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簡深留下的痕跡還有很多,林婉婉的繳費單據和醫生書寫的病例,被整齊地疊放在床邊櫃子上,每一張紙都被壓的平整無褶。


    林婉婉伸手拿起那些票據,目光在數字上輕輕遊走,心頭悄然鬆了口氣,上麵的金額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


    在這個物價尚未飛漲、醫者尚存質樸仁心的年頭,看病依舊保留著一份難得的實在,沒有令人心生抵觸的漫天要價,也不見無端的亂開藥、頻繁檢查之類的亂象,每一項花費都透著 “實惠經濟” 四個字所蘊含的踏實感。


    ‘這錢,定是要還給他的。’林婉婉攥著票據,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紙邊,心底暗自打定了主意。


    簡深這段日子的種種行徑,讓人時刻沐浴在被尊重、被嗬護的暖意之中,卻又巧妙地拿捏著分寸,點到為止,從無過分親昵、逾矩之舉,這般恰到好處,愈發襯得這份情誼珍貴,也正因如此,她更不願平白受他這份經濟上的饋贈,不讓這份純粹染上金錢的糾葛。


    林婉婉剛用完早餐,病房門便被輕輕叩響。


    隨後,上了年紀的老醫生帶著一群年輕的實習醫生魚貫而入,開啟了每日例行的查房工作。


    為首的醫生目光在病房內環視一圈,視線落在林婉婉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開口問道:“你丈夫回去休息了?昨天可是忙前忙後守了你一整晚呐。”


    這話仿若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湖麵,讓林婉婉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紅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滾燙的臉,眼神閃躲間,忙不迭解釋道:“他不是我丈夫,是我哥哥,他去上班了。”


    聲音帶著幾分倉促與羞澀,像是生怕這誤會再深幾分。


    其實細想起來,平日裏簡深待她的那份寵溺與包容,倒真有幾分兄長風範,況且,她叫他 “哥哥” 時,還能捕捉到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欣然,既如此,今兒個索性便將他說成兄長,也好免去一番口舌解釋。


    醫生了然地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病曆本上,神情嚴肅起來,語氣裏滿是醫者的洞察與關切:“哦,那你哥和你說了沒,你這個病純粹就是身體體質太差才引發的高燒。我且問你,平時吃飯挑食不?”


    這問題仿若一把銳利的手術刀,直擊要害,戳破了林婉婉長久以來的飲食習慣 “毛病”。


    林婉婉心頭一緊,像是個做錯事被當場逮住的孩子,腦袋微微低垂,聲若蚊蠅般應道:“是……”


    她心裏清楚,自己這挑食的毛病由來已久,打小就對牛羊魚蝦的腥膻味避之不及,雞蛋那股獨特的味道也讓她皺眉拒之門外,蔬菜倒是都不挑,最愛甜食那能瞬間點亮心情的甜蜜滋味,還有重口味菜肴帶來的舌尖刺激,飲食喜好仿若涇渭分明的楚漢地界,劃分得清清楚楚。


    “年紀輕輕這般挑嘴可不行呐!”


    醫生的數落像密集的鼓點,聲聲敲在林婉婉的心坎上,讓她愈發心虛,頭也埋得更低,幾乎要鑽進被子裏去。


    “瞧瞧你這營養攝入,嚴重不均衡,身體就像一棟根基不穩的房子,稍微來點‘風吹草動’,抵抗力防線瞬間崩塌,可不就輕易病倒了嘛。” 話語間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也透著對年輕人健康觀念淡薄的無奈。


    林婉婉何嚐不知,自打上了大學,沒了父母在旁耳提麵命、悉心監管,一日三餐全憑自己喜好決定,碰上不喜歡的食物,眼皮都不抬便直接略過,隻吃自己喜歡的。


    一門心思追逐著鍾意的美味,還因年輕女孩那份對美的執著追求,時刻留意體態輕盈,刻意控製食量,長久以往,身體這 “營養天平” 可不就失衡了嘛。


    醫生抬筆在病曆上刷刷寫了幾行字,邊寫邊叮囑道:“多向你哥學習學習,他倒是看起來高高壯壯,身板硬朗,往後讓他多督促你好好吃飯,把營養補上去。今天再留院觀察觀察體溫,要是不再反複,明天便可出院了。”


    說這話時,醫生抬眼瞧了瞧窗外,街景已漸漸有了年味兒,張燈結彩的裝飾隨處可見。


    他知道快過年了,尋常小病小災,大家都盼著能回家團圓,隻要體溫不反複發燒,自然也不強求林婉婉繼續住院休養。


    林婉婉聽聞,忙不迭點頭致謝,目送醫生一行人離去後,她靠在床頭,望著窗外那透著喜慶的街景,思緒飄遠。


    而在研究室裏工作的簡深看著觀測記錄本罕見的發了呆,心不在焉的樣子連陳自祥都察覺出來了。


    陳自祥賤嗖嗖的湊過來,用胳膊肘懟懟他:“怎麽了今個,想心事呢。”


    簡深收回停留在記錄本上的視線,不理他,他在擔心林婉婉,有沒有好好吃飯,下午體溫還會不會升高又燒起來。


    “別走啊,怎麽一和你說話就走,我和你說啊,我可是把申請員工住房的報告打上去了,你抓點緊啊,這波趕不上,那還要再等幾年呢。”陳自祥提醒他。


    雖說他們都是‘老光棍’,但是單位待遇好,這個級別的都能和單位申請分房子,早些申請下來還能早做準備,他知道簡深本地人,家裏有房,那也不是自己的房,能申請到屬於自己的房子總歸有份保障。


    再說了,說不準哪天,愛情就來了,簡深還能喝上他的喜酒,陳自祥美滋滋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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