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皺眉,有些不悅地看了季秀才一眼。


    季延文滿臉無辜,他跟他們家可沒有什麽交情,犯不著暴露自己與江白的秘密來講究這勞什子的禮數。


    “是這樣,季秀才還有一段時日就要十七了吧,不知道這親事可說定了?”


    李富貴心裏雖然不悅,但看他家這周圍也沒人,說的話不怕露了出去,便索性就在這裏說話了。


    季延文心裏咯噔,麵上卻略帶幾分苦笑道:“這人選還在找呢,富貴叔您問這個幹什麽?”


    可千萬別是他心裏想的那樣。


    李富貴深吸了一口氣,這對著一個後生說自家的閨女,他心裏也有一些氣短。


    “你瞧我們家瑤兒怎麽樣?”


    “你放心,隻要你願意娶我們家瑤兒,我可以陪嫁五十兩銀子,隻要你對她好就成。”


    生怕季延文拒絕,李富貴連忙說了自家的條件。


    李家有一片果林,掌握著一種釀果酒的技術,這些年給縣裏的酒莊供酒,日子過得很是不錯。


    但也僅僅隻是不錯而已,相對於大戶人家,還差得遠。


    給出這五十兩銀子,李富貴也是出了血割了肉的。


    別說他心痛,便是季延文聽到了,都難免心動不已。


    隻是腦中隻要一想到李瑤看他的眼神,他就什麽心動都沒有了。


    尤其有那獵戶兒子的胖媳婦做對比,聽說對方前些日子都下不來床了,說是他媳婦為了生孩子,使勁兒地壓榨他,也就是他媳婦終於懷上了,他的身體才養好了些。


    隻是也變得弱不禁風的,比他身子還要差。


    “富貴叔,這……小生家中實在貧窮,再加上您也知道,小生壽數不長,可不敢耽誤李姑娘。”


    季延文說得客氣,可是再客氣,也是拒絕。


    李富貴早就知道他估計不會同意,可被掃了麵子,心裏也不高興得很。


    “哪有什麽耽誤不耽誤的,季秀才呐,你爹娘走得早,在這村裏,無親無故的,你想想,你娶了我家瑤兒,有我們一家子幫襯,便是後頭再讀書也是行的,何必要拒絕呢?”


    “再說了,我可是給我家瑤兒陪嫁五十兩銀子,你想想,哪家的姑娘嫁你,能有這麽多的陪嫁。”


    “這十裏八村的姑娘,哪是那麽好找的?你也說了,你家中貧窮,又壽數不長,就更不會有姑娘嫁你了,除了我家瑤兒,你還能娶誰呢?”


    “聽叔一句勸,你與我家瑤兒,就是天定的姻緣,不然這老天爺,怎會讓你們都生在六月二十九呢。”


    李富貴嘴巴叭叭說個不停,季延文的拒絕反倒是讓他生出一些反骨來,非要將自家的姑娘嫁給他不可,全然沒發現,季延文的臉已經黑了下來。


    “富貴叔。”


    “李姑娘身體貴重,小生就是一個窮酸秀才,確實消受不起,煩請您另覓佳婿。”


    說完,也不給李富貴反應的時間,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李富貴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隨即反應過來。


    好呀,什麽身體貴重,不就是嫌棄他閨女胖嗎?


    “呸,我倒要看看,你能娶個什麽東西回來,別到時官府配婚,給配個手腳不全的,看你還得意個什麽勁兒。”


    李富貴窩了一肚子的氣回去,季延文也沒有好到哪去。


    除了他家閨女,有的是姑娘願意嫁給他,非得找個好手好腳的媳婦給那李富貴看看。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若是他還在……


    門口又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季延文來了火氣。


    “我都說了,李姑娘身體貴重,我消受不……”後麵的話堵在嗓子裏,他的臉一下子爆紅,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江白眨巴眨巴眼睛問:“那個……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沒……沒有,正是時候……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季延文語無倫次,怕人看到江白,抓住她的手腕,將人拉了進去。


    江白眼眸微動。


    這季秀才的力氣,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小?


    不確定,再看看。


    “江大姑娘,你怎麽又來了,這大白天的,讓人看到多不好。”


    “是我考慮不周了,希望沒有耽誤你相看。”


    江白略尷尬,不過下水不趕緊處理,就臭了。


    “沒沒沒,我沒有相看。”


    “嗯嗯,沒有相看。”


    “放心,等我把下水這些處理了,馬上就走。”


    “對了,這是二十兩銀子,你的報酬。”江白將包好的銀子遞給他,正努力解釋的季延文手都抖了。


    二十兩?


    不是兩百個銅板嗎?


    二十兩銀子拿在手上,不沉,卻是許久都沒有感受過的手感。


    自從全家流放之後,他手上就再也沒有這麽多的銀子了。


    他還在想東想西的時候,江白已經在清洗下水了。


    “季秀才,拿了銀子你是不是該好好幹活呀?”


    叫醒傻了似的季延文,江白無語地翻個白眼。


    “來了。”


    拿人手軟,季延文這會充滿了幹勁兒。


    “你燒火吧。”


    江白指使著。


    季延文現在就是聽話的小仆人,江白讓幹啥幹啥。


    下水的味道重,需要重油重料才能壓得住味道,足足四頭豬的下水,拿來爆炒的話,還不知道得費多少油。


    要想把這東西做得好吃,江白當時就想到了鹵。


    在來這裏之前,地府已經一比一複刻了陽間的美食,地府的鹵味生意遍布整個地府。


    且鹵味會用到各種香料和藥材,可以完美地壓住下水的味道。


    把準備好的中藥材和調料炒香,加水燉煮。


    待煮出香味之後,再把各種香料撈起來,用紗布裹好,鹵水過濾之後,把裹好的料放進鍋裏,再放下水。


    待煮熟之後,再撈起來。


    “你幫我嚐嚐味道合適不?”先撈了一截肥腸,拿菜刀剁了小塊下來,江白拿筷子夾了遞到季延文麵前。


    看著她舉著的筷子,季延文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你……你放下,我自己來。”


    江白愣了一下,隨後瞥了一眼他通紅的臉,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樣的動作過分親密,容易引人誤會。


    她順手放下筷子,朝他使了使眼色,讓他嚐嚐鹹淡。


    鹵煮的下水聞起來很香,若不是還要守孝,江白自己就嚐了,哪裏會讓他來嚐。


    季延文聞著香味早就覺得腹中空空,拿筷子夾起一塊放進嘴裏。


    香。


    他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他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那模樣,像是一隻吃素的小狗第一次吃到肉一般,臉上的震驚享受,不帶半點遮掩。


    “很好吃。”


    “你真厲害。”


    他真心實意的誇讚,眼巴巴的看著菜板上剩下的那一截。


    滿臉都寫著想吃。


    江白幾刀下去,一根肥腸便變成了幾截,裝到碗裏,把碗往他那邊推了推。


    “喏,吃吧。”


    說完,便將鹵熟的下水撈了出來,繼續鹵下一鍋。


    忙碌的她並沒有發現,季延文垂下的眼眸中出現幾分掙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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