏡頭外,一直瞧著這一幕的霍以東麵無表情,隻喉結滾動了兩下,他動了動覆在鼠標上已經略顯僵硬的手指,關掉了電腦屏幕上的窗口。
這一年,於他,於霍家而言,是多災多難的一年,失蹤的馬航帶走了他的父母,命運還要讓他失去言蹊……與人交涉,與命搏鬥,半年多而已,他第一次有了心力交瘁疲於支撐的感覺。
好想,好想找個地方,清清靜靜無憂無慮地過一段時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單純粹,不費心神,可哪裏有這樣的世外桃源呢?
他使勁捏了捏自己的頭,不疼,反而讓他更清醒,整理了一下思路,馬航那邊交給助理跟進,秦氏,還是他自己來操心吧。
他將查找出的兩組電話號碼寫到備忘錄上,筆尖重重地劃過紙張,底下的幾張也留下了深深的刻痕,這個電話撥出去,意味著什麽他一清二楚,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隻希望姓秦的明白這個道理。
被霍以東“惦記”著的秦氏,總裁辦公室裏有人也在打電話。
秦冉站在落地窗前,掩在光影裏的背頗有些虎背熊腰之勢。他大大的嗓門震得辦公室裏回聲隆隆。
“什麽?拒簽了?全部拒簽了?你他媽是幹什麽吃的!我高價養你是來吃屎的嗎!一家拒簽是他難纏,七家集體拒簽你他媽的還好意思跟我找借口?滾!”話音未落,手機已經摔到了腳下,頓時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