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纖細的手指緊握著那枝冬青,與簡深並肩漫步在雨後初晴的道路上。


    路麵還殘留著淺淺的水窪,倒映著澄澈的碧空,偶爾有人騎著自行車疾馳而過,濺起細微的水花。


    她微微仰頭,望向身旁身姿挺拔的簡深,輕聲說道:“我想去我爸單位看看他,給你介紹一下?”


    簡深毫不猶豫地點頭,嘴角噙著一抹寵溺的笑意:“好,我陪你。”


    不多時,兩人便抵達了林婉婉父親所在的食品廠。


    這座工廠在歲月的磨礪中略顯陳舊,大門旁的傳達室裏,老師傅帶著老花鏡看著報紙,林婉婉上前告知來意,老師傅趕忙操起電話撥通內線,不一會兒,消息便傳達到了馮誌堅耳中。


    馮誌堅彼時正在車間裏忙碌,雙手沾滿麵粉,正精心調試著機器的參數,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一聽說女兒從京市回來了,馮誌堅匆忙摘下頭上的防塵帽,胡亂抹了一把臉,緊接著三把兩把脫掉工作服。


    快五十的人了,身形矯健地往廠門口衝去,那風風火火的模樣,引得工友們紛紛側目,打趣道:“老馮,看把你急的,閨女回來啦,這是恨不得插翅飛過去咯!”


    馮誌堅滿心滿眼皆是即將見到女兒的喜悅,哪裏顧得上回應,腳下步伐愈發急促。


    在他心中,自己這輩子平凡普通,一輩子都在工廠裏埋頭苦幹,沒什麽大本事,但女兒卻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他女兒可是京市師範大學的大學生,說出去整個鎮都沒有比他女兒更出息的孩子了。


    更不要說平日裏,女兒還兼職攢錢補貼家用,那份孝順懂事,讓他在工友麵前提及女兒時,腰杆都挺得筆直,言語間滿是自豪。


    林婉婉遠遠瞧見父親的身影,眼眶瞬間泛起酸澀。


    夢裏那揪心的場景一閃而過,夢中父親對換子之事全然不知,眼前父親臉上不加掩飾的驚喜與欣喜,驅散了她心頭些許陰霾。


    三年多沒回過家,父親的麵容愈發滄桑,皺紋如細密的蛛網,悄然爬上眼角,鬢角的白發也添了不少,她鼻尖一酸,哽咽著喚了一聲:“爸……”


    馮誌堅幾步上前,目光滿是慈愛,仔仔細細打量著女兒,眼眶亦是微微泛紅,連連點頭:“漂亮了,長大了。”


    說著,視線不經意間落到站在女兒身側的高大男人身上,見兩人姿態親昵,心中頓時明了,咧嘴笑道:“這位就是?”


    林婉婉心下一驚,忙不迭將父親拉到一旁,語速飛快地解釋起來:“爸,這不是我之前寫信說的那個男朋友了,哎呀,三言兩語說不清,反正,他是我新男友,叫簡深,您可千萬記好了,別叫錯名!”


    馮誌堅滿心疑惑,眉頭輕皺,剛要開口詢問怎麽前後男友都一個姓,都姓簡,這麽巧?就被林婉婉拽著回到簡深身旁。


    林婉婉笑容滿麵,聲音清脆響亮:“爸,介紹一下,我對象,簡深。”


    她特意加重最後兩個字的字音,讓馮誌堅下意識地在心底默念了幾遍,記住了這個名字。


    馮誌堅微微仰頭,打量著眼前高大魁梧的簡深,莫名有些氣短。


    他自己不高,典型的南方人長相,簡深往這兒一站,人高馬大的,對比鮮明。


    再瞧女兒挽著簡深手臂,笑容甜蜜的,他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橫豎不是滋味,在他印象裏還是小姑娘的閨女,一眨眼就已經談了男朋友,都快要成家立業了。


    暗暗腹誹:自家這寶貝疙瘩,咋就被這小子給 “拐” 走了,真是便宜他了!


    “爸,你吃了嗎?我餓了,咱們出去吃飯唄。” 林婉婉適時開口。


    馮誌堅這才回過神,轉頭往傳達室的窗戶裏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鍾,可不是嘛,到飯點了。


    他原本是打算下班後回家吃,念頭一轉,想起家裏還有個 “客人”,連忙問道:“你回家了沒?你媽知道你回來不?是不是在外麵受啥委屈了,咋突然就回來了?” 話語間滿是擔憂。


    林婉婉心裏酸澀了一下,麵上依舊,乖巧回應:“爸,您別瞎操心,我是跟學校老師出來的,沒想到碰上暴雨,雨停了就順路回來看看您和媽。我剛回家看了眼,媽在家呢,我就想著先來廠裏找您。”


    馮誌堅聽了,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情鬆弛下來:“那就好,那就好,閨女想吃館子,爸能不同意?”


    路上,馮誌堅忍不住又念叨起來:“家裏頭現在住著個京市來的女記者,你媽熱心腸,給收留了。你也見著了吧?”


    林婉婉點頭說見著了。


    “那姑娘客氣得很,我都不知道咋跟她搭話,昨兒吃飯,我連大聲嚼東西都不敢,生怕在她們城裏人麵前失了禮數。你媽倒跟她挺投緣,我也不好說啥,你媽開心就成。”馮誌堅和女兒不見外,說的都是他心裏話,也不怕女兒笑話他。


    林婉婉想到沈明月囂張不讓她開自己抽屜的樣子,添油加醋的和她爸告了一狀。


    馮誌堅一聽,怎麽妻子還幫著外人說話,女兒多不容易才回來一次啊,眉頭一皺,也覺得林雲這事處理的不好,就算當著客人麵不好說什麽,但是也不能直接不給閨女麵子啊。


    他安慰林婉婉:“你媽也是當著人家麵不好偏袒你,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時候,她也可想你了,經常念叨你的。”


    簡深也是剛聽林婉婉和她父親說話才知道原來她回家這段時間裏居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在林父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拉上了林婉婉的手。


    力道輕柔的像是對待什麽寶貝一樣,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避開了那些受傷的地方,聽她剛才說的,手都拉疼了,要不是林婉婉的父親還在,他都等不及想要拉起她的手好好檢查一遍了。


    林婉婉從身後悄悄捏了一下偷摸她的大手,簡深的擔憂她感覺到了,她回握上去,就是想讓他放心。


    馮誌堅怎麽可能沒發現他們小情侶偷偷牽手的樣子,清了清嗓子,不願意抬頭看向簡深,擠出一絲笑容轉移話題:“小簡呐,你是做啥工作的?”


    林婉婉和簡深拉著的手在馮誌堅的問題下一觸即分,兩個人麵上都裝的正經的不得了,像是剛才偷摸拉手的人不是他們一樣。


    簡深挺直身子,恭敬回道:“伯父,我在研究院工作,搞科研的。”


    “喲,搞科研的,有出息!” 馮誌堅嘴上誇讚,心裏卻嘀咕,這工作聽著就忙,能有時間陪自家閨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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