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傅聞錚,既不隨媽媽的姓,也不隨外婆的姓,而是單獨姓傅。


    我也不是很在乎自己名義上的爸爸,因此我也隻是問媽媽為什麽我的姓氏和你的姓氏不一樣。


    媽媽說那是爸爸的姓。


    我接著問:“那爸爸呢?現在在哪裏?為什麽不在家裏?”


    媽媽蹲下來溫柔的注視著我,她回答道:“因為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了。”


    我沒有說話,我猜我爸爸可能死了。


    因為我和外婆看電視劇的時候電視劇裏的大人都是這樣欺騙小孩子的,說他們的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實際上已經死了。


    媽媽站起身,牽起我的手一邊往家走一邊問我:“聞錚是想要爸爸了嗎?”


    我搖搖頭,對這個叫做爸爸的陌生男人沒有興趣。


    媽媽像是不相信,她又問了一遍,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說:“媽媽,我第一天上學,外婆應該做了餃子吧。”


    遇見虞嫣是個意外,但是我反而難得地不討厭這個意外。


    大概是虞嫣出現在那個昏暗的小巷子裏太過於驚豔,漂亮到好像能瞬間照亮那個狹小、陰暗的巷子一角。她藏青色校服裏麵的白襯衫太過於幹淨,以至於他在離開的時候想,這種場景不會嚇到她吧。


    虞嫣,虞嫣。


    她的名字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他的身邊,像是一陣春天的季風,不足夠熱烈卻惹得人心癢癢。


    以至於其他人在他身邊提起虞嫣名字的時候,傅聞錚就能想到巷子裏那個女孩。


    一塵不染的、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虞嫣卻是自己找上門來,她巧笑晏晏地坐在他的身邊,和他的前桌笑笑鬧鬧,甚至還在第二天的早讀做了他在教室裏的內應。


    她的眼神狡黠,和老師嘴裏的好學生毫不搭邊。


    隻是沒想到她會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我看著她提出讓我幫她喝牛奶的要求,拒絕了她。


    她有的是人拜托,何必找我這個全校聞名的窮小子。


    隻是——


    我最後還是在她可憐兮兮的眼神裏答應她了,大概是那個眼神實在像是鄰居家嬌弱的小兔子。


    而虞嫣的眉頭在我答應她之後立刻舒展開來。


    我一邊打開草莓牛奶的包裝,一邊想。


    怎麽會覺得她像個兔子呢?明明就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我對虞嫣產生了占有欲,我討厭她與我的前桌女孩們說話,我討厭別的班級的男生假借來班裏借東西的名義偷偷看她,我甚至討厭虞嫣的名字從別人口裏麵說出來。


    而且她們往往說出的稱呼要比我的親密的多。


    她們都是喊嫣嫣,而我隻能喊虞嫣同學。


    我在心裏默默地把她的名字念了千百遍,嫣嫣,嫣嫣。


    我好像喜歡她,我想。


    正確來說,應該是一見鍾情。


    第一次沒有分辨出來大概是因為我在與那群小混混打架的時候心跳過於強烈,以至於搞錯了方向,我現在才明白喜歡和運動後的心跳是一樣的。


    虞嫣彈鋼琴的時候很美,肩背繃直,杏眼微垂,漂亮靈巧的手指像是小鹿一樣輕巧的跳躍在黑白色的琴鍵上。


    但是那琴聲像是天塹一樣把我們分隔開來,我無比清醒的認識到虞嫣和我是不一樣的人,她有完美的家庭、完美的出身、甚至於漂亮的也接近於完美。


    而這和我這個父不詳的窮小子沒有一點關係。


    我一邊清醒,一邊渴望著與她更近一點。


    我的爸爸找到了我,他說他一直在尋找我,我是a市最有名的家族之一傅家的孫子,他堵在回家的小巷門口,我卻煩悶的隻想回家寫作業,然後出去做家教。


    在男人滔滔不絕的訴苦裏,我淡然的說:“我爸已經死了。”


    然後不管他呆若木雞的表情,撞過他的肩膀自顧自的走了。


    他像是煩人的蒼蠅一樣出現在我的身邊,我不能代替我媽原諒他,也不想原諒他。


    他嘴裏反反複複的說著苦衷和不得不家族聯姻的事情,我卻想起嫣嫣的臉。


    嫣嫣以後也要家族聯姻嗎?


    和嫣嫣談戀愛之後,我覺得她確實是隻小狐狸,會用那種狡黠的可憐兮兮的眼神看他,又或者一本正經的強詞奪理,那些歪理在她嘴裏仿佛都變得有些道理起來。


    我覺得她的話裏處處是漏洞,如果我想辯駁她的話大概有幾十種方法讓她啞口無言。


    但我卻隻覺得她可愛。


    我懂得的東西太多,在我的小時候,即使是讀懂死亡與成年人嘴裏的暗示這種社會上的必備課題對我來講也是一件無趣的事情。


    但我從來沒覺得這些事情可愛過。


    隻有嫣嫣。


    別人用很多形容詞來形容嫣嫣,但我一直隻用可愛。


    我想,即使是到了我們都很老的時候我也會覺得這個白發蒼蒼和自己鬥嘴的人很可愛。


    嫣嫣太過於美好,以至於我無時無刻不生活在失去她的擔心之中。


    她像是一縷陽光,我很怕有人把她奪走。


    但我沒想到是她自己選擇離開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聽到她親口說要出國、要分手的那一刻心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終於不用擔心有人奪走她了,是她不願意在我身邊了。


    我想學的像那些哲學書或者隨便什麽書裏麵那樣大度一點,放她離開,讓她去追求她的夢想。


    但是失去她的痛苦卻像是走了調的鋼琴在我心裏嘔啞嘲哳的彈奏,我想放手,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嫣嫣的哥哥說幫我的外婆治病是虞嫣給我的補償。


    我憤恨難當,她為什麽對我這麽壞之後還要對我好?為什麽不對我一直壞下去?


    這樣我都還能為自己惦記她找個理由。


    我才不喜歡她,我隻是恨她。


    恨她不告而別,恨她玩弄我的感情,恨她太過於遙遠,以至於自己沒有一點機會能拉住她。


    那個男人在外婆的葬禮上出現了,我告訴他我願意和他回家。


    那人喜出望外的哆嗦著手打電話,喊著我兒子要回家了。


    我想,我也該用自己的方式留住嫣嫣了,我不要一直等待,我要讓嫣嫣永遠屬於我。


    哪怕到下葬的前一刻。


    但是直到拉到嫣嫣的手那一刻,看到她瞬間閃過驚慌失措的眼神。


    我才發現,我根本記不得她對我很壞這件事,我隻要看到她,就隻能看到她對我的好。


    那麽,她會屬於我。


    也隻會屬於我。


    我把我的所有的財產包括傅氏的家產都換上了虞嫣的名字,看到嫣嫣無知無覺的在上麵簽了字,然後笑著對我說:“你是不是要補償我們家的損失?”


    我笑著點頭。


    怎麽會呢?


    我隻是把我的一切都送給你,而你隻要把自己送給我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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