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的丫鬟仆人都有屬於下人們的情報網,夏桃生性活潑愛笑,在下人裏人緣頗佳,大家都願意和她聊天說話。


    因此夏桃知道這件裴家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夏桃把荷花插好,見到虞嫣表情淡淡的躺在那裏,仿佛一點都不生氣。


    她撅撅嘴走過去說:“我可沒小姐這麽大度,我看,裴小姐就是自作自受。”


    “讓她天天擠兌我家小姐,現在這是天在做人在看。”


    虞嫣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從美人榻上坐起來,拎起桌上的芍藥薄紗團扇給夏桃扇了兩下,手腕皓白,在碧紗櫥透過的光裏閃著盈盈玉色。


    她安慰自己義憤填膺的丫鬟。


    “我理她幹什麽?有這時間不如多看兩頁話本子。”


    “或者買兩件漂亮首飾,再不濟最近方廚娘的糕點也挺好吃的。”


    一邊正在給虞嫣繡帕子的春杏也笑了出來,她咬斷了絲線,笑著加入了談話。


    “夏桃別生氣,你看惡人終有惡報,不是挺好的。”


    夏桃一想確實,她小聲嘟囔著接過虞嫣手裏的扇子,慢慢給虞嫣打扇。


    “我不是給小姐打抱不平嘛。”


    “不過小姐人真好,這樣都不記仇。”


    虞嫣閉上眼睛享受夏桃送來的微風,她嘴角勾起說。


    “我哪裏是不記仇,隻是有仇當場就報了。”


    “而且不過是一個裴小姐而已,還不至於放在我的心上。”


    莊子上的夏日午後,太陽難得沒有那麽炎熱,濃密長久的樹蔭漫漫籠罩著荷花池。


    莊子上的荷花是幾年之前趙氏讓莊子上的仆人們種的,當時第一年的長勢並不好,還以為這荷花種的失敗了。


    沒想到第二年這池子裏的荷花長滿了一池塘,成為了莊子上的一景。


    池子裏引的是城外的活水,水流不停地流動因此也沒有什麽異味。


    走到這裏隻有荷花淡淡的香味繚繞在樹蔭旁邊。


    夏桃聰明伶俐,來這裏幾天就學會了如何撐船,嚐試了兩次之後才敢拉著虞嫣上船遊玩。


    主仆幾個人不敢走的離岸邊太遠,便把船撐到了離岸邊稍微遠一點的荷花中央。


    “小姐,你看,這個便是菱角和蓮蓬。”


    “我給小姐多摘一點,晚上送到小廚房給小姐做糕點吃。”


    虞嫣對這種采摘活動沒有興趣,夏日燥熱,她向來懶怠,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


    她撐著臉看著侍女們忙前忙後,春杏和夏桃嬉嘻哈哈站在船頭摘菱角。


    兩個小姑娘動作靈巧,撈紅菱的時候手疾眼快,虞嫣看著角落裏的紅菱和蓮蓬堆一會就壯大了起來。


    她一個人走到船尾,青綠色的貢緞月華裙擺掃過小船上的夾板,蜿蜒出漂亮的弧線。


    蓮花池在莊子的後麵,平常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麽人來。


    因此這裏一直都很安靜,荷花池裏虞嫣隻能聽到春杏和夏桃她們兩個小聲說笑的聲音。


    聲音飄蕩在荷花池的上方,像是陣陣銀鈴聲。


    虞嫣坐在船尾,掐了一個大大肥肥的荷葉,把荷葉放在池塘裏的清水裏麵涮了一涮。


    等到荷葉裏的水分都被蒸發掉了,才把變得幹淨的荷葉蓋在自己的臉上。


    她躺在船尾的夾板上,隻能聽到船下不斷流動的水流聲,窸窸窣窣,纏纏綿綿。


    不時還能聽到春杏和夏桃撈菱角的聲音,在荷花的香氣裏,虞嫣慢悠悠的躺在夾板上享受難得的午後時光。


    今天天氣難得涼爽怡人,就算躺在外麵也不覺得很熱。


    虞嫣閉上眼睛,打算躺在船尾稍微午間小憩一會。


    “你倒是悠閑。”


    岸上突然傳來一道笑意淡淡的男聲。


    虞嫣睜開眼睛,把臉上的大隻荷葉放下去。


    看見沈煜穿著藍色錦袍,頭戴玉冠,他坐在輪椅上,不知道在那裏看了多久。


    見到虞嫣醒過來看他,他俊俏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虞嫣把臉上的荷葉拿在手裏,坐在船尾上,像看到一個老朋友一樣熱情招待他。


    “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


    沈煜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眼含笑意的問道。


    “虞小姐不是要帶我參觀嗎?”


    像是因為在家裏麵,虞嫣難得的沒有打扮的瑰麗嬌美,反而用一條淺綠色的發帶籠住了青絲,嫩白的小臉不施粉黛,素麵朝天。


    她青綠色的斕群上繡著幾隻白色的小鳥,坐在湖中的時候裙擺和綠意盎然的蓮湖天光倒是相得益彰。


    虞嫣坐起身來,笑著回應他道。


    “王爺又沒有提前發帖說要拜會,沒想到王爺會不請自來。”


    “還請王爺稍等片刻。”


    沈煜點點頭,他悠悠然的等著,也並不著急。


    等到虞嫣的小船靠岸,還沒等先下船的夏桃伸出手,他極其自然的伸出手去牽虞嫣。


    虞嫣見是他,眼睛彎了一彎,借著沈煜的手輕巧的下了船。


    隨著兩個人的身影走遠,夏桃和一邊的春杏偷偷抱怨。


    “怎麽感覺楚王爺老是搶我的活,上一次小姐下馬車的時候也是。”


    春杏看向夏桃懵懂單純的眼睛,笑著打趣道。


    “你呀,還真是個孩子。”


    春杏和夏桃遠遠地墜在身後,李全像是個安靜的木頭一樣推著沈煜。


    “你下去吧,”沈煜吩咐道。


    “去幫虞小姐船上的菱角蓮蓬卸下來。”


    李全沒有猶豫,拱手行禮之後就快步告退了。


    “虞小姐要不要試試推一下?”


    虞嫣握著團扇的手停了下來,她看了一下輪椅的把手部分。


    小心翼翼的說:“先說好,我可能推不動。”


    沈煜笑著安慰她:“推不動也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推著兩邊的扶手滑動。”


    虞嫣這才放下心來,她環顧四周想找一個放扇子的地方,被沈煜貼心的接過去。


    兩人的手指相接,少女玉手溫軟,酥麻的觸感一觸即分。


    虞嫣本來以為這個輪椅會很難推,但是那輪椅很輕巧,推起來幾乎毫不費力。


    完全想象不到這上麵還坐了一個成年男人。


    “你要是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和我說啊。”身後女孩的聲音小心謹慎,一點都沒有和他吵架時候的天不怕地不怕。


    在虞嫣看不到的前方,沈煜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縈繞在他的鼻端,像是少女常用的玫瑰露香味。


    他聲音平穩,眼裏卻閃過笑意。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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